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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山中静谧。一轮圆月遥遥悬于深蓝的天幕中,就像一颗白玉明珠遗落于浩瀚深海里,随波逐流,起起伏伏。仲夏风过,后院的桂花树枝繁叶茂,花香沁人心脾,阮歌静静地靠在树下,看着月亮出神。
桂花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做的桂花红豆糕,桂花的馥郁加上红豆的清甜,上屉一蒸香气四溢,口感甜糯香浓。
有一次她还没等蒸好,就用小手掀那笼屉,结果手被蒸汽熏到,疼得她哇哇大哭。母亲吓坏了,要抱她去医院,她说什么也不去,母亲问她为什么,她说还没有吃到桂花红豆糕,想到儿时糗事阮歌笑了。
可是却永远也吃不到母亲做的桂花红豆糕了,也再看不到她的脸,听不到她的声音。以前总觉得还有很多时间和她相处,所以自己一直都在忙碌,每年只有过春节才能回家团聚。可是,时间都去哪儿了?自己再也回不去从前,找不回那些快乐的时光。
母亲教过她的那首诗她还记得,不由吟诵出声: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注一)
“好诗,真是好诗!”身后有人鼓掌。
阮歌回头一看,竟是那个荣华公子,一脸笑容的站在那。虽然不很喜欢他,还是依照规矩站起来,给他行了礼。
没想到这人倒是不拘小节,走过来掀起后衣襟像阮歌之前一样,一屁股坐在桂花树下。还不忘拉着站在一边的阮歌一起坐下。
阮歌跟身边这人完全没有话说,当然不会先开口。
“好久没来邙珈山,这桂花树也长高了不少。”荣华居然一改初见时的放荡不羁。
阮歌无奈接话道:“好久是多久?”
“三年。”荣华摸着身旁的树干说。
“还好,不算太久。”
“你来这多久了?”
“二十三天。”
“怎么回来这里?一般人是上不来这山的。 ”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阮歌抬头看月亮。
“听钟湮说你记不起自己以前的事了。”
阮歌对他翻了个白眼儿,冷冰冰的道:“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荣华又恢复了之前的不羁。
阮歌没有心情理他,因此不再接他的无聊话题。
“这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有没有兴趣出去走走?”
阮歌不是没想过出山,可是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认识这山中的三两个人,居然有些害怕出去。
“我的生意遍布虚州的大江南北,四国三域。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荣华又继续诱惑。
阮歌嘴上没说什么,心中还是一动。她心想:“既然上天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与其整日在这山中空守还不如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都做什么生意?”阮歌问。
“除了救人和杀人,这世间的生意我都做。”荣华又眯起那双似笑非笑的狐狸丹凤眼看着阮歌。
阮歌不由被他看的有些发冷。
荣华道:“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
阮歌连忙说:“谢谢荣华公子,我,我会好好考虑的。时辰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说完逃也似地溜掉。
荣华站起身,揪了一枚桂花瓣,放在嘴里嚼了嚼,意犹未尽的笑容浮现在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上,“还真是香啊。”
阮歌一阵风似地跑回自己的房中,紫月正准备出去。见她气喘如牛,便问怎么回事。
阮歌连忙平复了下心情,转移话题问紫月:“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紫月边往出走边说:“我去给主人送换洗衣服,对了,灶上炖了新鲜的雪耳参花汤,你帮我送去给荣华公子吧。”
紫月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她可不想这么快见到那个人。
连忙走过去,夺过紫月手里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啊,紫月我去给钟仙人送衣服,你去送那个什么雪花的吧。”
“唉,阮歌,等下......” 紫月刚想叫住她,哪知她早跑不见人影。
阮歌跑了一会儿停下脚步,往身后看看,看紫月没追上她,才吐了口气。
她抱着衣服慢慢地走到大殿里,大殿里静悄悄的,小几上的烛光摇曳,映得那屏风上的雪中红梅异常娇艳,随着烛光的晃动,梅枝仿佛也在微风中轻轻椅,煞是逼真可爱。
阮歌欣赏了会儿才想起给钟湮送衣服,她向里间的偏殿——倚月斋走去,偏殿门关着,门上映着烛光,看来钟湮还没睡。
她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她又敲了敲,等了会儿还是没动静。阮歌想:这人不会是出去了吧,赶紧把东西悄悄放下就走。
她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里光线很暗,但月光却明亮的很,将阮歌面前的一幕清清楚楚地呈现。
弥漫着水汽的屋子中间有个浴桶,一个人正坐在里面,如墨的头发披散下来,紧闭的双眼隐藏了淡漠,一张绝世俊美的脸被濡湿的头发掩盖了大半。
胸部以上裸露出水面,不算健壮的肌肉却紧致有型,发上水珠顺着胸部瞬乎滑入水面,在宽阔的胸膛留下道道晶莹的水痕,说不出的性感。
阮歌呆愣愣地站在那,直勾勾地看着眼前浴桶里的男人,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见过男人洗澡,而且还是这么美的男人,她觉得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转身逃跑,可是这双腿好像不是她的,动也动不了,脑中居然在想难道是跟紫月那丫头待久了,也被她传染了花痴病?
不过面前这男人虽然看不到水下的内容,不过光是露出来的部分就已经很盖了,紫月在这说不定口水都会流出来,不过她要是知道自己这么近距离欣赏她的主人,是嫉妒羡慕自己,还是会把自己暴打一顿......
“看够了吗?”
一声低沉却充满磁性的声音,彻底打断了阮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啊,我,我.....”一向口齿伶俐的阮歌顿时惊得六神无主。
最终吐出几个字:“我来送衣服的。”
面前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星子般明亮的眼睛不再如之前般淡然,仿佛平静的海面之下蕴藏着巨大的波涛,装满了阮歌所未知的东西。
阮歌慌乱的在桌边放下衣服想转身出门,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后拉去。
强大的力量将她撞向浴桶,幸好她及时扶住浴桶的外沿,控制住身体的惯性,可是前胸还是不可避免撞向桶身,猛烈的撞击让她差点儿昏过去,她晃了晃晕头转向的脑袋,想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没话想跟我说吗?”那个磁性的声音就在阮歌耳边响起,阮歌吓得一激灵。
钟湮又闭上了眼睛,面色比之前要苍白。阮歌距离他如此之近,心中没来由的慌乱,她匆忙退后两步,离那桶远些,这男人好像有种魔力,她不能保证自己不往桶里看,阮歌此时感觉自己忒邪恶。
“钟先生,救命大恩不言谢,我会报答您的。”阮歌道。
“怎么报答?”钟湮依旧平静地闭着眼睛,只是额上聚集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还没想好。”阮歌如实回答。
钟湮没再说说话,头上的汗水有些化成蒸腾的热气,大部分顺着脸颊滑下。
阮歌看出他不太对劲,问到:“钟先生,你没事吧?”
“你不是想报答我吗?”钟湮又开口。
阮歌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捂紧自己的衣服,道:“我肯定会报答的,但我现在还未成年,您想的那个报答的方法是绝对行不通的。”
钟湮睁开迷离双眸,看着阮歌。以往淡漠的眼神,此刻竟有股摄人心魄的力量,将阮歌牢牢吸住。
“唱首歌来听。”钟湮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出乎阮歌的意料,没想到他会是这种要求。
说到唱歌,对阮歌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别看她是搞生物科学的,这种课外的娱乐项目她可是没一样落下的。
从小父母就没少对她进行艺术的培养和熏陶,父亲总说阮家祖上是书香门第,阮家出来的女孩子即使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也不能样样稀松。
因此,阮歌虽然不敢说自己是才女,但外表起码看起来像个淑女。唱歌这种事情,自然是难不倒她啦!
钟湮没再说话,阮歌也没问什么。以目前的形式来看,她要是不唱,还真走不掉。略思考了一下,望了望窗外的一轮明月,树影婆娑映着地上银霜般的月光。阮歌清了清嗓子,一首《明月几时有》悠然而起。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抵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本就是苏轼的典范作品,落笔潇洒,舒卷自如,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之情跃然纸上,再经过现代的编曲,加上阮歌空灵悠远的嗓音,优美意境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一曲终了,二人沉默了良久。阮歌纳闷钟仙人难道难以忍受她的歌声晕过去了不成?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钟湮念了其中的一句,他又恢复了以往淡漠的表情。
阮歌看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像刚刚那么苍白。
“出去吧。”他略显疲惫地说。
阮歌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放心地看了看钟湮,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