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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清楚,对于这些即将走进后宫的女人,他未必能比他的父皇好得到哪里去。
因为,他只有一颗心。
一半给了天下。
一半,给了她。
而他送出去的那颗心,她似乎,并不想要。
她想要的,是整颗。
可是他,给不起。
可那个女子仍然在明眸善睐地微笑着,因为现在的她,根本不清楚,对面高台上的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最初的慌乱之后,郎程言很快平静下来,恢复了冷沉。
这是他一贯的性格。
于是,整个冗长的仪式,仍然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班即将登台亮相的美女们:
贤妃,安东大将军贺潼之次女,贺岚雪;
良妃,吏部尚书蒋光霁之长女,蒋云琴;
淑妃,户部尚书陈国霆之三女,陈宓;
德妃,丞相洪宇之孙女,洪诗娴;
顺妃,东北道行军大总管郑万慎之女,郑贞;
沐妃,镇边大元帅李东敏之五女,李悠思;
……
名单还有一串,暂时按下不表,以后有机会再安排登场。
总而言之,这会是一场非常热闹的大戏,悲哀的是,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帮女人在冲锋陷阵。
而她们为之争斗的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了心。
让人意外的是,在这第一批被册封的女子之中,却没有铁姓女子。
这无疑是个很古怪的现象……自来皇帝登基,娶母氏一族的女子为妃,乃是常例,可是这位少年帝王,却似乎有意漠视了皇后(呃,现在是太后了)一族的女子。
其实,不是他漠视,而是大将军铁黎暗地里传了话下去……凡铁姓女子,一律不得入宫!
很显然,这位老将军目光敏锐,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儿外孙女儿以及夹带其他干系的后辈被自己的外孙荼毒,是以明智地先行截断了所有的可能。
手捧金绶金册的贵族少女们,个个眉峰轻扬,颊泛异彩。
唯有一人例外。
自打迈进明泰殿起,她一直是沉默的,甚至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她的品级不高,仅仅只是九嫔之中的婉仪。
她姓容。
名心芷。
在不久的将来,她的名字,将响彻整座永霄宫,也正是这个此刻默默无闻的女子,终会以她的大义,她的高尚,她的正直,她的才华,她的勇敢,她的无私,挽救大安,挽救郎程言和莫玉慈那段,本已碎裂的感情。
在更久更久的以后,她也会和赫连毓婷一样,成为莫玉慈的盟友,更成为她手下第一位女将军。
她们,会开始一段,令诸国,令世界震惊的传奇。
所以,莫玉慈,不要哭泣,不要绝望,这一次踏进大安皇宫,这一次出现在你心爱男子身边的女人,并非,都是你的敌人。
甚至,她们会以自己的坚忍和识见,成就你非凡的人生!
而此时的莫玉慈,却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天边那轮削瘦的弯月,静静地听着从远处传来的鼓乐之声。
她是安静的。
安静到不能再安静。
因为除了安静地呆在这儿,她也着实不能做什么。
该说的,都已经说尽。
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痛楚和迷茫。
真正的迷茫。
一直以来,她都是安静的,安静地呆在燕云湖畔,安静地采莲、打渔,安静地过着清贫的生活,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结局的到来……
其实那一天,也不久了。
十八岁。
这是他们给出的期限。
若无意外,时限一到,他们就会自动出现,像收割稻子一般,收割她的性命。
而她只能无条件地选择服从。
其实,站在这里望出去,也只有最后十个月而已。
十个月之后,世间将再无莫玉慈。
微微地,莫玉慈笑了。
那是一种苍凉忧伤,而又满含绝望的笑。
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一片空白,除了那根尖锐的金簪,杀人的金簪。
她已经,一无所有。
连心都没有了。
默默地推开房门,莫玉慈再次走了出去。
竟然没有遇到半点阻拦。
她行走的路线,仍然是盲目的。
只是自觉地背离明泰殿的方向,朝着后宫更深处。
乐声远了,人声寂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似乎,已经被整个世界遗忘。
就连她自己,也把自己给遗忘了。
可有一个人,却从暗影里走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眼中满溢着好奇。
绝对的好奇。
他没有办法不好奇……在他的心里,四哥向来都是宽厚仁和的(当然,这只是以前的郎程言留给他的印象),可是这个宽厚仁和的四哥,却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记耳光,而且,仅仅只是因为一个陌生的女人。
年少的郎程晔没法不好奇。
于是从郎程言离开凤仪宫的刹那,他沉默地接替了守卫的角色,开始在暗中观察这个古怪的女人。
他看到她在窗前一站就是几个时辰,既不哭也不闹,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浓郁的悲哀,他却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
肝肠寸短。
心冷如灰。
就好像八个月前,他哆哆嗦嗦地躲在酒窖里,躲避外边血腥的屠杀那般。
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朋友,有的,只是彻底的孤独与绝望。
他也曾哭红了双眼,他也曾抓过匕首试图自杀。
可是他终究没有那样做。
因为,他是郎程晔。
是大安帝王的儿子。
他的血液之中,有着祖辈的强悍与坚忍。
正是这份坚忍,让他一直等待着,在暗无天日的酒窖里,一藏就是数月,只靠少量的清水和老鼠偷来的干粮过活,撑到郎程言率领大军,打回浩京。
这一年,他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可以算是个孩子,也可以算是个成年人,一切,全都得看个人的心智,个人的意志。
现在,这个介于孩子和男人之间的酗子(姑且如此论吧),开始对前面的这个女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很想知道她是谁。
他很想知道她和自己的兄长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干系。
他也很想知道,她打算去哪里,要做什么。
很快,他就会知道了。
奉先河。
是一条从内宫流向外宫的河。
河上架着座桥。
佑天桥。
慢慢地走上桥,站在桥栏边,莫玉慈俯头望着下方轻漾的河水。
或许,跳下去,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明天太阳升起之时,她的尸体,将会浮出河面,然后被拉出宫外,埋于荒草。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但却并没有急着这样做。
脑子里有如一团乱麻,像是无数的苍蝇嗡嗡乱叫。
似乎有一股无穷的力量,拉住了她,让她无法翻过面前那道低矮的石栏。
但她最终还是动了,双手撑着栏面,很吃力地,抬起右腿,慢慢地,慢慢地放上去……
背后,一只手伸来,用力地拉住了她。
莫玉慈转头,对上那少年平静的目光。
“死,很难受的。”十五岁的少年,轻飘飘的嗓音就像流动的空气,没有丝毫质感,“还是活着吧。”
莫玉慈笑了。
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了两个字:“真像。”
“像谁?”
“像他。”
“那你……”郎程晔沉思了很久,然后说出一句极具震撼力的话来,“就把我,当作是他吧。”
莫玉慈不笑了。
从这一刻开始,每每当她看见面前这个孩子兼男人时,都再也笑不出来。
因为他说这句话之时,眼里有一种神圣的情感。
认真。
绝对的认真。
让人无法抗拒的认真。
正如她不知道,这种认真因何而起,就连十五岁的郎程晔自己,也不明白,仅仅一面而已,他为何竟会对她,如此认真。
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难以解释。
而它,有一个玄妙的名字,叫作……
宿命。
有时候,我不得不说,莫玉慈,你真的很幸运。
因为每每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偏偏能遇见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
比如纳兰照羽。
比如落宏天。
比如郎程晔。
以及后来的后来,那些即将出现的男人们。
当然,这些遇见,也并非全是好事。
但,无论如何,遇见他们,应该都是你的幸运。
夜风徐徐,从他们耳畔扫过。
两人长久地站立着,她依然半坐在桥栏上,而他,始终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
终于,莫玉慈妥协了,收回右腿,慢慢地下到地面。
“你说得对。”她静静地看着他,“也许我,应该继续活下去。”
“不是应该,而是一定。”
莫玉慈一怔。
“四哥他……”郎程晔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很在乎你。如果你死了,他会很难过。我不想四哥难过,所以你不能死。”
……这话,带着几分傻气,几分稚气,却又隐含着不尽的坚决与肯定。
莫玉慈有些傻眼。
为什么?
为什么在他们这段感情里,跑出来做代言人的,都是一些局外者?
比如落宏天,比如纳兰照羽,比如现在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真的在乎她吗?
他真的需要她吗?
为什么她总是迟钝地看不见?也感受不到?是她太傻,还是郎程言隐藏得太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那个男人爱她也罢,不爱她也罢,结局都不会改变。
苦苦涩涩地,莫玉慈笑了,那眸中的忧伤却冲淡了不少,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中缓缓化开的,是另一种奇妙的感情。
这个少年,让她想起了在燕云湖中失散,至今下落不明的弟弟。
是啊,她怎么能死呢?她还没有找到弟弟,还没有完成母亲的交托,父亲的遗志,她怎么能就这样去死呢?
微弱的希望,终于取代无穷无尽的黑暗,在她的心中,燃起一丝微芒。
“回去吧。”看着郎程晔,莫玉慈微微一笑。
“你呢?”
“我走走,随便走走。”
郎程晔想了想,双眸忽然一亮:“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你跟我来。”
言罢,少年拉起她的手,步履生风一般,朝永霄宫的正北方奔去。
凌霄阁。
永霄宫中最高的建筑。
他们手拉着手,气喘吁吁地爬上最高层。
“你看,你看……”郎程晔满眸兴奋,把莫玉慈带到栏边。
极目望去,那万家灯火的浩京城,尽收眼底。
无边的璀璨。
无边的辉煌。\0
“怎么样?”郎程晔兴奋地眨着眼,“很漂亮吧?这就是我们的大安国。”
他的眼神,明亮得耀眼,含着不尽的自豪与骄傲。
一股突如其来的洪流,刹那间席卷了莫玉慈的身心。
她想她是懂了。
至少有一点明白了。
她爱的那个男子,也曾如这个少年一般,满怀自豪,满怀激情,满怀着对未来,对家国无限的憧憬。
为了这自豪,这激情,这憧憬,他一直没有放弃拼搏,更无比坚毅地担起那份属于他的责任。
对于他而言,为了这份自豪、激情和憧憬,他甘愿放弃、牺牲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
依闲惚间,她仿佛又回到连心岛上,立于阳光之中,看着他冲进湖波,仰天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一刻,也就是在那一刻,她决定帮他,决定不计一切代价地帮他,正是他身上那股惊天动地的悲愤之情,彻底感染了她,让她明白,他活在这个世上,有着无比重大的使命,要去完成。
他义无反顾。
而她,也选择了义无反顾。
莫玉慈沉默着,思索着,悄无声息间,她的思想,无疑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心中的那些痛苦,那些迟疑,那些委屈,消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怅惘……程言,倘若完成夙愿,必须要牺牲我们的情感为代价,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就此罢手,各奔东西呢?
我不怨你,我不怪你,我不恨你,我只是平静地接受这样一个清冷的结局。
“四哥?”一声低呼,将沉浸在思绪里的莫玉慈猛然唤醒。
她转过头。
对上一双暗无天日的眼睛。
对的,就是暗无天日。
她倒抽了口寒气,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不想后背撞上栏杆,失去平衡,整个人就那样倒栽了出去。
这是意外!
绝对的意外!
然而更意外的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