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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悠兮寝殿里头悬挂了许多宿蝶的画像,围绕着那副泛黄的墨笔紫兰图。
皆皆出自她手。
侧脸,背影,衣裳,动作。
每个细节她都细细描绘,独独缺了最重要的一张脸。
她仅有在濒死的时候梦到宿蝶,那番三四次,直到最后一回她躯体重塑,才把关于那只念灵的所有记忆补齐。
可她不记得他的脸。
于是她拼拼凑凑,画出她想象中的五官,眉眼鼻子嘴唇耳朵,加上细笔线条勾勒的轮廓。她会对那张拼凑出来的脸发呆许久,感觉不对时又将画撕去,重新来过。
湮华君便会在那时嘲讽她:“不知哪日妖烬魔尊醒来,见到他心爱的女子在为别的男子伤神,会是怎样的伤心呢。”
白悠兮任他说尽风凉话,只反驳道:“但若破了这个执念,我会好好守着妖烬。我欠他的我会还,不需要你这种连血肉都没有的怪物提醒。”
湮华笑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明月皎皎,白悠兮抬眼观了观漫天星辰,掐指精算。
湮华君带了魔宫十二殿主在六界交界处的蛮荒之地征讨几族叛变的魔物,据闻那些魔物本性野蛮凶恶,在魔界大肆残杀子民,仗着地处蛮荒逃窜于六界之内,血孽深重,又听闻如今魔尊是位女子,更是肆无忌惮宣告要踏平魔宫,篡位夺主。
琢磨许久,她放下手,扶于栏杆之上,缓缓舒了口气。
不过是螳臂当车,她却还提心吊胆了一回。
这是妖烬的位置,若他有朝一日醒来,便要归还于他。
若他醒不过来,她也要守着这个位置。
这世间因果循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白悠兮觉得她活到如今,大部分生命都是在还债。爹娘对她好,她无仇可报,只有拜入沉香,渴望一朝扬眉,光复狐族;兰陵对她好,她战死在天涯海角只为保护他的神之躯;妖烬对她好,她便替他守着魔界至高的位置,报答恩德孽债。
若世上无人对她好,正如她和湮华一样,彼此各取所需,无愧于黄天厚土,反而没有枷锁得些自由。
她这般想着,婴宁唤道:“尊上,天色已晚,您该沐浴了。”
熏香的浮檀殿温若暖春。
婴宁退了下去。
白悠兮解衣散发靠于木桶边缘,双臂张开搭在两侧,温润的水面浮着大楔瓣,一旁放置着梨花清酿。
那双手搭上白悠兮肩膀的时候她居然毫无防备。
拿捏有度,小心翼翼。
“婴宁姑娘说,兮儿一日劳累,肩膀惯是要拿捏两下,否则容易睡的不舒坦。”
兰陵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白悠兮只一个哆嗦,侧头望了望身后的男子。
腾起的水汽氤氲如仙云缭绕凡尘,兰陵将发束放于左肩,脖颈修长,肩头挂着一块浴布,袖子撩至手肘,手法却很是从容。
白悠兮没敢再抬眼看他的脸,只觉得婴宁这丫头是愈发大胆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在如此尴尬的诚之下——白悠兮虽对兰陵有过非分之想,但如今局势断断容不得她那些个非分之想。神魔自古为敌,此番敌人在她背后,有太多的机会置她于死地。
而她也明明白白,兰陵此番自请前来服侍她,也不过是神界幌借她还未对兰陵死心,走的一步险棋。
她将兰陵安置在自己身边,是怕魔宫之内除了自己无人可压制他。
他是神界至尊,翻手为云不过指尖轻弹,即便灵力被废,他也绝非等闲。
白悠兮便是这样提防着他,却未想到他会来侍奉自己沐浴。
此时正是防备最弱之时。
她指尖的水珠儿盈盈甩上肌肤,肤如凝脂,留不住水珠子,便任它滑落入浴,留下一道晶莹痕迹。玫瑰色的花瓣仿如偏偏碎裂的丝绸,安稳贴附于白若瓷的肌肤之上,室内有香,暖暖钻进鼻尖,令人止不钻迷三生。
兰陵侧了侧目光,怕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却未想到水花四溅之间,白悠兮转过身站了起来,脖子以下部分完完全全展露在兰陵面前。
美人出浴,黑发如雾挽于臂间,唇若朱丹,锁骨深深,削肩两片。
明珠作照之下,浸润水色的肌肤泛出莹莹白玉之光,前后挺翘,本是一身冰肌玉骨的好结合,这番坦诚的无丝可挂,竟是六界难得的好身段。
浴桶之外一圈皆皆湿透,兰陵脸上、衣服上都被沾湿几道,纯白绣金的衣缎上头落了几处玫瑰,他感到浴水淡淡微妙的热意,却只盯着白悠兮那双灿金含笑的眼,那笑意似火,传入那片清明而冷意深深的汪洋之下。
白悠兮一手还带着热气,搭上身前淡定如旧的兰陵。
她俯身,腰细如软纱,凑上他耳边轻轻道:“你偷了我的衣裳么?”
兰陵黑眸微垂,避开白悠兮咄咄不饶人的目光,不紧不慢间,只手取过一旁珊瑚架上的黑缎冰丝长袍,裹上面前白晃晃的身躯,一手落在她腿弯处,将她打横抱起。
躯体温软,他将她放置在八宝玉床之上,一手落她后脑勺处,无意间触碰到脂玉般的后颈皮肤,略有仓皇地从黑雾般顺长的青丝中移走。
他正要将床头厚重的纱帐撤下,一只手曼若无骨,牵扯住他腰带之下坠着的银白流苏。
转身,一双清明含笑的美目盈盈望着他。
“婴宁可还有吩咐你,本尊惯是要有人同床陪着,才睡得着?”
兰陵犹豫半晌,只脱去云履,裹了裹身上外袍,和衣侧身躺在床侧。
层层厚重的纱帐如潮水排涌而来覆没光明,里轻外厚,身侧的床褥陷下不少,白悠兮看到淡墨如玉的男子躺在一侧,额印如朱砂,眸中无波澜,只倒映着浮檀殿里柔和的明珠光芒。
衣着面貌皆皆是皎若星辰,即便身侧美人如斯,殿中氛围旖旎曼妙,他只泰然自若,毫无邪念。
他该是很累。
白悠兮遣了宫里头脏重的活儿给他,洗衣擦地,连附属魔宫但地处偏僻的屋宅院子都喊他去打扫,婴宁回话到,那屋子是多年前关押罪人的地方,里头腐尸满地,青色的苔藓盖过满地血污,本是废弃许久,兰陵在那头半日,无了灵力的神界至尊不过一介皮肉凡躯,据闻他拎着水桶自地上起身时,双膝上头的血渗出雪白描金的袍子,蓬头垢面,很是狼狈。
白悠兮本是戏弄,此刻看着身侧的他看了许久,竟有些语滞。
睫毛微眨,兰陵阖了眼,只说:“兮儿,睡吧。”
暗中瑟瑟。
兰陵捉住腰间的那只小手,睁眼侧头,看到单手支腮的女子正一脸无辜,黑袍冰缎衬得刚刚沐浴过的她肌肤赛雪,唇若朱樱。
“哪有睡觉不脱衣裳的?本尊不过让你陪睡,又没让你侍寝,你怕什么?”她声音略带柔哑,无心者听来甚是妖娆。
他不语,只是捉住白悠兮的手。这回不同的是,他的手冰凉不止,白悠兮手心微热,触到他皮肤的时候颤了一颤。
她便给他施了定身术,将他身上的厚厚外袍脱去,扔出老远。
方才沐浴过的少女柔软的身子还略带清香,窜入兰陵鼻尖仿佛吸入异样的云丝,他不能动弹,鼻尖的呼吸被染上了温度,熏热了几分。
白悠兮笑了笑,将锦被盖过两人肩头,抬起大腿压在兰陵腰间,低额伏在他胸前,一手绕过他半个身子,落在他脖颈之间,长薄的指甲擦过他的动脉,又顺着脸部轮廓擦上他的眉眼。
她身下的躯体渐渐多了几分温度,熟悉的兰花香味儿似有浓烈之势。
“兮儿,放开。”
她似乎很享受看到兰陵想反抗却无能为力的模样,不免嗤笑一声,笑他天真。
“你来这里,想必很了解我对你的心思,既然如此,你何不成全了我?这样你想杀了我,不是更有把握?”
她折磨他,折磨他的肉体凡胎,也要折磨他日日坚守的那些正气浩然之道。为神万万年来,他若还残存理智和情感,那她只想将其激发出来,逼他跌落云头,真正做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行尸走肉。
他既自投罗网,她岂有不恨的道理?
她恨啊,恨他在丹霞殿里一剑刺穿她肩头,也未曾考虑她一身魔气会在销骨池骨肉不剩,恨他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寒荆崖下五年教她断情绝爱,她仍为他战死天涯海角,即便重生,却还念着要杀死她,在她即将嫁给妖烬的婚礼上杀死她。
白悠兮听玄天战神说过,白莲神女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是了,他要娶她,即便冤枉了白悠兮为采千年雪莲差点死在寒荆崖下,他也要娶她。
他那么在乎神女,又为何要自请来魔宫侍奉她?
白悠兮找不出第二个理由——他不过是想混入魔宫接近她,近到一定程度时候,便可杀了她。
如今他是神,她是魔,若有什么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那便是神魔千万年来的不灭恩怨。
他是晓得自己对他的那番心思,这才牵着她曾对他的好感浩浩前来。
真可笑,她对他的爱慕,反倒成了他刺杀她的一把利器。
反手解了兰陵的定身术,白悠兮伏在他胸前,蹭了蹭,声音平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们神界又比天地仁上几分?你这回来不就是想杀我么?我在这里,不设结界防备,你也没有灵力,这场神魔之战很公平。”
“你杀我呀?”她推了推兰陵。
他却只抬手摸着她的长发,缓缓道。
“你别怕,师父会救你的。”
你别怕。
别怕。
多年来没人晓得她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多年来没人问过她怕不怕,只看到她都承受了下来,总该能熬出去,就当是如此。
她的眼眶莫名红了红,这般宁静的氛围让她觉得很是沉重,她一个人睡的时候总是觉得冰冰冷冷,做过噩梦会抓紧枕头苦不堪言,她以为有人陪着会好受些,可原来反倒只是多一层压抑,暗夜将她的脆弱和感性放大,她那颗被重重冰封的心脏里头容不得一丝这样温柔的话语,就像冰冷的石头须得完整才能坚不可摧,一条裂缝便可轻易让她粉身碎骨,化为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