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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终究,他还是抱了她,然后,真正切切的悄悄恋上了这个傻婆娘。
直至太后出殡那日,他在房中又看到了“她”。
那一刻的冷寒,他至今难忘。他真的太久太久没让自己思考,若有一天当“她”醒了,他如何面对“她”,又如何收得回自己那颗在不知不觉中遗落在她身上的心?
若这是种怯懦,他宁可怯懦,毕竟若那一天真的到来,他真的无法承受。所以他试着疏离她、冷淡她。
但太难,真的太难。特别是在她懂事又可人的只敢悄悄远望着他,从不过问、打扰他时。
他告诉自己,咬着牙继续怯懦,毕竟这对他们都好。
但那夜,望着她一身狼狈地狂奔进他屋里,那副想扑进他怀里寻求安全与保护,却又有所顾忌的怯生生模样,他再骗不了自己的紧紧拥抱住她,爱怜着她,将一切担忧与矛盾遗忘身后……
出征前不与她告别,是他的怯懦;不将大哥入狱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对她说明白,是因那个世界太丑恶、太阴沉,他不想眼神与心灵一样清澈的她遭到污染,受到伤害。
但终究,一切还是枉然。
他这一生唯一恋上的女子,无论如何都想保护的女子还是被伤害了,并且还是被他所伤,伤得如此之深、如此之重……
“抱歉。小雪,抱歉……”在慨然中,相起云再忍不住将微颤的大手伸向她的小脸,追悔莫及又心疼不已地喃喃说道。
可当他的手指尖碰及她的脸颊时,却发现,她的身子先是猛地瑟缩,而后开始剧烈颤抖!
手,整个僵悬在半空中,再动弹不得。
虽不知她究竟是醒是睡,但他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让她只听到他的声音便瑟缩,只接触到他的指尖便全身颤抖,甚至……害怕到不敢醒来!
原来他真的成为名副其实的鬼见愁了,竟让这世上唯一一个曾那样依赖着他的女人都怕了他……
在如万针齐刺般的痛意中,相起云缓缓收回手,咬牙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如同一棵被飓风狂扫的深根老树般轻晃着。
也罢……反正一开始就是这样,一切不过是回到最初罢了。
她对他的依赖,或许根本就不是如同他对她的爱恋,只是由沉沉昏睡中苏醒,却发现世间一切对她来说是那样陌生,恍若在大海中载浮载沉的她,发现手边有一根浮木,自然会随手抓住。
更何况,在万千人海中,比他优秀的男子有千千万,依她的条件,若她走出小相公府,这世间愿宠爱她的优秀男子绝对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若非她恰巧醒在他府中,他这恶名昭彰,爱骂人,脾气从来没好过,起床气更恐怖得跟鬼一样的恶男子,恐怕走在路上,她也会与“她”一样,连望都不愿望上一眼。
如今,他确实连看、连碰,都无法了……
心痛得几乎炸裂开来,相起云僵硬地向门外走去。
事已至此,他能做与该做的,就是远远避开她,至少还给她一个不需再担心受怕的环境,让她的身与心缓缓复原,复原到她眼中没有他,四周也不会有他,那个无喜无悲、无爱无伤的最初……
第8章(2)
没有人告诉辛追雪她小产的事,因为相起云不准。
看着他说“不准”的神情,李叔他们没有一个忍得下心开口说“不”。
所以他们只告诉辛追雪,相起云没事,她却大大伤了元气,必须休息,好好的休息。
辛追雪听了乖乖点点头,因为他们的神情让她不忍说“不要”。
虽明白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也不忍让徐婶他们担忧,但令辛追雪格外难受的是,自她清醒过来,她就再没有见过相起云。
他不仅从没来看过她,更连小相公府都不回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他一定是在为大相公之事奔波,才会忙得没空回府;但她的心里又其实明白,不是这样的,他定是不愿见她才不回来,否则过往再忙,也一定会抽空回来的他,绝不会像这段时间一样,连觉都不回来睡……
他还在生她的气吗?气她不按照他的指示去喊徐婶,让徐婶去找姑娘吗?
他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想抱她,更看穿了她的小小自私行径,才会连家都不肯回?
辛追雪就这样成天躺在榻上胡思乱想,当她终于被允许下榻,继续她的<小报>线民工作,已是一个月后的事,而与她接头的,是由战场平安而归的天王盖地虎兄台。
“哪。”这夜,依例将包子递给辛追雪,相起云缓缓阖上眼。
只有在她完全不知他真实身份的此时,他才敢、才能靠近她方圆十尺的。
“谢谢。”接过那两颗热包子,辛追雪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能吃多慢就多慢,毕竟这短短的半柱香时间,是她唯一能与他接触、且他还愿与她说话的机会了。
这一个月来,她躺在榻上胡思乱想的唯一成果,就是她终于明白,这么久以来,以<小报>接头人身份跟她对话,甚至<小报>的发刊者兼主笔,就是相起云。
也难怪他不想理会她,谁让她这样笨,笨得连这么简单的事实都要这么久后才明白……
其实,让辛追雪终于想通的起始,来自于相起云身旁那股清新、爽朗气场。
她原以为拥有那样气场的人很多,后来才发现,除了相家两兄弟与天王盖地虎兄,她根本不曾再遇上其他有这种气场的人。
难道,天王盖地虎兄与相家兄弟有血脉关系?一开始,她这么想歪过,但经过回想,慢慢整理、分析他过去说话的语气,他的动作,他出现的时机、他不出现的时机,以及偶然发现小相公府里一处专做掺杂了多种珍贵药材的奇怪口味包子的偏僻厨房后,她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
<小报>应该确实有线民,但她相信,他们的接头工作绝不会像他们这样定时定点,更不会吃包子。
想来,当初相起云一定是恼她烦他睡觉,随口胡审了一个借口想赶她走,她却当真了,而清醒后有些自责的他,不忍揭穿她的傻,只好继续陪她演下去。
想来,他早厌烦了这样无聊的碰面,但又不得不来,才会最近出现时话都不说超过两个字……
将最后一口包子塞入口中,辛追雪眼眶已有些微湿。
她已决定,今夜,她就会告诉他,她不当<小报>线民了。
她实在舍不得他在这样忙碌又承受巨大压力的紧张生活中,还要勉强抽空陪她玩这种无聊游戏,更何况她再不想让他更讨厌她,嫌她笨,嫌她麻烦。
“那个……你是不是……唤过、唤过……”
尽管决定已下,但她还是很想、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曾唤过她“小雪”。
她模模糊糊记得,一个多月前,当她的意识仍在幻海中浮浮沉沉时,仿佛听到有人唤她“小雪”。
乍听这个昵称,她下意识便一缩身,身子更是微微颤抖起来,因为过往相起云只会叫她“婆娘”,而曾叫她“追雪”的,是章翰林!
但一会儿后她又发现,那嗓音虽沙哑,却不属于章翰林,反倒与相起云极其相似。
是他在唤她吗?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唤她“婆娘”,而是叫她“小雪”?
他唤她“小雪”的感觉好温馨呢,她喜欢他这样唤她,能再多唤一声吗……
只可惜,在迷迷糊糊中,她又睡去了。当她再度醒来,却再没等到有人唤她“小雪”,因为相起云再不出现在她放眼所及之地……
“什——你留在这里不许动,没等到小娟绝对不许动!”
听到辛追雪嗫嗫嚅嚅的嗓音,相起云本要问她想说什么,但当鼻尖闻到一阵古怪的气味,耳中更听到远处竟来回闪动着衣衫飘动声,他神色一凛,丢下一句话,身子立即像箭一样冲出庙外。
庙外等待着他的,是奸计多次失败后,章翰林布置的身背大量毒箭的杀手。
由于探知皇上有意顺应民意,可能在这几日下诏,让相起云以战功换取大相公走出死牢,更听闻皇上似有意让相初云以策论好好分析新旧法的利弊,自知在文章策论上完全不敌大相公的章翰林明白,大相公出死牢已是大势所趋,挡也挡不了。但若想让大相公无法完成策论,保住他身为新法第一人的位置却还有一个法——杀死相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