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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芸怔望好一会儿,明白他是想以剑舞引她琴音入境,便不疑有他地抚琴跟进,随着剑舞而奏,原本总停滞的段儿意外地变得流畅许多。
凤无极离开前,这么对欧阳芸说:“欧阳芸,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欧阳芸不明白,便问:“什么意思?”
“就是,很快会再见面的意思。”凤无极未再多做解释,任由她一脸疑惑,转身笑着离开。
寿宴当天,宾客络绎不绝,欧阳府的小厮们忙着接待贵客人座,端茶倒水奉果子点心一样不缺,期间不时见到欧阳贤伉俪穿梭其中与远道而来的宾客打招呼;这厢客人说一句“欧阳公真是老当益壮啊”,那厢主人家便回一句“托您的福,尚可尚可”,逐一逐个寒暄上两三句,再招来小厮领贵客入座,如是往来回复之间,宾客便也差不多都到齐了,唯独剩下东家旁边的大位还空悬着,正感到纳闷之时,小厮匆匆跑到身旁说:“大人,凤阳王来了!”
来不及做出反应,抬头便见一向鲜少参加宴会的摄政王姗姗来迟,在他之后,是不请自来的凤阳王,两人像是约好了似,一前一后到来。欧阳贤见状,立刻上前迎接,照例寒暄了几句后,便命小厮迎两位贵客入席。
东家左右两侧皆备着大位,凤无极偏不入席,一径走到右侧的桌子前,对着那位子上的人笑意晏晏:“闻太傅,本王与蔺皇叔许久未见,想坐近些好说些话,不知闻太傅可愿成全?”
一向目中无人的凤阳王几时这般有礼过了,上回在大殿上带头说出验诏书的事便是凤无极掐住他的把柄才勉强去做的,手段比起摄政王可丝毫不逊色,闻太傅自然不敢得罪。
“凤阳王金口既开,老臣自当配合。”闻太傅起身拱手作了个揖,便另寻位子入席去了。
“久未见面,皇侄依旧这般我行我素。”蔺初阳淡淡说了一句,听不出是调侃还是闲话家常。
“也是。小侄一向如此。”凤无极也不否认,看着欧阳府的小厮们手脚俐落地将原先用过的酒器撤了,重新换上一套新的后,这才入座。
一坐定,身边的奴婢立刻上前斟酒,凤无极拿起酒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目光瞥向身旁的蔺初阳,“倒是小侄听闻皇叔向来深居简出,今儿个怎么有兴致走这一遭?”
“嗯,正好得空。”蔺初阳没多做解释。
期间奴婢凑过来为他斟酒,他顺势执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酒器中莹莹流转,还未饮,清冽酒香已扑鼻而来。
“本王记得,皇侄与欧阳公过往并无私交?”蔺初阳问道,终是将酒器凑到唇边轻抿一口,入口味道清冽甘醇,滑入喉下齿颊留香,后韵却是泛起一阵甜腻。
他平日滴酒不沾,对酒性涉猎不深,却曾听闻酒韵带甜者后劲最是强烈,便放下不再饮用。
欧阳府指派来伺候的丫头也机灵得很,见他不再碰,便默默将酒器撤到一旁,随后换上一套手绘红梅茶海釉骨玉瓷茶具,以上等蒹葭白露茶侍奉。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这里有小侄想见的人哪。”凤无极丝毫不掩饰,说到“那人”时面露一丝期待。这份不欲隐藏的心思,蔺初阳全看在眼里。
“皇侄欲见者,想来是那日客栈中助皇侄之人了。”蔺初阳话中无半分试探,言简意赅地指出当日众人口中所喊的刺客便是他。
当时凤无极引兵围城,帝都内进入戒严状态只出不进,再对照后来大臣们要求验诏一事,便不难猜到凤无极只身潜回帝都为的是什么;又碰巧他眼疾复发,仓卒中就近下榻,想来他俩便是这样阴错阳差地遇上了。
“可不是。”凤无极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语气犹是自然:“那日皇叔临时下榻客栈,小侄碰巧也在,就不知哪个不长眼睛的白眼狼喊的一声刺客,竟把侄儿我当成刺客抓拿喊杀。”
“下人们有眼不识泰山,教皇侄受委屈了。”蔺初阳端起刚沏好的骨玉瓷茶盅,清澈茶水映出不沾半点情绪的双眼,“只是难得偶遇,皇侄那日怎不过来叙叙旧?”
“小侄也有想过,可听闻皇叔眼疾复发正在休养,怎好过去打扰,原先想悄悄离开,怎知前脚才踏出就被当成刺客了。”
“想不到竟是这般曲折。”
蔺、凤两人都是明白人,彼此试探的话也就省了,当日之事竟也能端出来聊,还聊得这般闲话家常又自然,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们了。朝堂上的纷纷扰扰明争暗斗,眼下两人也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提,然而绕开这些事情不说便也很快就没有话题了。
第3章(2)
席间,蔺初阳默默品茗,一贯的云淡风轻,波澜不兴。
欧阳家的一场寿宴办得别开生面、热闹非常,平时形象严肃的大臣,几杯黄汤下肚后,个个换了个人似;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说天道地,管他什么时势诡谲难测,且把万般不如意尽付酒液中,眼下一朝倾泻。
“摄政王,微臣敬您一杯。”早前还一副正经八日的闻太傅歪歪斜斜地走来朝他敬酒。
“嗯。”蔺初阳点点头,以茶代酒。
闻太傅敬了这厢,又摇椅晃地走到另一边,道:“凤阳王难得回京一趟……来,微臣也敬您一杯。”
只见闻太傅起了头,大臣们纷纷过来轮流敬酒,也不知轮了几巡,酒愈喝,话题也聊得愈广愈百无禁忌,就突然听见有人说道:“凤王爷也到而立之年,实该讨个媳妇儿成家立业了。若不嫌弃,微臣明日派人送上小女画像,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此话题一开,众臣群起而上,一个个争相奉上自家闺女画像。
遭人点名的凤无极却是将剑眉一挑,“本王的皇叔也尚未娶亲,怎就不见你们这般殷勤劝进、毛遂自荐?”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哈哈大笑。
犹不知缘由的凤无极纳闷地蹙起眉头,“怎么?本王有说错么?”
手里执着酒杯,走路歪斜的兵部尚书凑上前来说道:“看来凤王爷尚不知摄政王早已定下侧妃人选。”
“哦?”这答案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一杯酒凑到唇边欲饮不饮,好奇问道:“哪位大臣家的千金?”
“可不正是欧阳公家的千金么!”众臣们异口同声。
闻言,凤无极执酒的手一松,酒器掉落在地,磕出一声清脆碎裂声响。伺候的奴婢见状,赶紧再递上一只新杯,迅速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众臣未察觉哪里有异,仍是一口一个毛遂自荐,转眼间又是酒过三巡,聊天话题兜兜转转换了又换,却不曾有人发现那双阗黑的眼眸早在听闻答案的瞬间覆上一层霜,仰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径猛灌酒的凤无极终是有些不胜酒力,本欲作壁上观的蔺初阳见众人犹不知进退执酒劝进,便淡淡丢了句话:“本王听说凤阳王酒品甚差,酒醉后六亲不认,诸位爱卿可要见识见识?”说罢,便交代伺候的奴婢去给凤无极弄些醒酒的茶汤来。
此话一出,劝酒的人便都识相地散去了,唯一不变的是,那个向来自视甚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凤阳王,此刻仍一径提酒猛灌,不知道的人看了,指不定还以为他受了什么打击。
席间不时有歌舞表演助兴,两眼又开始隐隐泛痛的蔺初阳早已无心观看,面额泛出一层惫,耳边传来阵阵喧闹声响,一股烦躁之意油然而生,饶是最沉得住气的蔺初阳终于也耐不住地起身。
自家主子一起身,燕青直觉就要跟上,蔺初阳却道:“本王随意走走,不必跟来。”
前厅热闹哄哄,光听声音就知道来了不少宾客。
随着上场献艺的时间愈来愈接近,欧阳芸也愈发焦躁地在院中来回踱步,一听见回廊传来脚步声,当下想也没想就快步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