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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郦州到北归镇,从北归镇到湘江,再从湘江到这里,前前后后十几日,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也已经分析得很透彻。
秦程言,还是在利用。
利用他的好胜心,利用他守诚守信的性子,让他带着莫玉慈,引开了一切与他不利的势力,比如,九州侯,比如,祈亲王的青衣卫,泰亲王的青衣卫,还有更多暗藏着的势力,然后,他好大展他的拳脚,一路东进,成就霸业。
这些事,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当时,秦程言最后的那个举动,的确是震撼了他,亦迷惑了他——
如今想来,倘若当时秦程言没有那么做,或许他,真真正正地可以抽身而去,至于这个女人的生与死,他全全然然,不会放在眼底。
可是现在,倘若她真在他面前出了事,他还能做到,视若无睹吗?
冷冷杀意,在落宏天眼底掠过。
他伸出了手。
对于这个女人,要取其性命,他只需要,动一动指头。
与其让她落入他人手中,死得不明不白,还不如让他——
莫玉慈皱了皱眉。
她在做梦。
一个零乱而仓皇的梦,有很多的人影在跑来跑去,却分不出面孔,似乎见过,又似乎,极度陌生。
然后她感到一座高山沉沉向自己压下来,似乎要将自己碾成碎末。
然后她睁开了眼,突如其来地,撞上一双凶蛮的眸子。
是落宏天。
杀手独有的,对生命的漠然与残忍,这一刻在他的眼底,是那样淋漓尽致。
莫玉慈一动不动。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心底里去。
双方都屏住了呼吸,保持着相同的姿势。
一丝鲜艳的血,缓缓从莫玉慈唇边浸出,沿着她的下颔,染红浅蓝色的床单。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那股突然在四肢百赅间跳蹿的疼痛。
痛。
真的很痛。
突兀地,她伸出手,一把拉过男子厚实的大掌,紧紧地握住,再不松手。
落宏天身形一僵。
她这样的表情,他已经很熟悉。
这一路行来,她内伤发作的时候,都是如此。
九州侯下手实在太重。
所以,即便他和秦程言,都曾为她输入内力护体,可她的伤,仍是日渐加重,尤其是,昨日还经历了湘江中的波折,她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紧绷的神经缓缓松驰——能不能救她,她到底还能活多久,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他又何必急着在这一刻,取她的性命呢?就让她,再多活几天吧。
“……程言……”女子的眼神却已经慢慢变得恍惚,眸底盈出浅浅泪光,“我好痛……真的好痛……”
像是一阵轻微的风,拂过心中那根细细的弦,看似纹丝不动,却已不着痕迹地震颤。
落宏天柔和了面色,俯下身子,动作生硬地将女子拥入怀中——他知道她痛,那样摧心裂腑的痛,就连男子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她,弱质娇躯?
无声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他轻轻抚慰着她,而她则阖上双眼,偎在他的肩头。
一切,安宁而和美。
杀机成暧昧,转瞬须臾。
谁说娇柔,定然抵不过刚强?
降伏铁血男儿的,未必就是铮铮剑光,滚滚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