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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有多长?
白悠兮记忆中的五年一直很短。
她幼时还是狐狸身的时候,被爹娘管教了三十年,要她好好修炼,修成人形便是得以为傲的事情。于是她整天被飞雪娘亲看着管着,还有长她一百七十岁的水瑶也一并跟着,满嘴念叨的都是“小姐你刚才那不叫修炼叫睡眠”“悠兮你躲啊老娘看你能躲到哪去”诸如此类。
后来她在碧崖莫名其妙经历了一仇烧山头的劫难,醒来已是八岁女童的身躯,整个玉狐族都认为她要么资质过人,要么运气过人,修炼几十年便得了两百年才能得的人身,成了玉狐族一段天方夜谭。
她顶着玉狐族族长继承人的头衔甚是有架子的过着日子,后来赤流玥跟着无虚道长上山来陪她,那段时间那眼睛有些不好使的孩子尤其缠她,非要同自己挤在一张床上。那段日子长度恰敲好也正是五年,她也觉得不痛不痒,唯一有变化的是自己身边亲如姐妹的水瑶犯了痴病,爱慕上了这个人界的傻皇子。
而她那长达五年的梦醒来,枕边却还留着赤流玥亲手制刻的两寸梨花木雕,有张纸条承诺她,十年之后要来娶她。
她自知这是戏言,心里头却一直觉得很是对不住水瑶,便一直将那木雕隐藏得好好的。直到几年后火狐族来犯,冰雪神针和血色琉璃将玉龙雪山山头毁得半丝生气都没剩,她被娘亲用命送下山头,心如死灰之际老天又怜悯她一回,将她变作了二八年华的少女之身。
于是她独闯二皇子府,受无虚道长恩惠入了昆仑,又拼尽全力拜入沉香兰陵门下,日子有不好过的时候,可所有的不好过都能被一些温馨的事情弥补完全。
可她在寒荆崖下的这五年却长得足以抵过她前半辈子。
白莲神女没想让她好过,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她仰慕兰陵,自然容不得有人比她离兰陵更近。
白悠兮在寒荆崖上的时候,本是打算在半山腰筑个石窟隆,既不会因为深度太深而受寒气损伤,也方便她来来往往,消磨自己体内的魔气。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白莲神女一掌便将她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被寒气冰封,和进了冰棺材没什么两样。
她浑身血液被冻住,别提修炼,连呼吸都不成。幸得她是只长生的妖,浑身上下唯一有用的便是那双眼睛。她一直保持着眼睛半开半合,恰能看到前方偏下的所有景致。
她不日不夜地醒着,但一直藏着自己想要自由的念头。
那念头会让她发疯,让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让她煎熬寂寞恶念成灾。
寒荆崖下枯树枯草枯花遍布,棱角分明的冰块之外,她能数的清花草之下有几根白骨,每晚的月光会从哪处的叶子移到哪处的树枝,下落的雨会变成尖锐的冰凌,她眼前便是一片冰荆棘场,广阔无垠。
五年里她看到过两回阿音。
一回是她初初被冰封的第一日,鲛人柔软的手拂过她的眉眼,水蓝的眼睛美得像碧海里的宝石,他唤她姐姐,眸中痛惜和人界李家村的傻儿阿蓝一模一样。
另一回是差不多第四年的时候,他踩着一汪碧色海水从天而至,容貌半点也不错改变。
他站在冰凌之前,神色平和,说:“姐姐,我能为她去死……可是,她从没正眼看过我,为什么呢,就因为我是鲛人吗?姐姐,她就要和神尊成亲了,我打算回南海了……”
他神色狂躁痛苦,那种神情世间少有,恰如一头丧了伴侣的豺狼,浑身都是蓄势待发的危险獠牙。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此刻的他也不是她熟悉的阿蓝。
她也没有能力安慰他。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在几年前落入寒荆崖死了,再也醒不过来。
她只能死板地盯着他的长鳍发呆,那薄软脆弱的鲛人身体,却分明有着舍身忘死的爱恨之情。
阿音离去时悄无声息。
白悠兮耳畔还响亮着他方才那句有些歇斯底里的话语——
“姐姐,她就要和神尊成亲了。”
她的眼眶有些热意,却流不出泪水来,只能凝望着尖锐冰凌处的那滴露水,“叮咚”一下化在霜白的冰块上。
五年后。
那只蓝羽白身黑喙的鸟儿一口口啄上白悠兮心口处的冰块时,她正在犯迷糊。
那鸟儿通体发蓝,是仙界的青鸟。
寒荆崖下不可能见到活物,她便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太过清晰。
她忘了自己如今这个状态,根本没法做梦。
冰裂成纹路,彷如一块上好的冰种玛瑙被摔出了花纹,青鸟锐利的喙啄开冰层,白悠兮听到自己的心口重重砸了一击又一击,继而便是久违的心脏跳动之声。
她满是惊喜,趁寒气还没有重新凝结之际,运起气息使劲一推,浑身冰裂成块。
继而便是彷如雪原崩塌的声音,所有冰块都碎成齑粉,漂成漫天无垠的雪花。
雪花都冻结在空气中,寒气仿佛长了触手一般的藤条,顷刻间又要沾上白悠兮的皮肤,她体内魔气灼灼,在瞬间释放到静脉血流各处,一脚迈出冰凌之处,便是一阵狂奔。
意识模糊,全身冰凉,白悠兮只是一直往前跑,跌跌撞撞奔向她从寒冰中盯凝了五年的那片枝杈萧瑟的树林,身上冰封的纯色衣料遇到阳光软化扬起,绸绸缎缎在她小腿之间飘然不绝。
一路惊起无数黑压压的鸟雀拍动翅膀飞起,虬枝乱伸。
白悠兮觉得浑身僵硬,便停下来扶着粗糙的树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苍白的手,仿佛覆了一层粉白的石灰。
不知不觉,已经被冰冻了五年了。
整整五年……
凝望了一千多个日升日落,林子里的草木枯亡兴衰轮回二十季,一千多个日子都刻在心头,割出一条条的伤痕。
记忆还没有全部涌上,白悠兮觉得口中的唾沫甚是苦涩,而心口却空荡荡仿若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便想到了觅食。
她在横伸的片片枝桠中寻到了几点猩红的果子,就不管是有毒没毒的往嘴里塞,果实的甜味并没有缓解她腹中的空荡,只是嘴角溢出的红色果汁落到她手上,在白悠兮眼中鲜艳无比。
那么鲜艳的颜色,不该是这样的温度,这样的味道……
那么鲜艳的颜色,它应该是……
她想要……想要新鲜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