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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骨七对天发誓,此生不再主动去寻骨琉璃,如有违背,天地不容,子孙断绝,我所谋之事皆不成,所求之物皆毁损,即便丢了性命,也绝不违逆!”
琤玙实在未曾料到骨七竟会发下如此重誓,含了嘶哑的声音响在耳边犹如闷雷,当下便先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点点头道:“如此重誓,由不得我不信师伯了。”
“东西在此,师伯请过目。”
琤玙说着,便将那褐色的包裹递给了骨七。
骨七伸出一只干枯遒劲的大手接过,颠了颠后,突然露出个怪异的笑来道:“小子,这里面的内容,你必定是都细细瞧过了罢,就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琤玙闻言摇摇头:“说实在的,其实这不过是一本族谱而已,我也不晓得师父为何要将它视作骨家最重要的东西,也许未来只有靠它,才能让后人忆起曾经辉煌的骨家罢!”
“现下交给师伯,还请师伯小心对待。”
谁料骨七听后却并未失望,而是将手中褐色的包裹抖开,露出里面缎面的线装旧籍,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竟微微有些颤抖:“不错,不错,正是这一本!”
琤玙见状一愣:怎么,这族谱难道果真藏了什么玄机不成?可是他也不是没有细细瞧过,里面除了寥寥记载骨家的发展荣盛还有历代子孙名讳外,并无甚重要内容啊……
骨七此刻却是心潮澎湃,多少年了,昔日尚在骨家之时,师父也是在他与骨十三面前庄重地取出这一本族谱,翻开来亲手勾去了他二人的名字,并要他们发下重誓,从此再不带骨姓,不透露骨家任何机密,更要履行好一个暗卫的所有职责。
烛光照亮彼时年轻朝气的脸,一晃又是多少年。
当时师父并未让他与十三多看,如今这本族谱沉甸甸地摊在自己手心,骨七心中倒真有几分激动。
也顾不得此时琤玙还在跟前,粗糙的大手刚欲翻开缎面封皮,骨七眉头却突然一凝,下一瞬便猛地回身单手一抓,伴着细微的“咻”的一声,一枚毒蒺藜便稳稳地夹在了粗砺的食指与中指间,还在微微颤抖。
将那暗器甩到一边,骨七沉声对着半开窗子里漆黑的夜色苍茫中沉声道:“出来罢,小丫头,我一猜便是你。”
师……师妹怎的会来?!琤玙一愣,却见窗前果真一阵微风轻轻呼啸,紧接着裹了一身漆黑夜云的琉璃便冷着脸跳了进来,堪堪落在骨七身前。
“师妹……?”琤玙出声唤她道,却见琉璃依旧眼眉冰冷,瞧都不瞧他一眼去。
琉璃实在没想到,自个不过想趁夜来与师兄再见一面,告知他自己即将从军叫他不要惦念的消息,谁料带着个非要跟来不可的高孝瓘一同将临时,却听得里面有两个男子的说话声。
师兄分明是和个姑娘结伴的,这么晚了,还有谁在里面?
连高孝瓘都蹙了眉,轻声与琉璃道:“你不是说,这里只有你师兄,还有个挺厉害的姑娘家吗,怎的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有别的男人的声音?”
他说着,突然又领悟道:“莫不是你师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被人盯上了趁夜来抢劫罢?!”
“我也正纳闷,”琉璃道,“谁晓得他在做什么,莫不如我们先到屋顶听一听里面的情况,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高孝瓘闻言点头,便与琉璃一同提气轻盈飞上屋檐去。琉璃本还担心高孝瓘会弄出什么响动来,却没想到这厮轻功竟比起自己来也不差什么,动作行云流水得很,若是叫那堆爱慕他的京城女子们瞧见了,准又要垂涎一番了。
心中默默腹诽完,琉璃与高孝瓘才忙凝神听起屋子里的动静来。
无巧不成书地,却听得了骨七发下的重誓。
甫一听得琤玙师兄与骨七达成的交换,琉璃心中简直气都不打一处来,这个师兄,怎的这么笨!她才不用他这样牺牲地去保护呢!
没了族谱,等于丢失了一个家族的传承,那还谈什么继承,谈什么复兴!
她才不信骨七那个违逆族训的老家伙能带领骨家复兴去!
而且,将师父交给他的如此重要的东西抵押出去,琤玙师兄的心里,也一定很挣扎折磨的罢!
笨蛋,笨蛋!
这些事情,说白了与他一个非骨家血脉的人有何关系,为什么他偏偏要将自己搞得这样纠结这样难堪!
她骨琉璃才不要承他这份情!
见琉璃一幅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高孝瓘自然猜得她在想些什么,只不过这毕竟是他们家的事情,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以手势示意琉璃稍安勿躁,还是先听下去。
琉璃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叹,若不是今日晚间她恰巧来见琤玙师兄,那岂不是会一直被蒙在鼓里,莫名其妙地就受了师兄这样傻头傻脑的交换护佑了?
还好,还好她此时来了,也许尚能阻止的罢。
绝对不能让骨七顺顺利利带了族谱拍屁股没事走人,她心中暗想,便更加凝神去听屋里的动静去。
然而,瞧见骨七真的翻开了那一本族谱时,琉璃却再也按捺不住了,还不待高孝瓘发觉阻止,一枚毒蒺藜便从琉璃袖中飞出,带了十分的气力直指骨七的后心去!
“喂,琉璃你!”高孝瓘忍不住轻呼一声,却没法阻拦了。
“公子,你留在这里,不论怎样都不要下来。”琉璃只冷着一张脸说了一句话,便在骨七沉沉的声音中立起身来,轻灵如燕地滑进了半开的窗子去。
徒留高孝瓘自己满目担忧地立在屋檐。
“你是怎么找上我师兄的,是不是你那好徒,不,好儿子的功劳?”自窗子里轻巧落地后,琉璃轻嗤一声,肩上长弓早就取了下来,手中也搭起二支利箭。
在这样窄的房间里用长弓本不是什么有利的选择,奈何她狭长的双眸太过锐利,冷若冰霜手执长弓的模样便实在有几分摄人了。
就是琤玙都不曾见过琉璃这样肃杀的样子,心中只剩感叹:若是师父能晓得琉璃不过一年便出落成如此沉稳的模样,不知该有多欣慰。
这样一想,心下倒也一阵悲戚。
琉璃此时可没管琤玙如何作想,一双狭长双眸只牢牢盯着岿然不动的骨七,眼前这男子毕竟武功高出自己许多,一个不留神,只怕就要吃大亏了。
谁料骨七听了琉璃的话却淡淡一笑,似乎没瞧见琉璃手上那两支寒光乍现的羽箭一般,不紧不慢地又重新将那本族谱包好:“怎的,我来看看贤侄,有什么不对吗?”
“看人便看人,无缘无故拿人家东西做甚,你,没有资格!”琉璃双眸一缩。
“我说丫头,你怎么每次见我都一副炸毛猫的模样,难道是我踩了你的尾巴?”骨七笑道,“怎么说我们都是至亲,友善些不好吗?”
琉璃却不理会他的话,只瞧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琤玙,道:“我方才听到了你们的交易。”
“师妹,我其实并不是不珍视师父的东西来着,”见琉璃都如此说了,琤玙忙解释道,“只不过是……”
“你先别说话,等会儿我们再来算账。”琉璃睨他一眼,便又转向骨七,纤薄的唇却突然抿成个锋利的弧度:“师伯,有一件事情,不晓得你知不知道。”
“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骨七便接过话头道。
“琤玙师兄他,并非我骨家血脉。”琉璃面不改色地说道,“当年他不过是我师父收养的弃婴,师父虽待他视如己出,却终归不能真正姓骨。非我族者,怎能处置我族的重要物事?所以方才那番交易,并不能作数。”
“琉璃……”琤玙闻言心中却一寒,他从未想过亲兄妹一般的师妹琉璃会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虽然皆是事实,却不得不令他心生寒凉。
骨七闻言却道:“说来也有些道理。”颠颠手中的包裹,他随即却话锋一转,“不过琉璃丫头,你师父一死,这骨家可不就只剩了琤玙贤侄一个了么,你说,这东西不给他,还给谁呢?”
“当然是我,”琉璃不假思索地道,“我才是师父亲生,骨家的血脉到我已经终了了。纵然师伯,也是多少年前就被自族谱上划去的存在,失去了骨姓,已经不能算作完全的骨家人了。”
“哦?失去了骨家之姓,族谱上没有了位置,就不再是骨家人了吗?”骨七嗓音嘶哑,传入耳中却很是锐利,“那么琉璃丫头,难道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么?”
琉璃闻言一愣。
是啊,她当年不也是亲手勾划去自己的名字,发了重誓,从此不再是骨姓了吗?!
她与骨七,是一样的存在啊!
见琉璃果真被问住,骨七便嘿嘿一笑道:“所以,小丫头,你也是没有资格说我的。”
“但是,师父既然将东西给了师兄,就说明他是希望师兄来保管的。如此,你我便都不要干涉了,如何?”琉璃却还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道。
“丫头当这样便能糊弄过我去了?”骨七却不买她的账,浑浊双眸有意无意地扫过外面漆黑一团的夜空,“还是尽心护佑你那个小主子,保他不要出什么差错比较好。”
他发现高孝瓘了?!琉璃闻言狭长双眸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