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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的表情端庄而认真,碧箩知道自己永远也不能像姊姊这样高贵和美丽。可是为了她的最爱,她要跟所有人争,哪怕是最亲爱的姊姊。
“就是冯大人八。”她吸着鼻子说:“那天媒人来给你提亲……问名,我不知道是他家托的媒,直到昨天见爹爹收了聘礼,才知道你六月六就要嫁给他。可是你不能嫁给他,从第一次见到他起,我就喜欢他,他是我的,我要嫁给他!”。
百合吃惊地看着妹妹,与其说她被妹妹告诉她的“亲事”震惊,不如说是因妹妹对冯君石所表现出来的强烈感情而震惊。
她的妹妹,不满十七岁的调皮捣蛋的妹妹,居然宣称那位大人是她的?!
尽管对妹妹幼稚的宣示感到难以置信,但面对这双热情、爱慕和伤心的眼睛,她不能指责她,只是真挚地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嫁给他。”
“真的?你真的不会嫁给他?”碧箩忧郁的目光变得明亮而快乐,她扑向前抓住姊姊的手追问:“你是真的不想嫁给他,对不对?”
“对,我从没想过要嫁给他。”她期待自己肯定的答复能安抚妹妹的心。
可是碧箩似乎还是不放心。“那,你有一点点喜欢他吗?”
喜欢?百合想了想,凭心而论,她确实有一点点喜欢冯大人,也许还不止“一点点”,可是她不会说出来伤害妹妹的心。“不,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啊,我就知道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他。”碧箩终于安心地笑了,可转眼又愁眉苦脸地说:“爹爹说你年纪太大,再不出嫁就嫁不掉了。不如你嫁给韦檠吧,他长得也很好看,而且他好喜欢你。”
见刚才还在为“争夫”哭闹不已的妹妹,此刻又担心起她的未来,百合忍不住笑了,揉揉她的头说:“傻丫头,你以为只要有男人喜欢你,你就应该嫁给他吗?不,我不会嫁给韦檠,也不会嫁给任何人。”
“那你以后不是很孤单吗?”
“不会。”百合开心地说:“我有这么多族人要照顾,怎么会孤单?”
姊姊的笑容终于解开了碧箩心里的结,她往床上一躺,长长吁了口气:“唉,早知这样,我就不会哭一夜,到天亮才睡着。”可随即,她又“腾”地一下坐起,睁着忧愁的眼睛望着姊姊。“可是爹爹已经接受了冯老大人的聘礼。”
百合轻松地说:“那好办,婚娶不变,只是换个新娘而已。”
“那样可以吗?冯老大人会同意吗?”
“有什么不可以?冯老大人只是想与我们冼家联姻,新娘是谁并不重要。再说有哪个男子不喜欢更年轻漂亮的新娘?”
碧箩立刻眉开眼笑地问:“我真的比姊姊漂亮吗?”
“当然,我们家碧箩最漂亮。不过如果你真的很想嫁给冯大人,那姊姊劝你赶快起床打扮,因为他也许很快会来喔。”
“他不会来,他已经三、四天没来了。”碧箩凄惨地说:“你陪陪我。”
“如果我陪你,跟爹爹说换新娘的事就得晚一点啰。”
碧箩立刻推开她。“那算了,姊姊赶快去找爹爹吧。”
百合故意板着脸训斥她:“矜持点,哪有姑娘像你这样急着嫁人的?”
碧箩不介意地说:“我就是急嘛。”
看看率性开朗的妹妹,百合心想把她嫁给冯大人倒不错,那个一丝不苟、深沉稳重的大人有能力收拾被碧箩搞得天翻地覆的局面。
然而,她和碧箩都没有想到,她们的父亲拒绝她们互换角色的提议,还将她们狠狠训斥了一顿。
“胡闹,这门亲事是我与冯老大人议定,由宗族长老见证,又经鸡卜问神,确定八字相符,姻缘天成的,怎能由着你们胡乱交换?”
“可是我不想嫁人,碧箩又那么喜欢冯大人,爹爹何不成全女儿的心愿?”百合力图说服父亲。“问名和鸡卜都不是难事,只要爹爹同意,可以重来。”
“放出的箭可以收回吗?”冼琥俍生气地瞪着她,随后不理解地问:“爹爹不明白,你不是很信任冯君石吗?为何又不愿嫁给他?”
“那是两回事。我信任他,是因为他与我的很多想法一致,得到他的支持,我们抵抗孙、卢的行动就有了合法性,与朝廷的关系也能恢复正常,但那并不代表我想把自己的终身交付在他手里。”
“可你迟早得出嫁,长老们都说,冯大人击太阳鼓时音质悠扬,浑然天成,只有我族勇士才能击出那样的声音,是你授他鼓槌,因此你与他是天赐姻缘。”
“那些传说没有根据,如果是碧箩递给他鼓槌,他一样能击出那样的音质。”
见她固执,冼琥俍大手一挥,强硬地说:“不必再说了,冯君石是你的命中真人,而且我非常喜欢他做我的大女婿。至于碧箩,她自有她的姻缘。”
“冯大人就是我的姻缘!”躲在厢房内偷听的碧箩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可她勇敢的行动只换来父亲严厉的目光。“你还是个孩子,知道什么是姻缘?冯大人要的是你姊姊,不是你!”
爹爹的话伤了她的心,她倔强地说:“不是,你们弄错了。冯大人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姊姊许配给他?”
“闭嘴!你怎么可以跟你姊姊抢男人?!”被她大胆出格的言行激怒,冼琥俍生气地斥责她。
碧箩眼眶一红,哭着跑下了楼。
第4章(1)
突如其来的婚讯、爹爹的怒气、妹妹的眼泪把百合的心弄乱了,她真想学妹妹那样拔腿就走,可是她不能,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被训练着承担责任和义务,因此她必须留下清理这团乱麻。
“爹爹,冯大人想要的并不是我,而是与冼氏的联姻。所以娶我或娶碧箩对他来说没什么差别。”百合坐在父亲身边耐心地说服他。“您不必毁约,因为我们也需要这门亲事来巩固与朝廷的联系。”
冼琥俍困惑地看着她。“告诉爹爹实话,你是不是被韦檠打动了心?”
冼百合笑瞪着爹爹。“您说什么呢?我不是早就跟您说过,韦檠对我的那些疯狂念头不过是一时兴起,根本不值得当真,我怎么可能对他动心?”
“既然你能看出韦檠那些可笑的举动是一时兴起,为何看不出你妹妹对冯君石的感情也是那样的呢?”
“不,碧箩不一样。她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她是真的喜欢冯大人。她生性单纯热情,总爱闯祸,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保护她,如果把她嫁给冯大人那种稳重仁厚的男人,我们都可以放心,因为冯大人会给她最好的保护,您说是不是?”
“你能替妹妹着想,爹爹很高兴。可是你呢?你对自己有什么安排?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喜欢冯君石?”冼琥俍望着大女儿,她的成熟冷静和高瞻远瞩总是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自叹弗如。凭心而论,他希望将她一辈子留在身边,可是他不能误了她的终身,更何况他不能做毁约背信的事。
父亲的日光彷佛能看穿她的心,百合回避父亲的最后一问,淡淡地说:“我只想永远留在您身边,保护我们的族人。”
“嫁给冯君石,你可以更好地保护族人。”冼琥俍饱经风霜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相信爹爹的眼光,你与他十分相配,你们俩都个性坚强,成熟冷静。碧箩只是被他的丰采吸引,根本看不出他不适合她。如果让他们成亲,他的稳重谨慎很快就会让她厌倦,而她的活泼好动会把他逼疯,我不能做那样的安排。”
“不会的,如果真心喜欢,他们一定能彼此迁就和包容。”想到妹妹伤心的眼泪,百合忽视父亲分析的某些合理性,不遗余力地劝说着。
“不行,这门亲事不能再改变。”冼琥俍站起身往楼下走去,以果断的口气终止他们的谈话。“有些事不是靠迁就和包容就能解决的。”
百合坐在原处回味着父亲的话,承认父亲关于妹妹与冯大人个性不符的话也许是对的。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要成全妹妹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