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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年初一始,到整个正月过去,三十天时间里,她一直安静地躺在那里。
至始至终,郎程言陪在她身边,军中上下百余万人,却无人敢扰。
对于这个“神秘女子”的身份,郎程言的定位是……郎夫人。
至于这郎夫人到底是谁,多数人以为是流枫长公主赫连毓婷。
因为之前的那个莫玉慈,已经被他们渐渐淡忘……即使她曾经在大军中呆过段日子,那也是默默无闻的,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风波。
但赫连毓婷就不同了,她不但是流枫长公主,也是诸国闻名的女将,况且军中现在过半是流枫国来的士兵,他们也一直以为,自己所护卫的,是自己的长公主。
由此,听说“郎夫人”因在战火中受到重创,无数男儿自发地充当了“护卫”的角色,整个中军主帐里三层外三层,连只蜜蜂都难以飞越过去。
至于事实的真相,只有郎程言与韩之越两人,心知肚明。
因为从流枫踏入大安国境后,流枫“长公主”始终和郎程言是呆在一起的。
至于那山坡上突起的异光,用韩之越将军的话来解释是……天降神人,相助我军。
好吧,就算大家将信将疑,觉得那根本不可能是啥神人,但也没人将其与莫玉慈扯到一起去,毕竟“莲花圣女”之说,属于高级机密,知之者甚少,即使知道,也绝难想象,她可以神奇到这种地步。
于是,大家出征的出征,磨枪的磨枪,该干嘛干嘛,默默地积蓄力量,等待着最后那一刻的来临。
可是郎程言,却至始至终,没有发布决战的号令。
他,在等什么呢?
等一个人醒来。
他相信她不会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他相信她一定会再次睁开双眼,看到自己亲手开创的另一片锦绣天地。
他还有一句话,一句很重要的话,要对她说。
虽然浩京城已成孤城,虽然郎程暄的力量已不足虑,可他仍然明白,此战凶险,生死未知,所以那句话,他一定要亲自告诉她。
慈儿,我的慈儿,你要什么时候,才肯睁开你那双,如湖波般澄澈的眼睛呢?
静静地倚在榻边,郎程言握着莫玉慈冰凉的手,满眸黝沉。
有轻微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
“郎程言。”立于幔帐外,那人低低地喊。
小心翼翼地将莫玉慈的手掖回被中,郎程言起身走出:“外面去说。”\0
已是冬末。
寒意虽还深重,可帐外的空地上,已经冒出不少新芽,点点斑斑,见之可喜。
“何时总攻?”韩之越毫不客气,开门见山。
“不急。”郎程言答。
“只是为她?”韩之越有些火了,朝帐门瞄了一眼,很不客气地开口道。
“你了解郎程暄吗?”转过头,郎程言直直地对上韩之越的视线。
“我不懂,”韩之越双眉一扬,“这跟进攻有什么关系?”
“那么,你觉得,郎程暄完了吗?”
“难道不是?”
年轻的准帝王摇摇头:“你不了解他,你更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如果不知对方底细,贸然进攻,得到的,只会是失败。”
“这么说,你是害怕?”韩之越眼中掠过丝嘲讽……他的确没想到,眼见着走到最后一步,面前这个人,居然打起退堂鼓。
“不是。”郎程言缓缓摇头。
“那你到底想干嘛?”韩之越沉不住气了……按说这场变乱,越早平息越好,为什么在这最后关头反而卡住?
“我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消息?”韩之越双眸一凛,“什么人?”
郎程言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回答。
韩之越郁闷了……怎么这位老兄自从当上“帝王”之后,就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之后他才会明白,身为帝王,很多时候玩玩玄虚都是正常的,因为紧跟着这些玄虚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惊喜。
郎程言的确在等一个人。
一个关键,却身份卑微的人。
午饭时间。
负责后勤的士兵捧着碗鱼汤走进。
扫了一眼放在案上的鱼汤,郎程言出声叫住送饭的士兵:“这鱼,从哪儿来的?”
“河里捉的。”
“哪条河?”
“奉先河。”
郎程言沉默了,然后挥挥手,任士兵离去。
拿起竹筷,郎程言小心翼翼地剥开鱼肉、鱼腹。
如他所料,腹中藏着一卷小小的帛书。
应该说,叫帛画。
因为那个人,不识字。
画的内容也很粗糙,但郎程言却笑了。
看着手中的帛书化成灰烬,郎程言这才转身走到榻前,俯下身子,在莫玉慈额心深深一吻:“慈儿,天下,是我们的了。”
他这样说。
他这样无比深情,却又无比平静地说。
对付无赖之人,要用更加无赖和狠毒的办法。
浩京,是历代祖先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他不忍看到它,在滚滚狼烟中坍塌、覆灭,那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面对郎程暄这样一个顽固、邪恶、丝毫不留余地的对手,和平解决问题,却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他准备了一份特殊的大礼,给这位阔别数月的兄长,他想,他一定会喜欢的,一定会非常喜欢。
韩之越纳闷了。
铁黎也纳闷了。
军中上下无数的人都纳闷了,无论他们如何早请愿晚报告,准帝王郎程言只有一条军令:原地待命。
待命?要待到什么时候?
转眼,春天来了,浩京内外,一片鲜花织锦。
就在桃李最盛之时,那个躺在榻上的女子,终于睁开了双眼。
脸畔轻抬,便看到枕边那个满脸胡岔的年轻男子,英毅面容依旧,却透着几丝削瘦与憔悴。
探出手指,落到那满是胡髯的下颔上,莫玉慈轻轻地摩娑着,眸含浅疼。
忽然地,一只钢铁般的手,握住了她的柔指,放到唇边,深深一吻。
别无他言。
“拿着这个。”下一刻,他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放进她的手里。
“这是什么?”莫玉慈一怔。
“兵符。”他看定她,轻轻地答。
莫玉慈猛地坐起来,前额重重撞上他的脑门儿。
回答她的,是一记长吻,缠绵到不能缠绵的长吻,然后,她听到他伏在耳边,轻语了三个字:“靠你了。”
他等了三个月,等她醒来,就是为了交待这样一句话。
莫玉慈不懂。
真的不懂。
这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兵符,为何要交予她?
她整个人都慌乱了……她才刚刚醒来,才刚刚跟他在一起,难道他,又打算做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吗?
“唯有你,可以与我心意相通。”
他接着说。
“城内城外,遥相呼应。”
莫玉慈懂了。
原来他是想……
“不可以!”她不假思索,当即否定,“要去我去,你不能去!”
“你知道永霄宫长什么样吗?你知道御书房天泌殿在什么位置吗?你清楚皇宫里有多少太监宫女以及他们的职责任务吗?你清楚大内禁军的兵力布防吗?你了解郎程暄……是个怎样的人吗?”他轻轻地摩娑着她的乌发,语声平缓,却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莫玉慈沉默了。
她亦只能沉默。
要想取得胜利,光靠勇气和胆量是不够的。
否则,军中人才济济,他也不会选择,自己亲身涉险。
要想不伤毫发地拿下浩京,他亲自打入敌人内部,乃是上上之策。
可是程言,你非得如此么?
他沉凝的面色,无疑已经给了她,太过确定的答案。
她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握紧手中兵符,重重点头。
于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大安准帝王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留在中军帅帐之中的,只有一个顶着“郎夫人”名号的女人,毫无经验的她,将独自面对和指挥,最后的总攻。
看来,这位年轻的帝王,真是敢为天下之不敢为。
不过事实会证明,他的选择,虽然冒险,却极其成功。
八个月。
八个月前他从这里逃走。
浑身染血,伤痕累累。
八个月后,他再次回到这里,仍旧孤身一人。
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孤单,这八个月里,他获得的,不单是百万雄兵,心爱的女子,还有信心、勇气、理想,以及整个大安的未来。
属于他的一切,他终将夺回。
悄无声息地,郎程言沿着高高的城墙轻纵而上,没入浓浓的夜色里。
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算蒙上双眼,他也能按照最正确的路线前进。
令他微有些意外的是,虽然已被大军围困,城内的戒防却并不怎么严密,难道说,对即将到来的决战,郎程暄并未放在眼里?
郎程言不禁眯了眯眸。
心中的感觉有些异样。
转过几个街角,很快,那扇偏僻的角门,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犹记得数月之前,他就是换上敌方的铠甲,匆匆从门内奔出,跃上马背迅疾奔向城门,可是今天……
郎程言并没有靠近,而是侧身隐入了黑暗里。
夜色寂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的一切仍然照旧,毫无动静。
直到,沉沉的更声传来。
梆……梆……梆……
伏在暗处的郎程言猛然直起身子……到了!
“吱呀”一声,半掩的角门缓缓敞开,现出条矮小瘦弱的人影,一言不发地走出来,将一个包袱放在地上,再默默地退回门内。
待角门阖上之后,郎程言轻轻一晃,已然将包袱抄在手里,然后迅速地离开了原处。
小巷中一间破旧的民房中,借着夜明珠的光亮,郎程言打开了包袱,里面,平放着一套郎程暄近卫的轻甲。
很好。
轻轻撇撇唇,郎程言褪下外袍,将其换上,然后转头看了看窗外。
很明亮,很清澄的天空,与八个月前那个乌云盖顶的夜晚全然不同。
金鸡报晓,辰时了。
但浩京的街上,仍旧一片昏暗。
宿于宫门外的禁军打着哈欠起身,拿起长枪大刀,开始换防,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已然改变。
由无名小卒,换成了年轻帝王。
宫门大敞,欢迎他们的到来。
按照规制,这帮人当值的地方,是明泰大殿……自封为皇帝的郎程暄,已经从天泌殿,搬进了皇帝的居所。
那么好吧,郎程暄,就让我们在父皇安息之处,来一个彻底的了断吧!
不,你根本没有资格,称那个伟岸的男人一声父皇,你更不配坐那把椅子,因为你,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孽种!
强抑着心底翻滚的思潮,头戴银盔,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郎程言,夹在一队近卫之中,走向明泰殿。
洪亮的钟声,响彻永霄宫的每个角落。
乾元殿正门大开,文武重臣拾级而上,从郎程言面前走过,没有人注意到,那个隐藏了真容的少年天子。
他们的脸上,均是愁云满面。
四皇子大军围城,二皇子皇位高坐,他们这些人可就苦恼了……贤臣不事二主,可到底,谁才是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走在最前列的,是年近七旬的老臣洪宇,他已历经三朝,饱经沧桑的面容上,表现出来的,却是难得的平静。
因为他,实在看多了险风恶浪,更清楚如今坐在龙椅上那位的禀性。
随便提一句,这位重臣一直看好的,乃是太子郎程旭,至于其他皇子,都不在他的眼内,要么过于“散漫”,如郎程暄和郎程言,要么年幼稚气,如五皇子郎程晔,六皇子郎程晨,所以,他一直非常坚定地拥护太子,非常坚定地相信,大安定会有明朗的未来。
可是一夕之间,噩耗传来,太子殿下战殁,这位老臣当着皇帝郎煜翔的面,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但眼泪是挽不回什么的,所以他很快沉默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够担得起大安的未来。
虽然有很多人看好四皇子郎程言,可在他老人家眼里,郎程言还只是个意气用事的孩子。
直到澹堑关一战,郎程言大胜九州侯,这位老臣心中才不禁震荡了一下,不由暗暗揣测,难道以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