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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花落知多少。闲庭飞落絮早调。
身下一软,浑身有些肿胀之感,白悠兮辗转醒来,认出自己已经不在李二川家中,脑子一痛,只记得昨晚断断续续的情节,有酒有月还有是……是宿蝶?他回来了!
不是梦吧。
睡意疲懒之感全无。
一股脑的坐起身子,白悠兮只觉得小腿上伤口一扯,不由得“嘶”的呼了一声,急急掀开被子,裙摆下露出半截光滑的小腿,贴了块黑乎乎的膏药,凉麻刺痛百感交织,兀然想起昨晚又喝了那么多的酒,只怕这伤要恶化了。白悠兮不由得暗叹当日那条蛇果真厉害,一咬就能把人痛个十天八天的。果真要亏得李二川救及时,要不然这条命怕是早没了。
“痛就好好躺着别动,被蛇咬伤了都不吱一声,还真以为李家那些偏方能治得了金环蛇的毒咬?小姐何时变得很傻很天真了?”男子幽幽的声音传来,清澈而馥雅。
白悠兮转过头,才发现那个正倚窗品茶的男子,身子斜斜的靠着雕花的窗,目光深邃望着窗外楼下的街市行人,朴素雕花的窗射入金色的光,为他如墨的长发镀上一层金灿的柔和瓷色,如玉的两根手指闲闲捏着一只青瓷酒杯,隐约可见杯沿上淡淡被照的发亮的水泽。一身丝质的皎月色长袍柔软服帖,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
微风送来徐徐的清香,窗一旁雅致的宝蓝色瓷盆里一株紫兰静静舒展着姿态,阴柔的色调在光照之下渐渐苏醒了过来,与闲闲立着的男子默默相配成一副绝妙和谐的工笔画。
“哎?你是谁?”白悠兮问道。她的眼角余光瞥着那盆紫兰,兀的就想起了曾经宿蝶留下的那幅墨笔紫兰图,想来也消失在火中了,不免一阵可惜叹惋。
“我?咳……咳咳咳!”男子似被茶水呛到般咳嗽不止,眉角漾出风华的笑意,白悠兮正急着下床给他顺顺气,却听的他暗暗咳嗽了几声之后,音色又纯澈起来,“小姐这一觉就把我给忘了,当真是只薄情的狐。”
他转过头来,唇角微勾,眸如点漆,扬袖拂尘一代风华万千。
“宿蝶?”白悠兮小心翼翼喊了一声,满心的欢喜。那模样那口气是挺像宿蝶来着,只是,宿蝶那紫发紫眸的样儿怎么就变没了?
“本是想着人界行事方便,就幻化容貌,小姐倒好,酒醒了就不识得我了。”着实傻的厉害。
话毕,宿蝶已经移步到白悠兮床边,一双凤目眼角上挑,眸如点漆,满含笑意。
确是宿蝶。
白悠兮愤愤:“你净是耍我,如今变作这个模样来耍我。可是好玩?”
“小姐莫要动气,先把腿上的伤养好了才是,要不然怎么上路?”
“上路?”
“老爷夫人遗言,要把小姐送到神界沉香山。小姐可是不记得了?”
“爹娘遗言我怎么会忘记,可是,你可识得那沉香山怎么走?你可知道神界该怎么进?”
“这……我本是不知,现在看到小姐,就知了。”宿蝶沉吟道。
“啊?这话怎么说?”白悠兮瞪大眼睛。
宿蝶宽袖一抖,落出一个不大的锦盒,白悠兮自然知道那是赤流玥送的木雕,脸倏的一红,将锦盒紧紧抱着,瞪着宿蝶:“这个怎么会在你身边?我明明……”
“明明藏在怀里宝贝的紧,也不怕碍着自己胸 脯的健康成长。”宿蝶的眼瞄了瞄白悠兮的胸,淡而又转开视线。
白悠兮的脸烧的更红了,还是嘟着嘴回道:“怎么会在你那里,我还以为落在徐家了。”
“小姐这么宝贝这小东西,难不成真等着赤流玥来娶你,算算十年之期也到了,不知那赤流玥……”
“不会的。”白悠兮蓦地打断,垂下眼睫,“即便是他回去了,也找不到什么了。”再也找不到什么了,山顶的无限秀美景色,连带着浩浩荡荡盘踞山顶的玉狐一族,皆皆都已经被火与寒冰层叠覆盖,草木凋零,雪山便真真只是雪山了。
审视出白悠兮的心思,宿蝶轻声劝道:“小姐有大难不死之命,也经历过生死劫难,对于这些该是看得比谁都通透了。这木雕,我确实有用处,你先好好养着伤势,”说罢接过木雕,神色郑重了几分,“神界入门之法难寻,如今我们身处人界,灵力使用处处受到限制,我一路向地仙打听,知晓这景国境内只有道长无虚曾是神界弟子,就,得向故人打听了。”
“可无虚道长和赤流玥如今在皇城之中,我们要怎么进去?”
“不用进皇城。听闻近来二皇子府中不大太平,许是招惹了什么妖孽,请了无虚道长小住着,而二皇子府,竟就在这家客栈附近。”
“那还等什么……嘶!”白悠兮皱皱眉,再次把那条害人的毒蛇腹诽。
“说了不要乱动了。就这么急着想去神界?”
“倒也不急,找到无虚道长就能问到神界入口,而我们如今无处安身,宿蝶,我不希望不安定。你知道我是只狐狸,狐狸天性贪图安逸来着。我,只是害怕流离,害怕天下之大,你我异客难安。”
“怎样安身流离都好。”宿蝶仅仅是敛了眼睫,抿了抿唇又抬头望向窗外,“小姐要去哪,宿蝶便跟到哪,我倒是想不跟来着,只是这自由也容不得我。”
白悠兮心里不免一阵愧疚。
“宿蝶,你若想自由,我必会还你自由,我知你是宿在这银铃里,到时你若要离开,我便许你这银铃,放你离开,这样可好?”白悠兮凑上前问道,说起这话是自己心里竟是酸酸的。
多年不见她多么希望宿蝶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同她成长历练,一如多年之前,即便要进入神界,即便两人都是异客,而自由,确实她唯一可以报答他的。
宿蝶垂目,指尖抚上手边的兰盆,那声音却听不出情绪:“小姐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晚……我是如何说的?”白悠兮捶了捶脑袋,口中明明还有梨花酿的酒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些什么。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离不开我之类的。”
“啊……这……”白悠兮睁大了眼。
“小姐将宿蝶视为何物?”他紧追着问。
“何物?”她顿住。
“自是如爹娘水瑶一般的亲人。”她答,笑靥如花。
他手边那一截兰花瓣清脆折下,一股极淡的馥雅香味又弥漫开来,一如酒中涩味,极力避开,品不得。
“亲人?甚好。”他低声笑了笑,转而对上白悠兮的目光,眼中有绵柔的情绪敛了又敛,“我去问问小二是否准备好早点,想来你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
“宿蝶,那你吃……”
“我知道小姐爱吃什么,银耳雪梨和菜包子。”
月白色衣角已从门沿一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