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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过了几日,沈家接手了皇陵采办的任务后,立即如火如荼的着手忙活起来了。
仿佛知道即将有笔巨大的进项,沈家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平日里住在自己府中的三老爷,也带着夫人和女儿沈涟茜来串门儿,凑凑热闹。
只有二老爷住的小院子依旧是冷冷清清的。
伊冉一边儿端着参汤,一边儿和弟弟伊品说道:“你说真的?沈家这次又和凌家针尖对麦芒了?”
伊品点了点头,答道:“只是传闻,虽不是很确切。但皇陵的竞价,确实是沈家人赢了。”
伊冉皱了皱眉头,担忧道:“也不知尘儿夹在中间,会不会难做……”
“这姐姐可以放心。”伊品宽慰她道,“尘儿是个知事的,这些事情,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了,姐姐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也对。”伊冉释然的一笑,道:“府衙宴会上的一席话,字字珠玑,已经没有人再敢小瞧尘儿了呢。”
伊品转了转眼仁,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姐姐可认识一个叫傅平的人?”
伊冉迷茫的笑了笑,答道:“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认识谁?”
“哦,是这样。”伊品浅淡的一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怎么,弟弟和他有交情?还是……有过节?”伊冉见伊品有些不妥,不禁关切的询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伊品摇了摇头,吞吞吐吐的答道。
他原以为,傅平只是个沈若尘编造出来的人物,谁知道,这温远县新开起的酒肆老板,就叫做傅平,而且,前几日,凌家有人来盘问过自己,有否送给沈若尘一个钗子,又问认不认识一个叫傅平的人。他当时只是稍一怔愣,便都应承了下来。
他开始怀疑,这傅平,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呢?若是,和她的外甥女沈若尘又是什么关系?尘儿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家长辈?
伊冉见他面色凝重,不想多说的样子,只好住了口,不再追问下去。
伊品告别了姐姐姐夫,出了沈府的大门,便往自己的杂货铺走去。
一个全身乌漆抹黑的孝儿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紧紧的拽住了他衣服的下裳。
他先是一惊,随后便低头仔细打量着匍匐在地的孩子。
那孝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蹭着污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赤着一双纤瘦的足,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怯怯的说道:“老爷,便施舍几个铜板吧!我娘,已经好几日水米未尽了!”
伊品瞬间便明白了,这应该是个流民。
这几日的温远县,实在是不太平呢。
大批的流民涌进城中,范知府怕引起暴乱,干脆在城门处设了关卡,不让流民们进入城中了。
在城内的流民得不到任何官府的救济,只好藉由一些好心的大户人家,这才能得到一点儿吃食,艰难度日。
有些饿极了的流民,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那血腥的场面,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颗碎银子,交到了那孩子手中,叮咛道:“孩子,快去买些干粮与你母亲吃吧!”
说罢,他拂了拂衣袖,扬长而去。
留下那一个目光中带着几许诧异的孩子,在原地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碎银。
良久,那孩子才缓过神来,向伊品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揖。
凌靖熙好不容易监督完成了那些军队棉衣的制作,又再次收到了范知府的邀请。
只不过,这一次,不带家属。
他稍作准备,便踏着优雅的步幅,再次来到了县衙。
范知府依旧是满面春风的与一众商界的出类拔萃者们谈笑风生着,可能是因为结成了亲家的关系,范知府和沈倾澜却是默契有加的,只一会儿,他们便说起了家常。
“沈少爷最近,可安好?”范知府的表情里,有一丝极轻的戏谑。
沈倾澜顿了顿,答道:“劳大人关心,一切都好。”他料想,范知府可能是想问自己他的义女月如怎么样,他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月如被我惯坏了。”范知府像个慈父一样,小意的谈着自己的女儿,“纵娇惯蛮横,也请沈大少爷多担待一些。”
沈倾澜摇了摇头,说道:“大人言重了,月如她很好,很好。”
听到这样的回答,范知府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
见人都到齐了,范知府也就与众人一起落座,面色严肃的讲了起来:“在座诸位,想必已经发现,这流民已经逃荒到了温远县。”
说到这里,大家都是有经验的精明商人,自然知道范知府话里有话,看来又是要让他们捐钱了。
这一次,可真是要面露难色了。
范知府也知道从这些个铁公鸡身上拔毛很难,可是他也不能不试试。他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茶,道:“在商言商。凌家已经抢先做出表率,一早就开起了粥铺。尝闻古道热肠者,必积后世之福荫,厚祖先之恩泽。况财者,非可守之物,纵千金散尽,何愁不复来?”
他这一步先发制人,竟是把捐钱放到了积德行善,不应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高度上了。众目睽睽之下,谁敢拒绝,岂不是和自己的面子过不去?
“你说是么?沈大少爷。”范知府偏不让沈倾澜蒙混过关,而是让他当众表态。他日后若是想反悔恐怕都不行。
沈倾澜面色一僵,勉强答道:“自是应该。急公好义,乐善好施,本是为商者正统之道。”
“好。”范知府赞赏的夸了一句,继续表扬道:“沈少爷有如此胸怀,委实难得。沈家真不愧为商界泰斗,实不凡也!”
沈倾澜生硬的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众人的心里,不由的有几分幸灾乐祸。这下,沈家可是要大出血了。打肿脸充胖子的事,也不是谁都能做到呢。
宴席散了以后,沈倾澜面色阴阴的回了府中,跟大老爷回禀了此事。
大老爷略一沉吟,摇了摇头,叹道:“罢了,看我们家这次得了皇陵的差事,这些蝗虫也都蠢蠢欲动了,不喂饱了他们,恐怕会拖慢咱们的脚步。你就去帐房取些银子,打点一二吧。”
“是,爹。”沈倾澜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大老爷刚要松一口气,门外却有家丁来报:“不好了,老爷!”
“何事惊慌?”大老爷刚损失了不少银两,口气中有些不悦。
那家峨身一颤,战战兢兢的答道:“不知是哪里来的一群人,在海味楼门口派发着酒楼里卖的糕点和主食,把那些流民全部吸引了来,把客人都吓跑了啊!”
“什么?”大老爷眉心紧皱,再也坐不住板凳了,倏的起身,向门外急急走去。“速带我去看看!”
家丁不敢怠慢,急忙迈起小碎步跟了上去。
大老爷来到海味楼门口时,才真正是目瞪口呆。
足有数百的流民齐聚在海味楼门口,排队领着吃食。领到的,便在门口一蹲,大快朵颐起来。那黑压压的一片,就像乌云般遮天蔽日,直把这高档的酒楼门口搞的乌烟瘴气。
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经过这里时,都唯恐不及的调转了方向。
酒楼掌柜的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企图轰赶着这些流民。
虽然有数十个打手守在门口,但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些流民,可都是些亡命之徒,若是惹起了众怒,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暴动起来,把这海味楼砸了,他们也只能干瞪眼儿。
几个帮工模样的人,正一边派发着一捆捆包裹好的食物,一边喊道:“别急,别挤,我们海味楼的老板说了,人人有份!”
大老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角跳动了几下。这些人,居然打着沈家的名义做这些事,究竟目的何在啊?
他抬步向海味楼的门口走过去。
掌柜的眼尖,一下发现了面色不善的老板,立刻迎了上去,躬身唤道:“老爷。”
“怎么回事?”大老爷压低声音问了一句,那声音有着几分冷意。
“回老爷,我真的不知,早上一开店门,便已经是这个样子。”掌柜的有些害怕,这办事不力的罪过,怕是要扣实了。
这时,那几个正在派发食物的帮工,余光瞥见了大老爷的到来。他们立刻装模作样的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道:“老爷,您来了。”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大老爷一挑眉梢,暗暗忖道:被人算计了。这几日海味楼的赔本儿买卖,虽赚了些吆喝,可是竟然有人大量收购低价的主食,用来做救济灾民的顺水人情。那人如此大张旗鼓的把流民召到此处,定是想要贵人们望而却步,从而破坏自己的生意啊!
他正想着,在他附近的一个老妇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颤抖着双手,声泪俱下的说道:“谢谢沈老板恩德,谢谢……”
大老爷一怔,正要将她扶起,那些流民像是起伏的波浪一般,接二连三的跪了下去,乱七八糟的喊着:“多谢沈老板怜悯……”“沈老板真乃商人中仁义的楷模啊……”
大老爷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感谢声,夸赞声铺天盖地而来,他的心竟是微微一动。许是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如此发自内心的真诚的谢意,他的鼻尖竟然有些酸涩。
他扶起那老妇,谦虚的说道:“诸位言重了,言重了,沈某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虽然此时,大老爷明知自己是掉入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可是他就是无法生起气来,他满腔的怒火似乎都在那群难民虔诚的一跪中消失殆尽了。他明知这一次是哑巴吃黄连,海味楼的损失都要他们沈家一力承担了,但,为什么,他竟然会有一种甘之如饴的感觉?
他在掌柜的和家丁们惊异的目光中,朗声命令道:“再去蒸几大锅馒头,发给诸位父老,海味楼今日不营业!”
听着众人感恩戴德的赞颂声,大老爷迈着缓慢的步子,向府中走去。
为什么有种感觉,今天的他,已不是自己了?那种命令,竟然会出自他之口?
他心中挣扎着,矛盾着,又好似早就有了一边倒的结局。重重的一甩衣袖,他哼了一声,心中说道:不过一家酒楼而已!
凌靖熙正在钱庄对着帐,石廉匆匆走了进来。
“大少爷,”石廉一板一眼的禀告道,“沈家在海味楼前派发食物,引得大批流民聚集在那里。”
凌靖熙将账本一搁,挑着剑眉问道:“这种破坏自家生意的事,不像是沈家能做出的。”
石廉想了想,答道:“回大少爷,最开始下令的是不是沈家不得而知,但是后来,沈家老爷的确出现在了酒楼门口,说了‘今日不营业’!”
凌靖熙缓缓的走出几步,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按理说,这种古灵精怪的主意也只有傅平才想得出来,可是,他为什么会把这救济灾民的美名扣在沈家头上呢?他对沈家,究竟是有交情,还是有过节,自己竟然分不清了。
他凤眸微微一眯,走出了钱庄。
沈若尘将手中的《资治通鉴》随手放到桌案上,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夕阳。
晚霞将天边映的红彤彤的,像是大匹的云锦,艳丽的让人觉得心醉。
三日期限一满,她们就搬出了桃源,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因为凌曦悦身边已有了青竹了,所以玉儿就暂时跟了自己。
这几日凌靖熙一直不曾回过府上。
真是的,想他做什么?沈若尘自嘲的笑了笑,轻倚在梅树的枝干上。
凌昀哲有托下人问过她,这些食物明明是她自己出钱买下的,为什么会让沈家得到了这个“达则兼济天下”的美名?是一念之仁,还是对沈家终究是有感情的?
沈若尘低敛着眉眼,淡淡答道:“我想让沈氏族里的人明白,这世上,有很多比银子重要的多的东西。”
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在娇艳的晚霞中,宛如一叶乘风破浪的扁舟,浩然而至。
那耀眼的华光,让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