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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秀说的没错,染烟此时终于明白为何要等上半天的菜,却迟迟无人开宴的缘故了,除了皇上要亲自作一番感谢上苍赐黎民百姓五谷丰登,牲畜兴旺之类的祝词,宣布宴饮正式开始外,原来宴饮也是件挺忙的事儿,哪怕感官齐集都有顾此失彼之感,宫廷丽舞的赏心悦目,伶人的各种杂耍表演以及美酒佳肴对口腹的不断引,诱,染烟忙得差一点就要将考题之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相比她的兴奋,斜对桌的莫镜明倒似对此司空见惯,偶尔举箸、半饮,然后放下,瞟两眼场中的表演,更多的时候则低垂着双眸,一副超然于世外的样子,“嘁,冥思苦想你也是赢不过我的!”染烟暗暗得意,“我可是集天下之大成,你就等着去开卷堂抄书好了!”
酒宴半酣,月色渐渐的明亮起来,透过树影花阑,银光四洒,皇上突然在染烟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饮宴转入今年中秋的邀月寻诗主题,并道,已力邀大益朝的一对金壁佳人,首为俐妃娘娘贺!
群臣鼓贺,染烟讪讪的起身,心知此时不登台也要登了,耳旁传来方秀关心的询问,“烟儿,你行么?镇定,依着平时的状态发挥就成,可不要失了方寸啊!”
“哼哼!”染烟已经顾不上答方秀了,只管搜肠刮肚的想着用哪首词蒙混才最好呢,她扬步朝玉阶走去,华裙在月光和琉璃灯的映照下,反射出流彩似水的光芒,每一步都会牵动裙上缀的水晶等物,带起清柔如风铃般的脆响,全场瞩目,甚至连华盖下的皇上和嫔妃们都微笑着对她点头,这一刻的染烟忘乎所以,自我感觉都跟幻世仙子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看见和她一样离座走向玉阶的莫镜明,用一种可以称之为惊叹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虽然停顿的时间仅仅数秒便转移,但以莫镜明的骄傲与矜持,就这数秒已很让染烟沾沾自喜。.
再次拜见过皇上和娘娘们后,司城瑜笑问,“怎么样准备好了?你们谁先来?”
两个人没有立即回答,染烟等了等,然后拜道,“皇上,染烟愿意抛砖引玉,仅以拙作恭祝皇上和娘娘龙脉兴旺皇室隆繁,仓促拟就,不足之处还请皇上和娘娘指教!”
司城瑜微微颔首,转而问莫镜明,“你的意思怎样,是否让烟姑娘先吟?”
“镜明不才,甘为方小姐衬景!”莫镜明淡淡答道。
染烟白了莫镜明一眼,暗道,“嘁,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遂不再谦让,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此一首西江月,让众位见笑!龙涎香凝宝络,月露酒满金樽。灼灼花影琉璃悬。同把佳节祝愿。年年玉檐雕砌,兰桂已生新枝。庆天授贵胄王孙,瑞卮千秋衮衮。”
“呵呵!”司城瑜听完当即笑道,“果然还不错,千秋衮衮,朕也希望啊,这句吉利,来,赏烟姑娘宫中百花玉露一盏!”
当即便有宫人端来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只黄玉耳环玲珑盏,盏内盛着乳白色的露液,染烟忙谢过圣恩,将盏中的露液一饮而尽,好香!不是很甜,但香郁肺腑,唇齿清新,弥久不消。
接着莫镜明也念了一首词,不过染烟在兴奋和紧张中,并没太仔细听清楚,只感觉总体平平淡淡,乏善可陈,但她未料莫镜明也被赏赐了一盏百花玉露,心间刹那有些忐忑,被罚去开卷堂抄书的那个,不会是自己吧。
莫镜明饮完赏赐的玉露后,和染烟一起恭敬地立在玉阶前,等皇上的裁定,司城瑜回头问路岚章,“皇后觉得他们俩,谁更胜一筹呢?”
路岚章静静道,“本宫不懂诗词,既然是为俐妃添喜而贺,皇上还是征询俐妃和群臣们的意思吧!”
俐妃娇笑,“姐姐是既谦虚又仁厚,其实姐姐心中早有定夺,只是不忍伤了两个孝子的脸面吧,妹妹却是个直性子,他们俩又是妹妹自家亲戚,所以妹妹也就不客气了,镜明,从下月开始,你就去开卷堂开卷有益吧!”
“镜明谨遵娘娘教诲!”莫镜明躬身长揖。
染烟松了口气,但看莫镜明时,发现他依然是那副淡然无所谓的样子,便又有些疑惑,难道他真的无所谓受罚么。
接下来的游宴倒是十分轻松欢娱的气氛,群臣可以自由在御苑内走动,饮酒、闲聊、赏月、琢磨诗句,全都是尽兴而行,谁若是吟出了佳句,随立各处的内官们便会立即将其记录下来,抄送到司城瑜那儿,皇上若也欣赏认可的话,还会随赐些小礼品小玩意,譬如香囊扇坠之类,虽然并不值多少钱,可为皇上所赐,受到赏赐的臣子还是个个兴奋异常。
“你不是才思敏捷,佳句源源不绝么,怎光躲在这儿发呆,不作诗了?”一只小酒罐递到染烟跟前,染烟转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此处是御苑后面一座人工建造的假山,山顶设有凉亭,掩于几株古梅树下,从山下有狭窄的石阶上来,是整个御苑的较高处,不知是因为佳节游宴,还是平时就这样,上山的石阶两侧,也一路镶嵌了些琉璃灯,包括凉亭的四角皆挂有一盏,琉璃灯的灯光敲,既不影响欣赏月色,又如星烁点缀,平添神秘之感,于凉亭露台俯瞰内宫,更是分外有宁静空明之感。
不过来这里的人极少,大概是位置稍偏的缘故,方秀忙着和他人交流,又想着游宴随性,便没有多管染烟,染烟在御苑内自己胡乱瞎转悠,竟就转悠到此,坐于凉亭,月华如练,澄澈照宇,不知不觉想起些恍若隔世的前尘,遂出了神,忘了今夕何夕。
拔开酒罐上的封塞,往嘴里倒了一口,虽然来的人是自己渴望能多看几眼的,却不知为何,此时偏没了说话的欲望。
“你真会寻地儿,怡梅亭算是御花园中最适合赏月的去处了。”莫镜明也拔了手里另一罐的酒封,在染烟斜对面坐下,凝望山丘下笼罩在月光里的静谧的宫檐殿影。
“看来你是属猴的?没事就喜欢往高处爬么?”莫镜明接着附带挪揄了一句。
染烟顿时想起了在自家后园子与莫镜明尴尬的一面,同时又很纳闷,自己的心智不由说肯定是超龄,可六岁的莫镜明为何也显得如此老道,言语谈吐,带着一丝成,人的玩世不恭,甚至连记忆力也似乎不大像六岁的孩子。
她又喝下一口酒,这种酒没有想象的辛辣,反而类同米酒,甜爽润口,且没多少酒劲,“难怪你嫌我没规矩!”染烟轻轻叹了口气道,“但你总不成是专门跑来嘲笑我的吧?”
莫镜明不答,轻轻摇动了一下酒罐,连喝了好几口,又继续安静的注视远方。
半晌,染烟转了话题道,“看来你不止一次进过宫,宫里还有什么地方好玩的,你知道吗?”
“皇上的撷宝殿算是比较有意思的地方吧,里面收藏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闻所未闻,不过那地方寻常都是封闭的,我姐姐央了好久,皇上才准我进过一次。”莫镜明答道。
“撷宝殿?”染烟失笑,“我对珍奇珠宝倒是颇有兴趣,不过你们太师府难道还会缺这些吗?”
“不,不仅仅是珍奇珠宝!”莫镜明撩开袍角,将一条腿搭上了椅沿,“撷宝殿里的东西与其说精美绝伦,不如说是收纳了天下能工巧匠的各种智慧,一些机关巧妙设计匠心独具的物品,保证你若见到,也一样会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