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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小家伙……”郎程言的眸光却微微黯了黯,“去帮我找个人,好不好?找到她,好好保护她,再抽点时间回来,告诉我,她好不好,有没有被坏人欺负……”
野蜂很鄙视地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想这小子当年在龙吟山谷,可是一再答应主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绝不让它们如此“兴师动众”,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越来越“肆意妄为”了,竟然要它和它的同伴们,去寻找一个普通人,有没有搞错?
“答应我,好不好?”似乎看出野蜂的不满,郎程言压低嗓音恳求,“她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难道我就不重要?我们可都是主人的心肝宝贝呢!”越来越多的野蜂飞进来,围着郎程言“嗡嗡”乱叫。
“言儿……”铁黎一脚踏进帐篷,便被眼前“群蜂乱舞”的情景惊住,当下站在帐篷口,满脸惊诧,“……从哪里来了这么些野山峰?”
“……算了。”郎程言一摆手,那些野蜂这才逐一离去,稍顷消失无踪。
“言儿,”铁黎踏进帐篷,脸上的神情愈发古怪,“难不成,难不成这些小飞虫……”
“它们是我的传讯兵。”郎程言淡淡解释道。
“这样啊,”铁黎双眼大亮,“那各方的兵力调动,言儿你岂不是……”
郎程言点头,伸手在面前的地图上一指:“基本了解了十之五六,除了韩之越的亲军,和九州侯的铁骑。”
“为什么……?”
“因为他们基本都只在夜间行动,而且是,分散行动,野蜂只是野蜂,没有人的大脑,不会分析搜集到的信息,自然无法确定他们的动向。”
“这也有理,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现在,”郎程言慢慢坐直身体,“我至少肯定了一点。”
“什么?”
“九州侯,已经离开甘陵行宫,去向不明。”
“也就是说,”铁黎虎目一厉,“现在我们的对手,只剩下韩之越一个?”
“不,”郎程言摇头,“韩之越不是。”
“那……谁是?”
“郎……程……暄……”郎程言面色阴沉,从牙缝儿里挤出三个字。
浸着不井意的字。
是的。
他的敌人,真正的敌人,不是九州侯,亦不是韩之越。
而是郎程暄。
他的“二哥”,郎程暄。
从匆匆逃离浩京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时间。
似乎很短。
却让他一再经历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大起大落。
短短两个月,精彩程度甚至超过了他人生前二十年加起来的所有。
这一切,都是拜他那位好兄长所赐。
他和郎程暄,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投于名师门下读书习武,研习兵法、帝王之道,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自己的这位兄长。
直到……
直到两月之前,那场突然的血变,才让他猛然醒悟,表面温文的二皇子郎程暄,隐藏得到底有多深。\0
光瑞帝膝下,六位皇子,长子郎程旭,文武双全,少年英才,却沉稳内敛,堪与大任,一直是众皇子的楷模,更是众望所归的皇储,未料两年前的一场北巡,却生生断送于仓颉铁蹄之下;
三皇子郎程昕,生来体弱多病,八岁上因为一场来势汹汹的寒热急症而早夭;
接下来便是他,四皇子郎程暄,因为有大哥承担了所有的重任,所以他一直随性不羁,虽通文会武,却最不喜拘于深宫,长至十三四岁,便吵嚷着跟着朝中多位重臣,一会儿去边关,一会儿出使外邦,虽说长了不少见识,却并无多大建树,对于自己的将来,他也从来没有太过认真地考虑过;
五皇子郎程晔,足足比他小了六岁,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至于六皇子郎程晨,年龄更小,只有三四岁,现在是死是生,都不可知。
若论兄弟感情,他素来最敬重大哥,最亲近五弟,和二哥郎程暄也甚相合,一则因为他常年奔波无定,呆在宫中的时间并不是很多,直到三个月前,才被父亲郎煜翔从泺水郡召回,定居京城。
即使身在京城,他也是微服宫外,混迹民间的居多,是以,对韩贵妃的种种,郎程暄的种种,他竟然全无所知,直到事发前一晚,突然地被父召进宫……
往事历历,逐一从脑海里闪过,郎程言的眸色,愈发深戾……
从孩提时起,郎程暄便变现得甚为乖觉,平日与兄弟姐妹们相处,谦恭温和,不争不抢,也不甚结交外臣,却好美景美酒,诗书琴茶,父皇曾说笑,此子福大,将来必定是个安享富贵的闲逸王爷。
谁料这一切,竟然都只是假象,是他刻意展现出来的假象!
郎程暄,就像一只蛰伏的狼,长期披着纯白羊皮,直到最后一刻,方才露出自己锋利无比的牙齿和爪子!
若不是事起仓促,只怕此刻,整个大安都已经……
郎程言不愿再想下去,陡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帐篷。
暮色四合。
晚霞如锦。
策马扬鞭,顾不得来往士兵满脸的诧色,郎程言冲出辕门,奔向莽莽苍苍的原野……
浓重的乌云吞蔽了微弱的星光月芒。
夜,愈发地深了。
整个西南军营地灯火通明。
铁黎一身胄甲,满脸寒怒地伫立在令台之上,下方,数十万大军一个个站得笔直。
“报……颖军夜袭郦州边境,正大举向我军营地进发!”
“报……颖军离大营百里!”
“报……颖军离大营七十里!”
“报……颖军离大营五十里!”
……
“郎程言呢?郎程言在哪里?”铁黎冰寒的声音响彻整片营地,狂怒之下,已经顾不得避忌皇子的名讳。
众将士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尊贵的四皇子殿下,到底去了哪里。
铁黎十指攥紧,几乎捏出血来……明明知道大战一触即发,竟然还擅离职守,置大军生死于不顾,郎程言啊郎程言,我保你何用?
“将军,你看这……”刘天峰怯怯地看了铁黎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
“按兵不动!”冷冷地,铁黎扔下四个字。
按兵不动?
众将傻了、呆了、惊了,却,无人敢出一语反驳。
他们跟从铁黎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年八年,都知道他的脾性,执令如山,说一不二,他说不动,那么,即便是百万大军压近,也是岿然不动。
于是,在韩之越率领大军将西南军大营团团围住时,所见到的,不是摇旗呐喊,战鼓高鸣,而是风清云静,辕门紧闭。
这……
副将汤战用目光无声向自己的主帅请示。
高坐于马背之上,韩之越轻轻挑起眉头……已经打上家门,还是避而不战?这郎程言到底在玩什么花样?难道他真吃定了自己,不会对他下狠手?
“派人再探。”沉默半晌,韩之越冷声下令,立即,两名探兵出列,直奔向紧闭的辕门。
嗖嗖……
两支冷箭射出,派出的探兵应声倒地。
原来……
韩之越扯了扯嘴角……原来不是没有准备,而是按兵不动啊。
“上战车。”
一声令下,所有骑兵缓缓向两侧退去,近百辆高大的战车推出队列,巨大的车轮压过草地,发出隆隆的声响……
战车以万钧雷霆之势,冲向了辕门。
无数断裂的木块飞上半空。
破口处,颖军战车长驱直入,如过无人之境。
“轰隆隆……”
战车行驶的声音骤然增大,然后蓦地沉寂。
“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后面推车的兵士连连催促道。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高坐于马背上的韩之越察觉到异样,扬声问道。
“禀将军,好像是……战车被卡住了。”
“被卡住?怎么会被卡住?”韩之越的眉头高高扬起,果决地命令道,“停止前进!”
整个队伍立即停了下来。
“怎么?”白汐枫不解地看向他,“这样就完了?”
“不是。”韩之越摇头,凝目朝黑沉沉的西南军大营里望了望眼,心中忽然划过一丝异样……
“撤!”第二道命令发出,韩之越果决地调转马头。
然而后方队尾,却忽然一阵骚乱:“不好了!西南军杀过来了!”
喊声未歇,密密的箭头已经奔袭而至,全无遮蔽的颖军顿时倒下了一大片。
“该死的!”韩之越面色铁青……是他太轻敌太草率了,只想着打郎程言一个措手不及,未料却被对方截断了后路。
红色的焰火冲上半空。
“杀啊!”方才还鸦雀无声的西南军大营里,忽然喊声大作,无数身穿黑色铠甲的兵士挥舞着大刀杀出,绕过已经陷入陷阱,毫无用处的笨重战车,杀向颖军的前队。
前有重兵,后有伏军,韩之越所率领的颖军,整个儿被夹在中间,成了饺子馅儿。
“情况不妙啊。”白汐枫唇噙浅笑,随口揶揄了一句。
“那小子……”韩之越狠狠瞪他一眼,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他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郎程言不是孬种,绝对不是!只要他全力以赴,天下间便难逢敌手。
“郎程言!”顾不得乱成一锅粥的己方兵马,韩之越扯开喉咙,扬声大喊道,“郎程言,有本事你就堂堂正正地站出来,与我一决高下,这么藏着掖着算什么?”
“兵者,诡道也,韩之越,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清冷而铁血的声音,遥遥从后方传来,隐隐激荡着睥睨天下的浩然霸气。
“尔等,皆是我大安子民,倘若放下手中武器,退后十步,朕一概过往不咎。”男子寒凉的声音继续在夜空中盘旋,“倘若负隅顽抗,就地格杀,一个不饶!”
正在交战中的双方兵士纷纷停下,兵器落地的“哐啷”声此起彼伏,方才还杀气弥漫的战场上,顷刻间已现出一条笔直的大道,无数的火把亮起,映出那黄色辇车高华的轮廓。
天生王者,君临天下。
扑面而来的浩浩君威,迫得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你输了。”高踞于辇车之上,郎程言冷冷开口。
“不,”韩之越对上君王枭傲的目光,却缓缓地笑了,“输的,是你。”
“哦?”郎程言剑眉上挑,“洗耳恭听。”
“我输的,不过是此一战,而郎程言,你输的,是自己的心。”
薄唇紧抿,黑眸寒湛,四道目光在空中久久地对峙。
气氛冷凝至冰点。
“这只是,第一回合。”
忽然间,韩之越极致灿烂地笑了。
“郎程言,记住尧翁的话,输,或者赢,看的并非一时,而是,一世。”
说完这句话,韩之越手臂一挥,所有弃械的颖军立即无声站起,跟在他的身后,秩序井然地向后方撤去。
“殿下……”立于辇车一旁的孟沧澜急急出声,满脸的疑问。
“让他们走。”郎程言却只是很平静地摆摆手,“他们,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孟沧澜整个儿迷糊了……若他们不是敌人,那谁是敌人?今夜这一场,又算怎么回事?
“收兵,回营。”冷然扔下四个字,郎程言一撩衣袍,跃下辇车,飞身上了战马,再次扬鞭冲进茫茫黑夜之中……
“殿下!”孟沧澜扬声大喊,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郎程言,再次弃军而去。
“我输的,不过是此一战,而郎程言,你输的,是自己的心。”
“郎程言,记住尧翁的话,输,或者赢,看的并非一时,而是,一世。”
很刺耳的话。
拼了命想要忘记的话。
却偏偏,往心里扎得更深。
韩之越。
他曾经最要好的朋友,最亲密的知己。
龙吟山谷中,一起拜于高人门下,共同修文习武,研讨兵法,笑谈河山,醉忘红尘。
那时的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会成为战场上的敌人。
输,或者赢,不是一时,而是一世。
这句话,从进师门第一天,到离开山谷之时,师尊每日必提。
年少的他们,却只觉得烦,觉得腻。
直到此时,他才细细品味,方知这短短一句谶言,隐含着多少人生的真谛。
明明已经赢了,不是吗?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自己设想的方向运转,不是吗?
为什么那个人,那个最了解他的人,那个曾经拍着他的肩膀,大呼“会须一饮三百杯”的人,却说他输了呢?
难道,他是看出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吗?
他是谁?
他是郎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