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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凉风。肃杀。
泛着寒光的匕首,与曹丕毫无掩饰的杀意。
莞儿一下子呆住。
曹丕……这是要做甚?她,她似乎跟他没什么深仇大恨吧……还要劳动他半夜亲自前来行刺?
可是抵在脖子前的匕首却是实实在在的,锃亮的刀尖反映的光影都晃到了她的眼。
她似乎都能感受到刀尖的凉意。
怎么办?!求饶还是闭眼等死?
莞儿寒毛依旧乍着,心中却带着惊恐纠结万分。而那把匕首就这般横在眼前,半晌却不进也不退。
曹丕不言语,莞儿便这般僵硬着。
僵持间,他终是忍不住打破这杀气腾腾的沉默,小心翼翼地道:“呃……公,公子深夜前来,这般打招呼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说着,脖子还微不可察地向后缩了一小寸。
曹丕冷冷地笑:“呵,谁是来与你打招呼来的?”
莞儿干笑:“哦,哦,那……那公子是来做甚的……?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赶紧就寝呢……”
曹丕依旧一脸寒意地盯着她,一直盯到莞儿都要忍不住直接伸脑袋撞到他匕首上自刎算了,才突然噗嗤一笑,扬手收了匕首入鞘。
“哎?公子……公子不杀我了?”这人脸变得太快,莞儿一时反应不来,依旧僵着脖子,小心地问。
曹丕却笑着坐到她身旁去:“我是来送贺礼的,杀你干什么,呵呵。”
莞儿:“……”有你这般送贺礼的吗!大半夜神出鬼没还拿着匕首指着人家脖子扮黑面神!
心里狂腹诽着,莞儿一不小心便漏嘴说了出来:“公子这哪是来送贺礼,分明是来要莞儿送命的。”
曹丕方才面上的冷峻与肃杀早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他一双眸子间笑眯眯,瞧来宛如春风拂面:“哪里哪里,不过是看你睡着了,想要吓你一吓罢了,谁料想你却总是这般胆小,啧啧。”
莞儿“……”吓一吓,她都要被吓死了好不好。
这人真是善变!
“怎么,这么晚了不好好在床上睡,坐在门槛上做甚?也不怕夜风起来了着凉。”曹丕道。
莞儿方才周身的僵硬感缓了一会儿后终于散去,便再次懒懒地靠在了门框上:“屋里太闷热,便想透透风……”复又皱眉道,“公子要来送贺礼,怎的不白天来,偏要挑这么个时辰,难道不怕坏了清誉?”
“嗯?你说……清誉?”曹丕反问道。
“是啊。”
“那是什么东西,我怎没听说过。”曹丕却促狭一笑。
莞儿:“……当莞儿没说。”复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公子说来送贺礼,那贺礼在哪?”一双大眼将他上下瞧了个遍,“不会是诓我罢?”
曹丕笑道:“丫头年龄不大,却没看出竟是个守财奴,呶,这便是贺礼了。”随手一抛,手中银光闪烁的匕首便到了莞儿手中。
是不是啊……莞儿怀疑。
然而入手的匕首小巧玲珑,护鞘上镶着七枚异色宝石,作北斗七星状排列,别致又精美。拔出的刀刃锋芒逼人,不用试也知道是吹毛利刃。
大小十分趁手,倒的确像专门为女子所作的。
莞儿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公子为何送莞儿匕首?”
“你不是要随大军南征?又不会武,总得带些利器防身才好。”曹丕闻言绽出个温和的笑,“这是七星匕,我早些年寻来的,给你用正合适。”
莞儿却摇摇头,将匕首重新放到曹丕手中:“公子好意莞儿心领了。”
“你这是何意?”见她不收,曹丕眼中已蕴了些许愠意,忍了忍,又道,“是不喜欢?”
“自然不是……”莞儿低了头不看他,低声道,“只是……不想再欠公子人情了,莞儿,还不起……”
她脑海中,想到的是当日应承了曹丕所谓的“陪甄夫人说说话,就当做还他个人情”便去了甄夫人处,梳了灵蛇髻回去,而恰逢曹植归来,结果。
结果,却换来一个那般诛心的,结果。
曹丕约莫也是猜得她所想,眼眸微动,依旧是将七星匕放到莞儿膝上:“那这次便不算你人情了,好好收着,指不定哪天便能保你一命呢。”
见莞儿还要推辞,他便直接站起身:“生辰总要收了贺礼才算有意思,这也算兄长一片心意,你莫要推辞了。夜深,你快回屋罢。”
他的语气虽温和却不容拒绝,莞儿想了想,终是点点头:“多谢公子。”
曹丕展颜一笑,便转身轻盈离去。
莞儿低头瞧着手中匕首,蓦地想起曹植前日曾说,要送她一份终生难忘的贺礼来着。
今日说好了要去集市,最终也没去成。
为什么她所全心信赖的曹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兑现他对她的承诺呢?
星子寥落,莞儿却依旧低了头,久久坐在门槛上。
廊下灯笼在夜风中打着转,蝉鸣早已寂寂。
万籁无声中,一双灼灼的眸子,却自漆黑的房中静静看着莞儿模糊的身影。
眸光闪烁间,无奈,愤懑,悲伤,与迷惘。而他手边一轴画卷,亦隐在黑暗中,黯淡无光。
建安十三年七月,曹相率大军南征荆州刘表。
临行前,莞儿认真环视了一番自己居住了年余的一梦阁,假山碧水依旧,唯曹植随意题在各处的诗词赋句在时间流逝中,浓墨黯淡了几许。
此次南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她想着。
目光环视过小亭,莞儿却蓦地想起那晚曹植醉酒后,清风惑人般的浅吻。
那个时候如鼓的心跳。
她下意识地红了脸,忙将目光移开,却对上一双漆黑的凤眸。
曹植立在廊下,神色犹豫,仿佛欲言又止。
从那日生辰后,曹植每每看见她,都是这般的迷惘,看她的神色亦带了犹豫和愧疚。
何苦呢?莞儿苦笑。
却也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一梦阁里,竟第一次如这般沉默。
曹植心中很烦乱,又迷茫。
父亲为何要莞儿随征,二哥如何知晓并告诉了母亲自己给莞儿过生辰的事,莞儿模糊却倾心的告白,二哥深夜前来送莞儿匕首……
还有,还有,他自己对莞儿,究竟怀着何等的感情?
若说她是义妹,可自己那日却因为她的靠近而脸红心跳。
还有凉亭里,自己酒醉后的肆意。
第二日醒来,他曾以为那是酒后一梦,却又清晰地知道根本不是梦。
难道,他喜欢了莞儿?
那甄姐姐呢……他从十三岁起便倾心恋慕的甄姐姐……
还是说,他只是将相貌相似的莞儿当作了甄姐姐的替身……
不,她们不一样的。
这般纷乱的心绪交错缠绕,宛如一团怎么解也解不开的乱麻,困得他在那日迷惘中,选择了仓惶避开莞儿灼灼的真心。
他一定深深伤害了莞儿罢……
默默对视中,莞儿先挪开了眼睛去,勉强露出个笑脸:“哥哥,明日便要出征,我……我去收拾收拾行李去。”不待他回答,莞儿便转身急急跨进了房门。
她还不知道该以如何的心来面对曹植。
曹植愣愣望着她消失在门里的背影,半晌无语。
“爷将七星匕予了莞姑娘,夫人,这可是当日爷允诺要送您的东西,您……”霁月一边为甄宓绾发,一面有些忿忿地抱怨着。
“一把匕首而已,难不成还要我去找爷讨要?没的让人笑话。”甄宓却不在意,只对着铜镜细细描摹一双长眉。
“可是,爷可是经常去莞姑娘处啊,三公子也不管么,莞姑娘也是,怎的一点也不知羞臊……”
“不可乱说!”甄宓放下手中墨笔呵斥她道,“莞姑娘的身份是三公子的义妹,岂是能容你胡乱议论的?”见霁月被自己方才惊到,甄宓不由得又和声细语地解释,“我知你一心为我,只是莞姑娘生于市井,本就对这些繁文缛节不甚关注,况且爷去见她,她哪有不见之理?你就坏在一张嘴上,以后还是少嚼些舌根罢,不然当心我把你嫁了。”
“是……霁月谨遵夫人教诲……”
这边主仆二人正说着体己话,那边却有个低眉顺眼的小厮立在门口请安,得了允后恭恭敬敬进来,手中托盘上,两朵大红莲苞正于清水中含羞半开。
小厮弯腰将托盘举过头顶,道:“三公子今晨发觉卧莲台的荷塘开出四朵媳的浓绯色莲花,想着丞相夫人与您皆最爱莲花,便遣了奴才给夫人和您分别送来了。”
甄宓笑着让霁月寻花瓶来插好,道:“替我回谢三公子。”
言语间打量了小厮几眼,却发现是个全然陌生的半大小子。
哦?曹植将身边侍候的人换了?甄宓想着,便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来。
含羞带怯的红莲花苞在窗边的漆瓶里散发着清淡幽香,甄宓坐在梳妆台前静静欣赏了一番,不由得会心一笑。
第一次见到曹植的时候,他不过十三岁。比自己小上许多的稚嫩小子,却偏说喜欢她,常遣了小厮给她送些新奇的小玩意来,还告诉她道,送花就是想见她了,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别人谁也不告诉。
那时候邺城被破,她刚刚被带入曹营,心情本是低落的,曹植真诚纯净的爱恋与幼稚的举止,却仿佛穿过她头顶阴霾的一缕阳光。
鬼使神差地,她便应允了他的请求。
纵然她不久便嫁了曹丕,这个约定也依旧遵守着。
霁月是她的贴身心腹,这件事自然也是知晓的,却不由得担心道:“夫人,您都嫁给爷了,三公子行事却还是这般肆意,我看您还是别再纵容他了罢,免得伤了您与爷的情分……”
甄宓依旧凝视着那两朵红莲,即便是含苞欲放的娇羞姿态,却也难掩饰其浓绯的姝艳之色。
她眼神悠远,语气仿若自嘲:“呵,你以为……爷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