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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先生进谏,建议父亲明里走宛、叶二城,暗里却抄小路而进,最好能杀他个出其不意。父亲深以为然,决定依计而行了。”当晚,曹植与莞儿道。
莞儿正无所事事地绣着帕子,闻言便道:“这些大计自有一堆将军谋士为丞相策划,我只管做了我份内的事便好了。”
“这倒是了,我最怕你多管闲事。”曹植打趣她,招来莞儿一记白眼。却又凑过来:“绣什么呢?你怎的把这些东西都带了来,也不嫌麻烦。”
“胡乱绣绣的,反正又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上次给你做的那件外袍不错吧,我的女红是不是大有长进?”莞儿得意地道。
“那个啊,马马虎虎。”曹植故意这么说着,手却伸进怀里掏啊掏,掏出个黄底的帕子来在莞儿眼前一晃,“还是这窝鸽子蛋绣的更惟妙惟肖些。”
莞儿一愣,伸手将帕子夺过来一瞅,脸便红了:“我说怎么都找不到,原来是被你拿去了。”
这简直是她最失败的作品懊不好,莞儿欲哭无泪。
曹植却又从她手里抢过去重新揣进怀里:“反正这是我的了。”
看他那般宝贝的样子,莞儿心里一甜,嘴上却故作不屑道:“如今我绣工大有长进,莫说木兰了,牡丹也绣得,你要我给你绣一打来。”
“我要那么多帕子作甚。”曹植挑起乌黑的长眉,笑道,“再说了,后来绣的哪有第一件有意义是不?”
这话在他说来并无深意,可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莞儿听了,却突然想到,曹植第一个喜欢的女子,是甄姬。
他是不是同样觉得,第一个喜欢的人更有意义,更念念不忘呢?
或者,现在他的心中,甄姬依旧占据了最美好的位置。而自己,不过是她的替代品……
想到这儿,莞儿的面色一瞬间煞白。
曹植见她原本眼眸唇角都是满满的笑意,听完自己这一句后却突然变了脸色,苍白得吓人。忙上前一步扶住她,急道:“莞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我没事……”莞儿强笑着,不留痕迹地挣开了他的手。
曹植却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眼眸一黯,然而也没有说什么,只伸手拿了她正绣着的帕子:“你歇息一会儿罢,这几日一直都没有睡个好觉,眼底下都青了。”
莞儿应了,依言躺下。曹植帮她掖了掖被角,又轻轻抚过她的鬓发,看她闭上眼睛了,这才转身向帐外走去。
只不过,他刚一转身,床榻上的莞儿便睁开了眼睛。
她方才其实很想问出口的。在他心里,甄姬是不是依旧是他最爱最重要的一个?是不是依旧是他最珍惜的一个?
自己,是不是……她的替代品?
不,她应该相信他才对。
可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曹植那晚与甄姬私会的场景,他因了甄姬而欢欣或失魂落魄的表情……
莞儿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佛被扔到了冰与火之中,一边是信任的火热,一边是怀疑的冰凉。而她在这般煎熬下,几乎要捺不住心底的呼喊。
可她却忍住问出声的冲动。她不想,也不敢听到回答。
只要没有亲耳听到,那就不作数。莞儿悄悄地对自己道。
目送着曹植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帘后,莞儿拉起被子蒙住脸,盖住眼中的些许晶莹。
这是第一次,她对自己的心说谎。
曹植站在帐外,隔着一层幔布的距离,他能够清晰地听到里面辗转反侧的声音。
莞儿方才那般表现,必然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却突兀想起,二哥曾数次来见她,甚至那日母亲来也说是二哥告诉了她莞儿的生辰,而当晚莞儿还收了二哥送的贺礼……
他准备的贺礼却还没有送出去。
而莞儿也从未主动提及过有关二哥的事情。
莞儿她与二哥,会是他所害怕的那种关系吗……
帐里帐外,各怀心事。
然而征战,却容不得这万千思绪。
建安十三年秋八月,刘表背疽发作而亡,临死也未定下身后事。蔡氏与其弟蔡瑁联合群臣拥立次子刘琮为继承人。然刘琮在继位一月内,因群臣大多主降曹,于是便在九月向曹相请降,正式结束了*在荆州的十九年统治。
荆州,果真不战而降。
莞儿所言中的,却不止这些。
直至曹军行至宛城,屯兵樊城的刘备才发觉。奈何此时刘备羽翼未丰,无奈只得逃遁夏口,曹军的轻骑于当阳击溃刘备主力,同时虏获了当时刘备身边与诸葛孔明同样重要的谋士徐庶的母亲,迫使徐庶降曹,并得到荆州大半文武俊杰,这一战,刘备元气大伤。
对于曹相而言,这才是此次南征最大的成果。
尽管自七月南行便一直顺风顺水,曹植每次上战场前,莞儿却依旧揪心不已。她不会武,只能留在后方营帐内,紧握双拳地忐忑等待,生怕曹植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负伤。
然而,捷报屡屡传来,整个曹营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息。
唯有莞儿的心,却一天一天地不安起来。
“你说,战火会不会烧到钱唐来?”
傍晚时分,老头子瞅着天空不时飞过的昏鸦,听着那不祥的粗嘎声音,眯起眼道。
“纵然烧到钱唐,你待在长安巷也不会有火烧你屁股。”九姬闲闲地道,手上却不停,将晾晒了一日的酿酒药草仔细地收起,免得夜露一沉,再将它们打湿了。
“有法力无边的九姬大神庇护,我的屁股自然是不怕烧的,”老头子嬉皮笑脸地灌一口酒,抹去唇边的酒渍却也敛了笑,低眉自言自语地轻喃了一句,“可是有人要火烧屁股了……”
丫头,你可要自求多福。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孙刘联军于长江赤壁一带与曹相大军对峙。
曹相被一路的顺利与大捷冲昏了头脑,加之北方士兵不习惯水战,便罔顾手下谋士的建议,竟将所有的船都首位连接在了一起,暴露了一个致命的缺点。
莞儿深深记得那日的火光满天,好似整个天空都被燃起一把经久不熄的大火,烧得苍穹为之扭曲。
狂沙,惊马,冷箭,残旗,堆积的亡魂,染血的卷云。
那日她眼前掠过的光景,在此刻变作了现实。
曹植将她护在身前。身后有猎猎的翻卷着热浪的风,有混乱的嘶吼和叫嚣,有擦过耳边的冷箭,整个世界被渲染成了妖冶的斑红。
逃亡有没有尽头?
她的心脏在胸口疯狂地跳动,身下的马儿受惊嘶鸣,紧拉着缰绳的曹植的手,骨节因为太过用力已泛白发青。
莞儿微微侧脸,瞥见曹植严峻如石的表情,眉心蹙起,唇紧紧抿成一线。
她不由得暗暗摸一摸藏于腰侧的那把七星匕。
若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定然要拼命去护他的。
她不由得想起十三岁时,她曾用另一把匕首,结果了那个弄断她手腕的乱贼。
尽管其后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死去的男人都成为她的梦魇,但她如今却再不害怕了。
烽烟乱世,本就该弱肉强食,你死我活。
她杀过人,她可以去拼命。
有惊慌的鸟在头顶发出尖锐的悲鸣,华容道上,曹相跌跌撞撞扑倒在地。这主宰了一方天地生死存亡的枭雄,此刻却如孩童般痛哭流涕:“若奉孝尚在,吾如何会落到此等境地啊……!”
余下的败兵残将肃穆而立,残盔颓甲,泥沙浑浊的眼中,皆含着苍凉的泪。
这世间最悲哀的不过两件事,美人迟暮,与英雄穷途。
后来,莞儿即便远离了那般掺杂了血腥气的烽烟,却仍旧时不时地想起那一日,曹相扑倒在泥水之中,宛如山之将倾般的颓唐,与前几日的意气风发成了鲜明的对比。人马惶惶中,不知是谁唱起一支军中的歌,嘶哑的嗓音衬出十二分的苍凉。而曹植被流矢擦伤的手臂不停地渗出血来,流到与她交握的手上,触目惊心的滚烫。
曹丕心情却很好。
今日晨起时甄宓突然干呕不止,请了太医来,却得知原来是喜脉。
他欢喜极了,重赏了太医,又抱着甄宓连转好几圈,连屋里的丫头们看了都忍俊不禁。
甄宓亦是又惊又喜,时隔几年,她又要做母亲了。
曹丕小心地将她放到床榻上,除了叮嘱她好生养胎外,又将甄宓的贴身丫鬟霁月唤了来,吩咐她好好照料着。霁月喜上眉俏,笑盈盈地应了,曹丕这才笑着出门去,亲自去给卞夫人报喜。
一路上,他的心情极为舒畅,连细长的眸子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这才是他的孩子,他感叹,甄宓终于有了他的孩儿。
如此一来,甄宓便能真正对他死心塌地了罢。
满面春风地进了卞夫人处的回廊,曹丕却敏锐地感知到了今日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
他不自觉地皱起眉。
遣了小厮去通报一声,得了允后,曹丕大踏步地进了偏厅。却见往日妆容整齐的卞夫人今日竟连妆扮都没了心思,面上竟一下子显得苍老了许多,乌黑的鬓边也平添了几缕银丝。她手中拿着一封军中急信,面色十分凝重不虞。
难道,是前线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