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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来。
这日,晴空万里,未有一丝云彩,昏昏沉沉的空气,连林子里的鸟都无力扇翅。
皇太后疲倦地扶着脑袋靠在软榻上,望着未遮阴的地面被烤的滚烫,唯独雄立的大树,热风袭来,随风轻摇,好似海浪迭涌,精神抖擞。
她闭上眼睛,想着,大草原的草应该长得很高了,还有那些美丽的野花,群山遍野,散发独特幽香。热浪滚滚腾腾而来,就像是绿茵茵的地毯上,穿着不同色彩衣物的女子,泳然在碧海里翩跹若舞。
“皇太后,这三阿哥长得还真俊俏。”苏嬷嬷站在玄烨的木摇篮边上,小声的说。
皇太后忽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恍惚了心神,望向玄烨之处,露出了久违的坦然笑意。
她起身,走近,苏嬷嬷言并非虚,摇篮木床榻上的孩童,红润的小脸,肌肤光滑细嫩,还如新生般吹弹可破。
入睡的玄烨没了以往的俏皮性子,不哭不闹,宁静的呼吸安睡。
皇太后久久不能凝神,他真是像极了那个人。
皇太后伸手摸了摸玄烨长而卷曲的睫毛。
一会儿,她移动脚步,潜移默化地问出了声,“皇上还宠着春季选秀的内大臣鄂硕之女董鄂氏·乌云珠?”
她心里深谙,当初皇上因第一位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穷奢善妒而耿耿入怀,当然,其中也因为他叔父摄政王多尔衮做媒,他心有余悸。
她真舍不得自己的侄女就这样被废后。
女人使性子就该包容,可她的孩子却无法容忍,不管她怎么苦口婆心的劝告,最后皇上还是一意孤行,另立她人。
“是。”苏嬷嬷跟着皇太后的脚步,尽量语调稍轻,唯恐吵醒了正深深入眠的玄烨,也算是对他的精心呵护与万般宠爱。
皇太后停下脚步之后,苏嬷嬷也跟着停下,又开始补充,“上回啊,其他几位小主都在自院小憩,唯独她被皇上在御花园召见,看吴公公对她趋炎附势,可见她的地位不容小觑。皇太后您不是也亲眼看见了,在见了她之后,皇上对后面的秀女根本是漫不经心,几乎看也不看,直接撂了牌子。”
皇太后倒也不在意,试问普天之下哪个男子不爱美人儿,新鲜感一过也就罢了。
“对了,皇太后,听景仁宫的宫女说,建宁公主打算帮康妃娘娘求您开恩见上三阿哥一面。”苏嬷嬷像是想起了重要的事,急忙回报,以免耽误。
“建宁一定会去找皇上,不过,皇上未必会来求哀家这个皇额娘,这么久了,康妃还不明白。”皇太后的唇角轻轻勾起,牵扯出一丝无声的冷笑。
“皇太后,您不如让她见上一面,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苏嬷嬷也是仗着胆子,她在皇太后身边服侍了多年,从庄妃做到如今辅佐新帝的皇太后,这一路辛酸苦涩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明白同样身为人母,她为何如此固执不化。
皇太后却不说话,沉默之中透着冷漠,更显得从容而镇静。让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混杂在一起的阴险。
她深叹了一口气,她有她自己的考虑与坚持,不管别人如何说她不近人情,冷血无情,她都不在乎,她要保住大清,保住她夫君的帝业。
她这辈子最恨的人是她的姐姐,宸妃。她剥夺了属于她丈夫的爱。
她这辈子最爱的人是她的儿子,福临。他恩泽了属于她皇太后的福。
她这辈子最殇的人是她的丈夫,皇太极。他冷落了属于她妻子的宠。
她这辈子最喜的人是她的三个女儿,固伦雍穆公主,固伦淑慧公主,固伦端献公主,她们赐予了属于她母亲的乐。
她这辈子最思念的人是……多尔衮。她将玄烨留在身边照顾,其中也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多尔衮了。
或许,她注定要对不起一个人,那便是玄烨的亲额娘,佟毓箐。
……
和顺驸马的病因夏的来临而痊愈,建宁公主总算松了口气。
她一入宫,就有人通报,我不知道是谁的好意,又或者是别有用心。
建宁公主无精打采地顺着一条蜿蜒曲折的石板路走着,路面铺着颜色浅深不一的石子,简直就是望不到尽头的彩色飘带。她真是热急了,不停在心里咒骂着,这个皇帝哥哥如此有闲情雅致,这么骄阳似火的天,不在屋里避暑,倒是来御花园里诗情画意,连累自己也要受暑气的烤灼。
汗水一直流下,她拿出丝帕给自己扇了几扇,又烦躁的擦了擦汗,可刚刚消失在肌肤上的汗水又滴落下来,一阵腻痒。她索性蹲在地上,高声大喊,“皇上哥哥,你在哪儿,快出来!”
恰巧,宁悫妃等人也刚从慈仁宫里请安回来。几人凑近了看,才发现是面色绯红的建宁公主。
“哟,建宁公主怎么会在这儿?”建宁公主抬眼,一身水绿色莹锦缎旗袍,桃花一般的面颊,却有冰雪一般的气质,袅袅娜娜为首而来。宁悫妃的声音冰冷带着戏谑,本该身后一朝都轮着唏嘘一番,但见蹲者不是别人,而是皇上最宠爱的妹妹建宁公主,自然都不敢造次,全部都规规矩矩的施了个礼。
建宁公主对宁悫妃没有好感,知道不择手段,工于心计就是对她最好的诠释。她不解,这样居心不良的女子,皇上哥哥竟然会当做宝贝爱不释手。眼珠子一转,她伸出右手,不满意地嘟着嘴,“你们倒是拉本公主一把呀,别装死!”
宁悫妃在最前头,建宁公主意有所指的人自然是她,可她偏偏就装作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模样,有气无力的斜靠在身侧的宫娥身上,挥了挥手,冲着身后几位妃子吆喝道,“建宁公主说你们呢,没听见吗?”
众人都畏惧宁悫妃,谁叫她专宠六宫,只手遮天,甚至连皇后都给她三分颜面,便都听从她的意思要上前,却被建宁公主阻拦了。
建宁公主莞尔一笑,“本公主说的是宁悫妃,有你们什么事。”
宁悫妃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把推开被靠的宫娥,轻声道,“建宁公主,你这是要跟本宫过不去?”
“宁悫妃装病的力气有,推人的力气有,怎么扶一扶自己丈夫的妹妹就这么难?”建宁公主冷哼道,干脆就把话挑明,“别以为霸占着皇帝哥哥,就可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告诉本公主,皇帝哥哥在哪里?”
宁悫妃憋住一口气,不宣泄出来。她咬着牙,开了珠唇,“不知。”
建宁公主来了脾气,她从地上站起来,神色凌厉地瞪着她,但始终一言不发,憋都能把人给憋死,尤其还是这双怨毒的大眼睛,宛如要爬出无数只蝎子或者毒蛇,吐出信子咬她一口,让她中毒身亡。
“本宫是确实不知。”宁悫妃见建宁公主这般眼神,有些忍耐不起的站不住脚步,由着宫娥搀扶才得以稳稳而立,她不惧怕任何人,唯独建宁公主,皇上实在太宠溺她,开罪了她就等于搬起巨石自砸了一只足,要不得。
“本宫知道。”淑惠妃秀眸微闪,“兴许在跟董鄂妃……”
她不敢说下去,毕竟宁悫妃在这里,她听着肯定不舒服自在。
宁悫妃一听,有些怨气,早前就听人说皇上在春季选秀时宠爱了一个女人,看来此事不假。
建宁公主眯着眼睛,语气又增加了一倍重,“董鄂妃?哪一个董鄂妃?”
淑惠妃又开始神神秘秘,贴近建宁公主的耳际,侃侃而来,“董鄂氏·乌云珠,上次皇上选秀在看到她之后就直接离开了,丢下一众秀女,全部撂了牌子。”
“究竟是怎么美貌的女子,在宁悫妃面前也不收敛锋芒,胆敢勾引起皇帝哥哥来了。”建宁公主扫了一眼宁悫妃,看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也越来越滑稽。
这时候的宁悫妃倒是大方落落的笑起来,“皇上也不是本宫一个人的,有新宠也不奇怪。”
建宁公主听后惊了一下,旋即点点头,说道,“宁悫妃如此识大体,又贤惠,难怪受皇帝哥哥独宠数月,本公主还有事,就不与几位闲聊。”
“建宁公主慢走。”几人都舒坦了一口气,之后各回各的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