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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过后,长柳宫外,有微风习习,七月份的风,温柔如水。
织锦把玩着那块玉佩,跟上十一,挡到他面前,说:“十一,把手伸出来。”
十一停下了步伐,伸出手来。
她抿唇一笑,而后托着他的手背,将玉佩放在他手上。
“真的能发光欸。”她眨了眨眼睛,抬头间,便看见十一正怔怔地看着她,被她察觉后便微微抿唇,看向那块玉佩,合起掌心,将那玉佩反扣在她手上,说:“我对这玉佩不感兴趣,你若喜欢,便给你好了。”
织锦微微惊讶,说:“你没听那使者说么,宝玉通灵,如果不是它的主人,会被反噬的。”
十一撤手,反扣在背,似乎不愿再听下去。
她见他如此,端详了会儿玉佩,微微一笑,说:“那好,我呢就先帮你保存,过段日子再给你。”
十一此时背对着她,暖风习习处,他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转瞬即逝,旋即便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说:“随你好了。”
这一句,便是两年,两年之后,朱线缠绕,环绕成佩,她亲手奉送宝玉,神色早已没了以往的灵动,而两人之间,已非彼时之情。
一个心如死灰,一个无可奈何。
后世那本《宣武帝旧事》的作者,每念至此,总觉心凉,于是在那本传诸后世的《宣武帝旧事》之中便留下了一句:“宝玉通灵,犹能如此,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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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映月阁,在这深宫之内,等着袁君孺凯旋而归。
她相信,他会回来,正如临行前他的誓言一般。
然而——
长信宫内,太后招来织锦,倩儿侍奉在旁。
织锦行过礼后,便看见太后冷冷看了她一眼,说:“坐吧。”
织锦坐定,便听到太后唤道:“来人!”太后看了眼织锦,将那份帛书递给来人,道:“念!”
李公公拿着那份帛书,翻开来看了看,不由皱起眉头。
敬帝守仁三年,夏,七月,二十日,袁君孺于回程途中,遇流民伏击,力战而死!
那日当织锦在长信宫听到消息的时候,顿时,面如死灰。
太后皱皱眉头,摆手叫李公公退下,道:“都听见了?”
她双手用力撑着地面,让自己不至倒下,回道:“听见了,太后。”
一字一顿,每说一字都似在她心上铭刻。
太后点点头,便又看了看李公公。
李公公会意,将那份帛书收起,从太后手中接过手谕。
此时的十一风尘仆仆,行走在通往长信宫的甬道上。
“她什么时候去的?”
敬轩想了想,回道:“大概半个时辰。”
十一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袁君孺此事方才传来,太后便急着招织锦过去,而据李公公所说,不日之前,倩儿曾来过长信宫……
太后一向雷厉风行,况且织锦是她族中人,她定然不会允许织锦传出什么丑事,否则的话……
他不再想下去,局势俨然如此,他必须要在宋织锦露出破绽之前找到对策。
“太后有意在太子及冠之前让太子与萧王之女完婚。”敬轩忽然说道。
完婚?
十一忽然停下了步伐,一阵茫然不知所踪,须臾,他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冷声道:“去集贤院。”
长信宫内,炉中有沉香弥漫开来。
太后端坐在前,静静等着织锦的回答。
倩儿见状,也不由急了,低下身子,劝道:“表姐,太后赐婚,不可违背,你快说句话呀。”
她此刻,若置身于冰窟,浑身僵硬,心里想的只是:袁君孺不会死的,他会回来娶她的,他说过会娶她,一定不会食言。
她忽然冷冷看向太后,眼眶已经红了,似是下一秒便会落泪,她强忍着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看了看太后,目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似是毫无畏惧。屈膝,跪倒在地,而后向那高高在上的人磕了几个头。
她忽然明白,在这个世界,即便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命运依旧由不得自己做主。可至少,她还有选择,哪怕不得善终。
“织锦感谢太后这些年来的照顾,对我无微不至,时常保护我,维护我,这些,织锦感激不尽。”句句淡然,回荡在这整个宫殿。
殿下那女子一脸坦然,毫无惧色,太后闻言,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忽有一丝不忍。
倩儿见状,连忙跟着跪下,说:“请太后饶恕表姐不敬之罪,倩儿愿代表姐受罚。”
太后烦躁地摆手,道:“退下。”
她还没有忘记,几日前她问及织锦情况的时候,倩儿唯唯诺诺之下,说的那番关于袁君孺的话。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这点把戏,她还是看得清楚的。
“可是,织锦什么都能答应太后,就是这一件,请恕织锦无能为力。我对太子没有……”
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吵嚷。
“太后……”只见太子大喊一声,不顾宫人阻挡,闯了进来。
太后以手抚额,怒道:“太子胡闹,你们也不看着点,成何体统?”
太子一言不发,忽然跪在地上,道:“请太后做主,让孙儿与织锦成婚。”
太后先是一怔,旋即皱眉,脸上颇有些无奈,道:“你想与织锦成婚,奈何织锦却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立刻说道:“织锦害羞,故而不敢明言,不瞒太后,孙儿已经与织锦私定终生。”
“哦?”太后看向织锦,问:“果有此事?”
事到如今,何苦还要撒谎呢?
织锦正要回答,太子连忙回道:“孙儿曾经送给织锦一块玉佩当作定情信物,不慎被人摔碎,织锦连夜亲自将玉佩补好,孙儿想,织锦情深义重,这块玉佩当会随身携带。”
那分明是袁君孺送给她的,怎么到了太子这里……不,太子怎会知道玉佩的事情?她当初害怕辜负了袁君孺心意,纠结多日之后方才告诉他,此事除了十一之外无人知晓。她想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太子。
定是十一告诉他的,而他知道她和袁君孺的事情还这么帮她……
她不能连累他,绝对不能。
“织锦,袁君孺未死,这只是太后对你的试探,你若不想连累袁君孺,答应成婚,向太后表明,你跟袁君孺之间没有任何关联。”太子小声在她耳边说完,便就拉住她的手,道:“我与织锦两情相悦,请太后成全。”
太后脸色渐渐舒缓,道:“织锦,你上前来。”
织锦的目中渐渐有了光,他还未死,只这一句便就足够。
太后注意到她腰间玉佩,目中露出一丝温和,问道:“果然如太子所说,你愿意与他成婚?”
她张了张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干燥的厉害。
“太后有命,织锦不敢推辞。”她说。
大殿之下,太子不由松了口气。
长信宫外,九州池畔。
忽有一阵狂风吹来,满池荷花折断有三。
金华殿中,有男子长身而立,挽袖执笔,挥毫泼墨。
字字力透纸背。
殿外,敬轩神色匆匆,及至金华殿中,方才停下步伐,说道:“太后已经下旨,择日为太子以及萧王之女行大婚之礼。”
十一闻言,手一颤,搁下毛笔,转身离开。
纸上,龙飞凤舞。
敬轩行至案边,细细看了眼,不由心惊胆颤。
——倾尽天下
金钩铁划,刚劲有力。
“倾尽天下?”他看向金华殿外那覆手而立,望着满目霞光的少年,心中不由一阵苦涩:长生久视,姐姐当年在陛下面前的这番话,一片苦心,终是一场空啊。
而此刻的十一,看着他脚下的一切,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软弱无力以及对权力最为强烈的渴求。
聪明睿智如何?才华横溢如何?受人称赞又如何?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努力,却终究换不来父皇的一句关心。太子无能,却能如此受到父皇称赞,轻而易举便可得到织锦。而他自己……不能阻止,无能为力,反而要劝她应承下来,将她拱手送人。
说到底,无非就是权力二字。
从今以后,高久视将不再为讨高位之上那个人作为父亲的一句关心而活,他将用他所知道的一切让天下人宾服,到那时,所有人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包括他那高傲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