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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没有,那爹何妨信他一回,只要蔺王爷心系社稷,行事不偏仁道,那么是否独揽大权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陛下年幼——”
“陛下再年幼,终究会长大,爹是想当一回贤臣,还是权臣呢?”前者,为君为国为百姓,胸躬尽粹死而后已;而后者便只为争权夺利,至死方休。
欧阳贤深深叹了口气,只道:“也罢,也罢。”
第2章(2)
父女俩难得谈心,欧阳贤趁机问了问:“芸儿,你怨为父答应这门亲事吗?”
“说不上怨,就是有些不喜欢罢了。”
“为什么?因为蔺王爷是为父死对头的缘故吗?”
“倒不是。”欧阳芸摇摇头,“因为这名未来夫君不是女儿自个儿找的。”
“为父倒不知道我家的芸儿这么有主见。”
“爹,女儿本来就很有主见的,是爹疏忽了。”
“呵呵呵……”
父女俩一同跪在青龙门前这一幕,全收进了观景楼台上那一双隐着莫名心思的眸。或许是距离遥远,又或许是夜色朦胧,任凭眸光如何辗转流转,却是怎么也看不清那张清丽的脸,只余心间对这父女同跪的温情画面的震撼。原来,再怎样冷情的人,见着这画面,内心也会不由自主生了羡慕。
待责罚领罄之时,天地间已经升起了一轮明月。
欧阳芸来的时候想得不周到,只乘一顶轿子;眼下欧阳贤跪了一晚也乏了,于是便让他先乘轿回去。
欧阳芸许久未出来透透气,便随意在附近走走,只见远处观景楼台上站着一人,她一眼便认出正是那日理万机的摄政王。那人犹如那日所见,如画中谪仙般淡雅脱尘,一头黑得发亮的长发披在身后微微飘扬,可惜这样的距离看不清表情。
目光迟迟无法移开,欧阳芸不自觉朝那楼中影躬了躬身,心想那人未必会看见自己,便站在原地怔怔望了许久。
她从不知道,仅只是这般远远望着楼台上的身影竟也能够失了神。
兴许是看得太入神,才未发觉有人朝自己走来。
“欧阳小姐。”
“你是?”欧阳芸狐疑地看着来人。
“奴婢是蔺王爷身旁的侍婢。”
答话的侍女向她躬身后,便缓缓说明来意:“王爷说夜冷风寒,担心小姐受凉,让奴婢送件披风来给小姐。”
“蔺王爷怎知道是我?王爷的眼睛不是不好使吗?”话说得有些心虚,生怕方才自己怔望楼台的举动教那人察觉了。
“今儿个王爷虽然罚了一票大臣,但在青龙门受罚的就只有欧阳大人一人而已。王爷看着纳闷,于是问奴婢和欧阳大人并肩跪着的人是谁,奴婢认得小姐,便回答王爷说是小姐您了。”
“原来如此。”欧阳芸笑着接过披风,凤纹锦织的披风上头还留有余温,暖了手也暖了心,“请代我向蔺王爷说声谢谢。还有……”顿了顿,娇美的脸颊添了丝腼腆,“就说,夜深露重,也请王爷多多保重。”
“奴婢会如实转达。”
欧阳芸抬头望向楼台上的人,隐约觉得那人像是也正朝这里望,她心一惊,立即转移视线,不敢再看,慌乱地将披风裹上肩头,连来时提的琉璃灯也忘了拿,便急匆匆地走了。
于此同时,驻扎在帝都十里外的凤阳王大军营地内。
“王爷,摄政王当众宣诏了。”一接到消息,大将军秦力便立刻前往主帅营帐中报告。
“意料之中的事。”端坐在元帅椅上闭目养神的凤无极眼睛抬也没抬一下,问道:“验诏书一事进行得如何?”
“闻太傅起了头,引得其他大臣纷纷附和,但被摄政王拒绝了。”岂止拒绝而已,当下还惩戒了一干人等,此事在朝堂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任谁都想不到这新上任的摄政大臣这么快就寻隙替自己树威,在议政大殿上逐一把众家大臣们洗了脸,作风可谓非常强悍。
“王爷,看来传闻不假,摄政王手上的诏书确实有古怪。”
先帝遗诏中,一道宣布继位人选,一道授予蔺初阳摄政大权,但根据先帝身边伺候的太监透露,先帝其实总共拟了三道诏书,如若那名太监说的属实,那么第三道诏书至今恐怕还握在蔺初阳手里,可惜那名太监早让人灭了口,要不兴许还能从他身上探得一些蛛丝马迹。
“秦力,本王听说父皇是在皇灵寺拟的诏书?”凤无极若有所思地问。
“回王爷,此事秦力已向皇灵寺的住持打探过,确实不假。”
“那便派人再探探吧。”
“王爷是否还在为先帝诏书内容感到纳闷?王爷战功彪炳,屡屡为国建功,为何先帝最后却是传位给六皇子……”
凤无极嗤之以鼻,“你当真以为本王会媳?”那把龙椅?呸!
“秦力,别再让本王听到你认为本王觊觎那把龙椅的话,本王没那个心思。”
秦力愕然,低声应了“是”,便接着问道:“王爷,请恕秦力愚昧,王爷既然无心于此,为何大费周章命秦力调查诏书之事?甚至不惜只身潜回帝都密会闻太傅,还让他煽动百官向摄政王施压验诏?”
秦力跟在凤无极身边多年,知道他行事一向难捉摸,可这回还真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了。这个理应离龙椅最近的人,居然说对那把椅子不感兴趣!
“本王萦心诏书,那是因为本王不容许任何人亵渎先皇遗诏。何以先皇身边的太监才不小心说溜嘴,不久后便遭人灭口?他是遭了谁的毒手?又是谁这样急欲掩盖第三份诏书存在的事实?”
答案,昭然若揭。所有矛头全指向一个人——当今的摄政王,蔺初阳。
“本王偏要瞧瞧那第三份诏书究竟写的什么内容,这么见不得人。”他偏要揭开那重重黑幕瞧个明白。
朝堂上的事凤无极不感兴趣,那些大臣们要怎么斗得你死我活也与他无关,但他就是对蔺初阳那人独揽大权有些看不习惯,那人与他同年,他却得喊他一声皇叔。第一次见面时,凤无极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叔侄之礼,怎知蔺初阳只淡淡应了声“嗯”,连个客套的场面话也不说半句,冷淡得扬不起一丝情绪变化;从那之后,有好一阵子宫里都在传高高在上又骄傲无比的凤阳王被自家皇叔当众下马威,此后,只要他俩一同在公开诚出现,这桩陈年旧事便会被掀出来说嘴一次,虽然只敢在私底下窃谈,但这些蜚短流长听在凤无极耳里就是觉得不痛快。说白了,弱冠之前的蔺初阳不过是个被太祖皇帝流放在外的落魄皇子,他凭什么?
摄政之后,那人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凤阳王再如何尊贵,在文武百官面前仍得尊称他一声摄政王,私底下碰着面也还是得喊声皇叔,更别说小六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到头来还不是只有任由人摆布的份?
高高在上的凤阳王,手握天下兵权的凤阳王,又岂能任人摆布?
“王爷,诏书之事恐非一时三刻能解,王爷何不直接兴兵进城逼摄政王交出大权?”又或者是那份可能存在的第三份诏书?用绝对的武力优势逼对手就范也未尝不可。
秦力的心思,凤无极都了然于胸,只是他不认为那生性冷淡疏离的皇叔会毫无防备。他摇了摇头,道:“不妥。本王那位自命清高的皇叔手上握有诏书,本王师出无名,还未兴战便已先落人口实,弄不好栽个逼宫的叛逆大罪,本王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高高在上的凤阳王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要他背个叛逆罪名的黑锅在身上,凤无极自然是说什么都不肯的。
“秦力,本王这里有三件事情要你去办妥。”凤无极朝秦力勾了勾手指,早想好了应对之策以打破这波澜不兴的局面。
“是。”秦力应声走上前听取任务。
“派人传个话给摄政王,就说本王要回帝都恭贺新皇登基,不日进宫面圣。”凤无极一派自若地说,好像那些错综复杂的政治因素统统不存在似的,说回便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