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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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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皇姥姥的意思。她说,先皇得位不正,罪其一;罔顾人伦弑君弑父,罪其二。皇姥姥心里有气,却又狠不下心来大义灭亲,只好转头将气出在母妃和那时还尚未出生的我身上,摘去凤姓跟从渤海母姓,终身不得踏入帝都半步;偏不巧,当时正逢渤海内政动荡,夺谪斗争也在渤海如火如荼进行。大事底定后,渤海竟是面临无人继位大统的困境,渤海皇太后辗转得知长公主蔺瑶被放出宫,又得知长公主遗腹子未被纳入凤氏宗籍里,即派使节欲迎回长公主与其子,皇姥姥得知后,遂下令我母子二人终身不得离开凤国境内半步。”

先皇母妃也真是做绝了,此举分明是要蔺氏母子至死都只能是个没有根的浮萍。

“先皇难道没有阻止?”她有些讶异先皇怎会无动于衷。

“先皇舍不得放我母子二人离开,默许了皇姥姥的做法。”

先皇这份爱真是自私啊,一句舍不得造成了多少人的遗嘁,人心也早就被磨蚀殆尽了。

她听他的语气波澜不兴,最多参杂一丝淡淡无奈,不知是放下了还是早已麻痹?

思及此,她突然翻身与他四目相对,未料到她有此举动的他一怔,眼里的脆弱情绪来不及掩藏,刹那间全教她看分明了。

无意间看见这一幕的她,目光不避不闪,定定看着他说道:“所以,诏书里写的是王爷的身世,还有先皇身后继位大统的人选对么?”

答案,昭然若揭。先皇钦点的大统人选就是他,蔺初阳。

蔺初阳不置可否。

难怪他说凤冬青不会公开诏书,也难怪当时凤冬青会说诏书是个天大的笑话;至今,她总算是完全解开了诏书之谜。

那份诏书,根本是一名父亲对孩子的弥补,临终前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留给他,包括凤氏江山,此诏一出,势必震惊朝野。

可她却觉得那位父亲的爱太过沉重,也太过自私了。

她望着他,心有戚戚焉。

二十岁以前,他过着被软禁的生活,然而世上又岂有不透风的墙?先皇将一生的爱都给了渤海公主蔺瑶,愈是无法相守愈是刻骨铭心,只怕这份深情早已成为他成长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在皇太后严密监控下、在先皇妃子虎视眈眈环伺下,可见他一路走来并不容易,他这疏离淡漠的性格怕就是这样养成的。

二十岁以后,也就是先皇母妃一死,先皇随即将他召回宫,封王拜侯,却无人问过他的心衷。也许,他要的不过是能归隐田园的平凡生活;而事实也证明,他确实无心名利追逐,否则就不会大费周章地以两道假诏书混淆视听。以现实面来说,立凤冬青为帝,日后他全身而退的机率较大,他早就在为日后退隐铺路;这是好事,可她仍不免担忧凤冬青这个变数,那个少年真会照他的期望而走么?

“王爷,如果陛下最终与王爷的想法背道而驰呢?”犹豫好久,终于还是问出口。

连她都看出来凤冬青的心性恐怕不容易匡正,更何况是他?

凤冬青,十六岁即登基为帝,其实是照着他的意思走。说白了,那名叛逆少年是他为自己能全身而退所做下的准备;现实是残酷的,他是下棋者,而少年是棋,棋子落下前,谁都不能轻易断言结果。

他深深望她一眼,“你希望我如何做?”

“真要有那么一天,希望王爷能够手下留情。”她不求皆大欢喜,只盼他行事能留有余地,勿在凤氏史册上再添一笔血腥。

“嗯,我尽量。”他点头,突然揽过她的纤腰将她重新搂回怀里,“你这两日都没好好睡上一觉,就算睡不着,眯一下也好。”充满怜惜的语气。

她轻轻应了声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王爷,如今我疑惑尽释,待喜儿的事情水落石出,我愿随王爷天涯海角。”不想那些烦心的事了,一切随心衷而走吧。

“你……”他闻言一怔,片刻后,唇边勾抹暖笑,“好,一言为定。”

喜儿事件后,一切似乎都照旧,唯一改变的,就是摄政王似乎变得更加忙碌了,一整天都在前殿和大臣们议事,以前他们晚上还能聚在一起说上些话,现在他们就连一起用膳的时间都是勉强腾出来的;有时候吃一顿饭才说没几句话,就有人来报说有紧急事件得立刻处埋,到最后她也干脆不邀他一起用膳了,两人便这样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想起喜儿的事情,还是会忍不住掉眼泪。说是一切照旧,又好像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身边少了说话的人,当下有了什么开心的事也无法分享,许多事情只能往心里搁,渐渐地,人也变得愈发安静了。

中秋后,她与他的婚事本该举行的,但随着与西戎八部的战事陷入胶着,大婚之事便一直这么按着,转眼竟也来到了冬天。

一早,天方蒙蒙亮,就有传令捎来紧急军机,说是西戎八部有南夷援军来相助,战势顷刻逆转,一向战无不胜的凤阳王似乎陷入苦战。前方战事吃紧的消息传回帝都,全国都笼罩在一股紧张不安的气氛中,朝议上更是屡屡为此事争执不休,一向反对摄政王的右派人士便说,当初摄政王就不该放任凤阳王兴战,如今前方战事难靖,摄政王身为监国难辞其咎,理应负起相当责任,而一向只在一旁听政、从不发表意见的凤冬青,竟在众家大臣上书身为监国的摄政王该为此事负责时,冷不防说了一句:“摄政王监国不力,形同渎职,着应革职查办,不知诸爱卿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全畅然。正当众人不知该如何接话时,被点名的摄政王却波澜不兴地说道:“本王监国不周,实属罪过,但凤阳王执意兴战,其更是罪罄竹难书,这便命人让凤阳王缴出兵符,限期回京受审。”

凤冬青愤然拍桌。“百日之期未到,现在论罪言之过早!”

此话一出后,凤冬青无疑是自打嘴巴。

此会,是凤冬青第一次在朝议上发表意见;而这个第一次,便是公开反对摄政王,此举看在右派人士眼里,实乃天大的好消息;会后不久,右派大臣私下觐见凤冬青,两方交谈甚久,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接下来的日子,欧阳芸生活规律,新来伺候的丫头叫阿碧,年纪和喜儿差不多大,一张嘴也是叽叽喳喳的,像是经过刻意挑选。

外头冷风刺骨,阿碧一手捧午膳一手推门而入,冷风顺势灌了进来,教人冷得直打哆嗦;外头还站着一个人影,那是燕青。喜儿事件后,燕青奉命保护她,几乎成了她的贴身保镳,虽然蔺初阳承诺会给她一个交代,但凶手至今仍未落网,心里不免耿耿于怀。

“姑娘,用膳了。”

“嗯,先搁着吧。”欧阳芸看了阿碧一眼,便继续对着窗外发呆。

“姑娘,阿碧刚刚在厨房遇见巧莲姐姐了。”阿碧将午膳摆放整齐,转身取来茶炉将茶壶放在上面煨着。

“哦?”这时候巧莲应该也是要给摄政王送午膳的。

想到摄政王,欧阳芸心里不免觉得自己委屈,好几次去找他,他皆因事忙而将她冷落在一旁;较之于他,她简直闲得发慌。人一闲就开始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便会钻牛角尖,于是她便赌气不主动去找他,实在真想得不得了,就翻出他当日写给她的字条出来看,再不行,也会偷偷跑去太和殿外偷瞄几眼。

“阿碧听巧莲姐姐向厨娘问说有没有鱼腥草,摄政王好像染了风寒。”

“让太医看过了么?”她皱眉。

“这个阿碧没问,不过好像听说太医开的药摄政王都没按时服用,今早起来风又寒,摄政王鼻塞好像挺严重的,也不知巧莲姐姐有没……”

听到这里,欧阳芸直接起身走去柜子前,柜子内摆放整齐,收着一只木匣子和一件雪绒滚边凤纹披风,她取出披风拢在身上,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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