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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泼墨,繁星映落。
池面上红莲动荡,莲心升起无数细小的赤色火苗,水面开始如沸腾般翻滚。隐隐池面下一股力道极重的气焰喷薄欲出。
红莲是结界,将无虚道长和宿蝶皆皆困在那妖的法阵里,故两人才一时脱不开身。
不过看这动静,红莲发黑冒着火星,白悠兮觉得这妖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这让她不得不想起宿蝶初在自己身边之时,曾被青媚狐连着银铃拉去锁在了施了“海潮术”的池底,白悠兮一场英雄救美,没讨到好处,巴巴躺了三日。
那时他告诉自己,他在水底无法撑开结界。
这事恼了白悠兮好一阵子。
幸好这次还有个无虚道长。
白悠兮咬着手指斟酌是否要揭穿那个被妖精附身的二皇子妃南宫芷妍,又怕惹急了她自己没好果子吃,转念又想,方才赤流竹单单抄了些经文便把那妖折腾成那模样,而自己同样身为妖,却并未有那么大的反应。
经文对于妖多少都是有些负面影响的,但白悠兮好歹是只修行了两百多年的玉狐,身上淌着四分之一仙族的血液,故那些经文于白悠兮而言,与那空空一张白纸并没有什么两样。
妖精占着已经离世的二皇子妃的身体,不安心养病却施施然赶来这里,甚至没有察觉出白悠兮的身份,这一点确实可疑。
而唯一可以推测的是,她如今体力不支,冒着生命危险赶到这里是为了……
为了观察池下动静?
许是和这一池子水下妖孽是一伙的。
白悠兮心一横,伸脚往地上一刨,连人带椅作势往前扑了去。
而众人仍处于四处追寻经文的状态,白悠兮顺势推倒了整张香案,那供符轻飘飘乘着风就贴到了捂着心口羸弱不堪的皇子妃身上。
黄色的供符上朱砂赫赫。
刹那间火柱滔天。
“这是怎么回事!救命啊!救命啊!”二皇子妃花容失色,跌落在地,从心口蔓延出的火焰赤腾腾蹿到全身。
众人看着那张硕大的符咒贴在皇子妃身上燃起大火,一时之间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赤流竹大惊,随即吼道:“都是死人么!快找水来!”
众人四处奔走寻水源。
白悠兮这才觉得这府中不仅妖气浓重,连一帮子正常人都傻的令人愤懑。
“二皇子,这池中水便可一用!”白悠兮趴在地上弱弱的举起了手。
赤流竹望着自己爱妃的脸愈发狰狞,终于醒悟过来,不顾烫手拎起一旁的假皇子妃浸到了池中。
“二皇子,使不得啊……”某侍卫欲拦。
“芷妍,你忍忍便好……”心如刀绞的二皇子赤流竹。
红莲焚烧得更加剧烈,不一会儿化作水面上一朵朵黑烟成灰烬,袅袅升起与暗黑的天幕混为一体,月色凄迷。
正当白悠兮抬了抬腿准备爬回轮椅的时候,水中“哗唰唰”腾起两个身影,漫天水花如雨露般溅起又落下,湿了白悠兮一脸,接着是一股熟悉的兰香,有一双手环住了白悠兮的腰,将她捞起扔回轮椅。
白悠兮腰间的衣裳湿透,抬头看那抹皎月色的身影,同样湿透的衣衫紧贴着挺拔清瘦的身体,湿漉漉的乌色长发柔软垂在脑后,烛焰明灭隐约,可以看到有透明的水珠自他高挺的鼻梁滑下,薄唇紧抿却水润光泽,接着滚落至颈窝,眼中含笑,风华万千。
“无虚道长,还等什么。”音起音落,宿蝶护到白悠兮身前,抬袖指了指刚在水中灭完火的南宫芷妍。
青衣玄纹道袍的无虚,抹了把脸上的水,步履散漫走到那满面惧色的南宫芷妍面前,碎碎念:“好你个莲花妖啊莲花妖,害的老道我饿了三四天肚子,连口水都是臭烘烘的,要不是有宿蝶来救,我这把老骨头该要送在你手里了,得,也不为难你,快些进我葫芦里,我可赶时间,你快着点。”
闻言,那陪在南宫芷妍身边的侍女煞白了脸,吓得退了几步。
原来二皇子妃就是莲花妖。白悠兮了然。
赤流竹脸色发青,却硬了头皮将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南宫芷妍抱进怀里:“道长,这是我夫人,怎么会是妖呢!芷妍,芷妍你说话啊芷妍。”
莲花妖含笑摇了摇头,头一偏,昏了过去。
“哎,人妖相恋,殊途不得同归,一场孽缘。”无虚摇了摇头,拔开葫芦头抬指一挥,葫芦飞至半空发出道道金光,赤流竹怀中的女子眨眼便已消失不见。
赤流竹的手指微微动了几下,继而跪地大哭不止。
白悠兮愣了愣,未曾想到这二皇子是个性情中人。犹记得初见他时,不过几个时辰之前,他一袭黑袍金边滚滚,施施然不过一个个纨绔风流的花心公子。
白悠兮的记忆里,自古以来痴情的都该是女子,男子三妻四妾占了上风,即便是死了一个挚爱结发妻子,还有许多个侍妾聊以慰藉,时间一长,便连原配长得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转念又想,许是这二皇子身边只一个原配妻子,并未纳妾,这才觉得伤怀吧。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随从的侍卫婢女三分惊恐,七分伤怀。
“男儿有泪不轻弹。”宿蝶垂眸,竟是极其好心的走到赤流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悠兮望了望宿蝶,继而垂眸低低道出了下半句:“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话似是听当年无虚对着赤流玥说过的。
“英雄肯为红颜一泪倾尽名声利禄,不顾风度,必是爱之甚深,如此红颜,不论是人是妖,都体会到了被丈夫深爱的滋味,夫复何求?”
赤流竹哭到癫狂,众人只好呆呆守着,不知作何举动。
天色渐亮,天际泛白。
宿蝶背过身去,展袖一扬,一池莲花水润红艳,一如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