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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灵的时间,确实很煎熬。
但是心中有苦的人,更期盼在这最后的时光里,留存对过往亲人的回忆。
泰和殿里,一篇静谧之色。
太子训斥六皇子,不过是一段小小插曲。
几列人,分别跪伏,更使得偌大的殿堂,一股压抑的气氛,不断上升。
到了申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凌冽的冬日,白日总是如此短暂。
殿上众人仍旧跪在各处。静悄悄的,不曾有人来过,也不曾有人走过。
东方无言再年幼,也是皇家子嗣。小嘴紧抿着,细细的手指头,更是已经被攥的发白。兀自坚持着。
满殿达官贵人,不知心中各有何思。
殿外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披挂撞击声,传到殿堂中的时候,就在众人耳中格外响亮。
“陛下驾到……”
许光的尖细嗓音,穿过一层层的宫墙殿门,传入泰和殿正堂。
远远传来的声响,静了下来。一个脚步声,开始越来越清楚的传到左青耳中。
东方俊,亲临泰和殿。
已经五十六岁的帝俊,保养的很是得当,左右看来,不过中年样子。
东方俊一直在慈宁宫母皇太后灵柩处,却也不知今日为何到了泰和殿。毕竟王子皇孙、国亲国戚、红紫管家,可都是在严守着三天的守灵之期。
东方俊已经走过初入泰和殿的长廊,到了殿堂入口处。
从左青的方向看去,跪伏在地上的左青,可以清楚看到藏青色鞋底衬着的明黄色绣龙尖靴。在往上,就只能看到皇帝陛下褐黄色长袍的一角了。
东方俊没有在殿堂停留,直接越过跪伏在地的众人,走到母皇太后木棺前的台阶处,回身站定。
低沉的声音从诸人头上传来。
“众爱卿起身,朕有话说。”
已在殿堂跪了四个多时辰的众人,听到皇帝陛下的声音,也不多做样子,嘈杂的声响在大殿内游荡起来。
其他人还好,东方无言到底年幼,还没有站起身形,一个趔趄,已摔倒在地。小小年纪,却没有喊痛更没有落泪,只是坚毅的表情下,又自行站稳了身子。东方无言身边的五皇子东方无岗,更是没有对亲弟弟伸出援手。
东方俊的目光,一直直直注视着长廊入口处。东方无言摔倒的声响,倒是吸引了他一瞬的注意,但是冰冷的眼中,并没有本该有的父亲的慈爱。
东方俊见诸人均已站起,又都是一副往日见惯了的,低眉顺耳上朝觐见的样子。东方俊本就不是很顺畅的心情,更是烦躁起来。
高昂的声音,从左青前面传出。
“东方无涯,你今天做过什么?”
却是皇帝陛下,一上来便直接罪责太子殿下。
东方无涯实在不知道是谁乱嚼了舌根,之前被华年提醒过之后,他已在这殿堂了毕恭毕敬再不敢做其他什么,还是被皇帝陛下知晓了。
东方无涯没敢回答皇帝的话,已跪了下来。
皇帝洪亮的声音,兀自在大殿里回荡:”东方无涯身为东宫太子,在高祖皇帝与两宫太后灵前失德,罪不可恕。朕心甚……“
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站着宁侯身后的华年,已抢了出来。五体投地伏在地上,高呼:“吾皇恕罪。"
不待皇帝发问,华年已泪涕俱下,颤声说道:”吾皇万岁,母皇太后新逝,陛下当保重圣体,不可为小辈事宜动怒。太子殿下并非灵前失德,而是太过思念母皇太后,乃至在大殿难掩思绪,这才有了过激的行为。臣下奏禀吾皇陛下,昨日晚间,太子还同臣下明言,要面见陛下,请旨在帝陵为母皇太后守灵三年。吾皇圣明,才有如此仁孝当先的太子。“
华年说完,便在东方俊脚下,叩下了头颅,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
旁边的东方无涯已经回过神来,跪直了身子,说道:”儿臣奏禀父皇,儿臣却有为祖母守灵之念,只是怕父皇因祖母离世,心有余悸,不敢在父皇面前,对祖母多有提及。儿臣本待祖母入土后,再行向父皇请旨这才没有同父皇说过此事。“
东方俊的脸,仿佛四月的天,说变就变,这时,早已不见了那一脸怒色,只有平淡。
东方俊说道:”太子有心了,朕心甚慰。太子既然有如此心意,朕怎可不保全吾儿孝义。你便在元宵节后,上山入住帝陵,为母皇太后守灵吧。“
东方无涯听到东方俊如此说,跪伏下来,叩头谢恩。
心中却并没有逃过一劫的欣喜,只有对生身父亲更加的不满、愤恨。但是皇帝金口已开,他去帝陵守灵已成必行之事。东方无涯之事暗道,什么父亲,还不如娘舅。眼中余光看着身侧跪伏着的华年,更是温柔了许多。
东方俊没有再在此事上多说什么,却也没有就此着太子、华年二人起身。只是转了下身形,对着身边的东方祥说道:”十三弟,太子要去守灵,你看?“
东方祥自然明白东方俊的意思,原本守灵是儿子的本分,东方俊身为一国君主,自难以身体力行,他荣亲王作为一位逍遥王爷,却不可着人代劳的。
东方祥只是站在东方俊身边,也没有行礼,只是说道:”臣弟明白,臣弟会与太子同去帝陵,吾皇陛下还请放心。“
东方俊似乎对东方祥的无礼习以为常,笑眯眯的拍了拍东方祥的肩膀。
东方俊又站回了台阶下面的位置,虚抬双手,说道:”为母守灵,朕之本分。诸位卿家感念母皇太后圣恩,与朕同守祖灵,朕心下很是宽慰。但是无需完全遵循祖例。家在宫外的各位爱卿,这就回家去吧,明朝再来便是,剩下几个皇子,今晚陪朕,同在此间守灵。“
东方俊圣旨已下,对皇帝陛下脾性还算了解的殿中诸人,也没有人出行谢恩或者表达自愿守灵意愿的。皆是听从东方俊所言,一个个躬身倒退着,出了大殿,出了长廊,就此出宫去了。
不多时,殿内仅剩下左青以外的东方家人。不,是左青以内的东方家人。
东方俊示意殿内所有人各自找到自己位置,继续守灵。东方无涯也趁势跪伏着爬回了左青身后。倒是华年,方才就被东方俊从地上拉起来,带着诸位外戚、官员退走了。
东方俊却没有在东方祥身前跪下,反倒是徐徐向前走了两步,到了左青身边。
再次跪伏在地的左青,一直低着头。头上却传来了声音。
安静的大殿里,仅余众人的呼吸声,所以皇帝陛下突然发声,更是在这空寂的大殿里,格外响亮。
”左青,随朕到偏殿来。“
伴君如伴虎,虎毒亦食子。
即便是在母皇太后葬期,东方俊仍旧是一身正装。
头戴帝国皇冠,十有二旒。垂落下来,遮挡住了东方俊的表情。
身着贴身的褐黄色龙袍。前襟金丝绣就的一条五爪金龙,做卧龙姿态。后背是银线串出的万里河山图。
腰间玉带中间镶嵌着黄绿色的宝石,两侧垂落下来,左绣狴犴,右画睚眦。
踏在脚下的软靴,走在硬石地面上,也只有微弱的声响。
左青跟在东方俊身边两个身形,从圣皇太后放置牌位的方向,走进了泰和殿偏殿。左青并没有像朝中勋贵那般,在帝俊身后做躬身状。毕竟,左青到底还是个未到十四的少年,身高比起七尺多长的东方俊,要矮了一头。
东方俊并没有着意他人相陪,许光更是很有眼力的提前支开了想要跟在东方俊身后的太监。
泰和殿偏殿并不甚大,往常也不过是散了朝会后,东方俊与几位肱骨之臣偶尔相谈的地方。
左右不过五丈见方。内里只有一张椅子,几个板凳,其他再无长物。
东方俊进了偏殿,也未知会左青如何,已先在椅子上坐了。
左青毕竟不是去年还未离宫的那个天狼公子了。在东方俊刚坐下的时候,已正儿八经的以君臣之礼,参见了皇帝陛下。
皇冠上垂落下来的玉旒,使得左青无法看清东方俊的面目表情,何况低着头的左青也看不到。
东方俊似乎蛮高兴的样子,与之前在大殿内的一板一眼完全不同,已经轻笑出声,说道:“小青,你在卞州做的很好,朕很开心。你有什么心愿,跟朕提便是。”
左青却没有从东方俊的笑声中,感觉到皇帝陛下的开心,仿佛就是在应付他一般,左青一时对东方俊的话摸不到头脑。却也不能就这样傻愣愣的跪着。
左青慢慢站起身子,仍旧弓着身子,说道:“臣启陛下,谢吾皇圣恩,为吾皇分忧,乃臣下本分,不敢多有祈求。何况左青自小便是陛下养大,断没有比养育之恩更大的恩情。左青不想要陛下的赏赐,左青只想继续为君戍边,为帝国尽心尽力。”
东方棵似真的高兴了起来,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更是大笑出了声。
“小青,你做的很好,比朕预想的还要好。你有这番为国尽心的心意,想来母后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说道母皇太后,东方俊的声音又变得低沉了许多。左青的头颅也一直低垂着。
东方俊却没有再行坐下,而是踱步到了左青身前。左青不明所以,却也没有抬头。
不想磁性的声音从左青头顶传来:“小青,长高了,朕今日看到你,很开心。”
左青今日真的是一头雾水。
在左青不算长远的记忆中,同当朝皇帝陛下,如此人情味的交流,实在少之又少。大概唯一与此次见面的情境类似的感觉,还是青岩进宫之前,左青晚上睡不着,跑到养心殿赖在东方俊身边的时候。
而且东方俊独独将左青一人召唤到偏殿,却只是说这许多没有营养的话。左青更是费解。
东方俊仿佛一早就猜到左青的支吾不语,也没有等着左青回话的意思,只是在偏殿内踱来踱去。
仿佛下定一个决心是的,东方俊说道:“小青,你见过青岩了?”
左青听到东方俊如此问,不觉后背紧了一紧,脑筋急转,想到东方俊定然是已经知晓青岩在罗伊岛的事。
左青抬起头来,一脸温和的笑容跃然脸上,说道:“是的,陛下,我在卞州见到了青岩。而且青岩哥哥就在太守府与我同住,不过……”
东方俊已站定,挥手打断了左青的话头,说道:“青岩已是一岛之主,没有随你回京也是应当的,何况,当年那些事情,青岩不回京也是好的。”
“在青岩的事情上,是朕做的不够好,青岩毕竟是个孩子,何况是大皇兄唯一血脉。可是华氏当年确实受了很多委屈。”
听到东方俊说青岩乃是高祖皇帝一朝大皇子血脉这样的话语,左青虽然脸上有笑,却早已经高高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今天的东方俊,仿佛一个老人一般,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他继续说道:“小青,朕想把青岩接回宫来,叫他认祖归宗。但是朕又恐怕他不肯回京,而且华氏定会不肯。母后去世,青岩也当来吊唁一番的。”
左青完全听不明白东方俊在说些什么。
东方俊只是不停地说着:“小青,在朕心中,你与青岩是一般重要的。朕对无涯的爱护,何曾强过你二人。”
左青即便听不明白东方堪里话外的意思,却也知道该谢恩的时候必须要谢恩,这时候已经冲着身旁的东方俊深深的拜了下去,东方俊却也没有阻拦,任由左青跪了下去。
帝王心思,真的猜不透。口中说着对某人的偏爱,还是要堂而皇之接受某人的膝盖。
东方俊在左青跪下谢恩后,已踱步回到座位旁,脸上挂满笑容,坐了下去,只是眼中,一片冷色。
东方俊也没有示意左青起身,更没有继续说青岩的事,只是问道:“左青,王子尧是怎么死的?”
左青刚刚软下来的脊梁,有绷紧了。
左青跪直了身子,说道:“启禀陛下,左青不知。”
东方俊看着左青的眼睛,左青也坦然看着东方俊。王子尧之死,确实与左青无关,即便有关,也是与蒋桂芳的关系。
左青不觉得东方酷因为王子尧的死怪责与他。不过到现在,左青确实知道,这位帝王,还不是彻底的虎毒食子,王子尧应该不是他亲爹东方俊杀的。
东方俊说道:“左青,朕给你三个月时间,你要给朕一个满意答复。”
左青整理了下衣袖,叩拜下去,口中高声道:“臣下谨遵吾皇口谕。”
东方俊似乎不想在多说什么,挥手示意左青下去了。
左青也没有多呆,又向东方俊叩了一个头,便离开偏殿,回大殿去了。
众人依旧在各处跪伏着。
左青回到东方祥身后,十三王爷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压根没有搭理左青。
一旁的东方无涯,更是恨不得看不到左青,更是没有同左青说话。
倒是东方无涯身后的东方无乂,对着左青看了一眼,左青点了点头,二人并没有说话。
左青自行跪伏在地,大殿里仍是一片死寂。
左青脑海中翻滚着今日同东方俊的这番谈话,即觉得弄不到头绪,又觉得一阵后怕。
东方俊说的那些,还好左青只是谢恩跪拜,没有说话,现在想想,仿佛多说一句,就会说出更多不该说的。
左青轻甩了甩脑袋,眼中余光看到了身后的东方无涯。
呵,皇帝陛下真的会关系王子尧的死吗,那被皇帝陛下一手推到帝陵去守灵三年的东方无涯,又算什么。
虎毒不食子,无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