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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猗听到外面风声的时候,突然想到燕氏一族会不会也跟着迁移到南方来。.或许她能从他们身上打听到燕还的消息。
这个想法令她原本如死水般寂静的心瞬间沸腾起来,在托风寻联系上庄庭宋以后,她约了他下午来媚香楼小聚商量事宜。
可是,还没等到庄庭宋,却见李贞丽的侍女小阮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附在醉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醉墨目送她离去后,即刻进房来回禀道:“小姐,刚才夫人那边收到消息,听说白门姑娘嫁到朱府后,那保国公朱大人的欢喜劲儿只持续了几个月,就冷落了白门姑娘。他府里妻妾都有七、八个了,整日在后宅闹得争风吃醋、鸡飞狗跳的,还经常欺负白门姑娘,说她出身烟花之地……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骚蹄子……”
兰猗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一双纤手握得死死的,指甲尖儿掐进了手心,却没有打断醉墨的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红袖阁的戚大小姐跟夫人素有交情,今日便送了消息过来,说朱大人又时常去在她们那儿听曲儿,好像……又看上了头牌姑娘况美娘。夫人便让小阮来问问小姐,有没有办法帮帮白门姑娘。”
呵,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男子负心薄幸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朱国弼娶了寇白门还没到两年时间,就完全厌弃了么?任凭她在府中受尽欺凌?
烟花之地赎身从良的女子纵然找到了良人,也还偶尔要面对旁人的异样目光,更别说寇白门所嫁之人已经不将她放在心上了。.可她从未派人来明月馆诉苦过,想必也是受到了朱国弼的警告,不许她再与从前的姐妹来往了吧。
她们也是在风雨中飘摇的苦命浮萍,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久后,李贞丽敲开了房门,带着凄苦神色又补充了一些情况。寇白门嫁到朱府后,朱国弼暂时没有迁居他处的打算,但对自己的妻妾却管得严格,平素不许她们随意出门,似乎觉得世道太乱,唯恐她们出了事给自己戴绿帽子。寇白门身边的侍女偷偷来明月馆送过两次消息,只是报了平安,说她在朱府过得很好,就是行动有点不自由,让贞娘和香君不必记挂她。
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官宦人家的后宅,哪有“过得好”的道理?
纵然她们有心牵挂湄小娘,也没有丝毫办法帮到她。
眼下便是这样的情况,她们明知寇白门在受苦,却连她的面都见不到,谈何帮助?
兰猗想了想,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从那况美娘身上下手了。若她是个有眼力见的,咱们把情况跟她说说清楚,她知道了湄小娘的状况,或许也不会上保国公这个恶当。能从良确实是好事,可要赔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就太不值了。再怎么说,她是红袖阁的头牌姑娘,平日也是有点清高气儿的,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抓着保国公不放。”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觉得没那么容易说动她。”
李贞丽也有自己的顾虑:“行里的姑娘哪个不想赎身?何况保国公来头那么大,就算嫁过去做个妾,恐怕也比在妓院里卖笑来得舒坦。想当初他迎娶湄小娘那阵仗,大得吓人,秦淮河边有多少人眼红着呢。”
“这就只能赌一把了,赌况美娘到底有没有这份傲骨,在既不得罪人又能保全自身的前提下,拒绝了朱国弼。”
兰猗沉吟道:“可这也只是暂时之计,就算她当真拒绝了,朱国弼就会回心转意乖乖回去哄着湄小娘么?只怕不见得,难保他不会再去找别的姑娘风流快活。”
“唉,我的姑娘怎么都这么命苦?”
李贞丽似乎也想到了自己和陈贞慧的孽缘,终究是走到了尽头,不由哀叹着红了眼眶。这两年来,复社名流已基本上不再光顾明月馆,而曾经信誓旦旦对她说过“永不相负”的男人,也在香君的梳拢喜宴过后完全没有了踪影。
誓言终究是不值钱的。
说过了,抛之脑后也就忘了。
她哀愁的神色全数落到了兰猗眼里,女子只轻轻摇了摇头,望向窗外一路奔流不复返的滔滔河水,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燕还俊美无双的面容,他深邃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就像从前那般睿智深沉,带着淡淡的包容与宠溺,永远守护在她身后。
她不命苦。
兰猗坚信,有了他之后,她再也不会孤独,也不再害怕命运。
天色全黑之前,庄庭宋才依照约定匆匆来到了媚香楼。他甚至连身上的盔甲都没来得及换下,依然冰冷着一张脸,在醉墨和施施的引领下径直上了二楼。
兰猗见他到来,正要施礼,却被庄庭宋挥手阻止。他又让侍女们关门退下,连茶水都不用泡了,自己随手取下头上的水磨锁子护颈头盔,松了松领口,毫不客气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之前,兰猗已让风寻带了口信,说希望庄庭宋能设法联系上北京燕子府的家眷,甚至是仆从下人,看能否有燕还的消息。庄庭宋跟随亲父按察使总督行事,对朝廷兵部有一定了解,却依然没有打探到燕还的讯息,就连北京五城兵马总指挥楚逸丰大人都失去了消息,在开春时与闯军大战中惨败,至今生死不明。
这些消息,兰猗都是知道的,她无法不着急。
“你有办法联系上北京燕氏吗?他们有没有跟着流民南迁?”
庄庭宋摇了摇头:“目前暂时没有他们的消息。”他沉吟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孙姑娘,你最好跟李大娘商量一下,趁早关了明月馆避一避风头吧。最近局势太不稳定,北京那边很多大官携带家眷南逃,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顽固分子不放弃抵抗闯贼的谋反,只怕不出两个月,南京就会受到波及了。”
兰猗心中难受得很,只一味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