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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絮被君陌白击中心事,面上颤了一颤,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得不承认,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这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主意,君陌白今日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比的心动。可当这样的机会就摆在她面前,她却到底是迈不出这一步的。苏絮极是惊慌的别过头,只觉着眼皮一跳一跳的。她直直否定了君陌白的话,道:“是不能离开,”苏絮这样开口,同时在心里鼓足了勇气。亦发坚定,咬了咬嘴唇,道:“我,我到底不能只为自己活着。”苏絮低低的压着头,极为小声道:“你,你也不能。”
君陌白惨然一笑,直直盯着苏絮开口问道:“不为自己活着,要为谁呢?”
苏絮静默半刻,闭目僵僵道:“君大人,总会遇到那个,要为她活下去的人。”
君陌白忽然意识到苏絮这句话所指的是什么,他心里猛然一揪,沉声道:“微臣早就遇见了。”
苏絮心头发颤,生怕君陌白说出下面的话。当即扭身,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裳道:“我累了。”
君陌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静静的看着苏絮,大半刻,忽然泄了气的起身,“微臣去外面替夫人守夜。”
“君大人……”苏絮心里泛起一种难以明说的悲凉感,不禁开口唤道。
君陌白顿了顿脚步,并未回头。“夫人有何吩咐?”
苏絮看着他的背影,顿了顿,“没,没什么?外面凉,你不必守在外面,就在……”苏絮一边说着,一边转头了看四周光秃秃的石壁。还没等她开口,君陌白便头也不回得出了山洞。苏絮在心里忍不住的一身歉疚,这一夜纵然疲惫,却是睡意全无,觉着这一夜都无比的漫长煎熬。直等到动口有丝丝的光亮进去,她才挨不住,终于睡了过去。这一睡,便直到第二日的午后。
说是睡,倒不如说是昏迷。苏絮睡过去之后,浑身就发起了热。任君陌白如何叫也叫不醒,他一时无法,只得自己先上山寻一寻能帮着苏絮退热的办法。等他带着草药返回的时候,苏絮仍旧在昏昏欲睡。期间自是一番折腾与煎熬暂且不提,直等到夜幕时分,苏絮才总算真真正正的清醒过来。她看着外面黑洞洞的,半分光亮也没有。意识极是恍惚,讷讷问道:“天还没亮吗?”
君陌白微微摇首,忧心不已的开口,“夫人昨日受了惊吓又着了风,今天身子发热,烧了一天。现下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了。”
苏絮心里说不出的一阵不安和惶恐,看着君陌白道:“宫里可有消息?”
君陌白无奈的摇首,看着苏絮有些暗淡的眼神,当即劝慰道:“夫人再休息一晚,等明日过后,微臣必定送夫人回宫。”他说着,又怕苏絮误会。立时补充道:“今日武卫营还在山上,只怕这两日不会轻易离开。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苏絮立时明白了君陌白的顾虑,低低的嗯了一声再也没说什么。
另一面,未央宫里,一片缟素。整个后宫里的人,已然觉得苏絮死了。其中自有人窃窃欢喜,亦有人悲痛不已。
接到苏絮死讯的第二日,丧仪一事便极快的筹备起来。江沁澜仿佛动都没动,便被文妃、荣妃两个张罗的一丝不错。她先是觉着苏絮不会这样轻易的就死了,也没那个心思置办丧仪。等她恍然相信的时候,文妃、荣妃两个便以前所未有的默契,将这件事置办的七七八八。便等着霍景嵩下手谕,礼部拟谥号了。如此,便是昭告天下,苏絮去了。
江沁澜实在不晓得两人缘何这样心急,就仿佛急着让一切尘埃落定,生怕一个不小心,苏絮会还阳回宫似的。种种迹象,都让江沁澜在心里存着疑影。
这一日,六宫妃嫔从长乐宫治丧回来。
过了今天,也是礼部为苏絮拟好谥号的日子。不过这两日的功夫,苏絮便是真真正正的死了。江沁澜觉着从苏絮遇袭坠崖,到被进封拟谥号这样重大的事儿。原本应该拖个小半月,竟能在三四天的功夫里安排的极是妥善,这其中就有太多的不正常。她站在长乐宫的仪门下,最后望了一眼拢在阴霾里的华贵宫殿。胸口带着一种难以明说的压抑,直站了半刻,待六宫妃嫔四散而去,她才上了轿辇,往棠梨宫回。
“娘娘,淑仪娘娘!”
刚出了西六宫,江沁澜便听见有人极小声的唤她。她立时叫了停,掀起一侧窗帷与跟着的踏月道:“可是有人唤本宫?”
踏月颔首,指了指一处僻静宫巷里,道:“奴婢瞧着方才好像是白檀姑姑,她喊了好几声,奴婢瞧见的时候,她便拐进了那宫巷里面。”
江沁澜抬头看看轿子外面,阴沉沉的天,仿佛要下雨似的。起身从轿子里迈出来,看了看四周。挥挥手与踏月道:“你跟着我过去瞧瞧,别人,先回宫吧。”踏月诺诺应了,江沁澜便头也不回的快步走进了宫巷。踏月吩咐完,也快步的跟了上去。
走进宫巷,江沁澜果然瞧见白檀就站在不远处。她身边正好是长乐宫角门的方向。她好几日没瞧见白檀,又或者说,她好几日没瞧见苏絮身边的宫人。如今看见白檀如此神秘,小心翼翼的叫她,必定是有什么的。
江沁澜进前,白檀便噗通一声跪在了青砖的地上。听着这声音,江沁澜便觉着自己的膝盖都跟着生疼。她立时扶住白檀,道:“行这样的大礼做什么?”
白檀神色阴沉,表情极是复杂,“奴婢有事儿要求娘娘帮忙,只是怕这其中的事情不简单,只怕会牵累娘娘。”
江沁澜扶了白檀一把,待她起身,才徐徐的开口,“旁的事儿本宫不能允你什么,可若是絮儿的事儿,只要本宫力所能及,必定会尽力。”
白檀眼中满含着希望的光亮,点头道:“淑仪娘娘必定有法子。”
江沁澜略略白手,有些心急道:“你发现了什么?”
白檀不自觉的看了看两边,压低了声音,极是小声的开口道:“文妃说夫人的灵停在了宝华寺,太后拦着不让尸首回宫受拜也就罢了,如今文妃也不让咱们长乐宫的奴才去宝华寺守灵。奴婢心里疑惑得很,太后与文妃仿佛很怕人瞧见似的。”白檀说着,眉峰越发紧紧拧在一起,“还有,文妃派人暗中盯着咱们长乐宫的奴才,似乎忧心什么似的。若夫人走了,她何必整日如临大敌似的?”
白檀说的这番话正说在了江沁澜的心坎儿里,她不住的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我也想着。若其中是太后、文妃暗中动的手脚。自然最晓得絮儿到底是不是活着。她们如此急着落定端敏夫人薨逝,究竟是在防备什么?”
“所以,奴婢只怕夫人没死,却被她们拖着耽搁在外面回不来。想请娘娘想想法子,否则,等谥号一下。端敏夫人便不再存活于世。夫人当真想回宫,又该置于何地?”白檀想起这件事儿,便忍不住一阵忧心不已。
江沁澜不住的点头,也不必白檀多说,便再心里有了主意。她颔首,道:“我省得其中厉害了,你回去吧。若是絮儿如今还有性命在,就万不能让文妃身边的人发现你已经察觉出什么。”
白檀连连颔首,又向着江沁澜端端正正的跪地一叩头道:“夫人待帝姬和二皇子视如己出,如今帝姬与二皇子暂养在棠梨宫,奴婢也只能请娘娘,守好帝姬与皇子。万万,也别让二皇子成为那些个妃嫔争权夺势的工具。”
江沁澜及时认真的应下,不住的感叹道:“絮儿没回来以前,我必定要帮她守着。若是回不来,也万不容许任何人糟践。”白檀极是感激的重重点头,与江沁澜告了退,立时返回合欢殿。
倒是江沁澜这边,虽然已经如白檀这般,想到了必定有人会打二皇子的主意。却到底没想,事情来得这么快。江沁澜刚返回棠梨宫撷芳殿,文妃便上了门。
秦袀竹笑的极是温和柔婉,亲亲热热的与江沁澜道:“这几日操持丧仪忙得很,原本早就来看看姐姐与二皇子。”秦袀竹比起江沁澜要小一些,也是她在宫里难得不必她叫妹妹,照顾着的人。
江沁澜闻听“二皇子”两个字,便晓得秦袀竹来的不简单。她面上蓄着清清淡淡的笑容,仿佛没听见似的道:“臣妾倒是一直闲得慌,到底不如秦姐姐操心照顾着东西六宫。”
秦袀竹见江沁澜也不提延泓,当即转首看着四周道:“二皇子呢,仿佛好几日没瞧见他了!”
江沁澜冷冷清清的回答道:“延泓与延淅两个在书阁临字。”
秦袀竹掩唇一笑,开门见山道:“姐姐成日有三个孩子在膝前,必定极是欢愉。”她语顿,眼眸微转,带着一些让江沁澜厌恶的狡黠之色道:“倒是太后病况不大好,若是有个皇孙陪着,必定心绪大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