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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不动了,沈齐氏有些纳闷,她察觉到外面的气氛有些不大对,便微微仰高了头,勉强从盖头底下看到了那一双薄底快靴。.
她重新低下头去,红彤彤的绣着合欢花的盖头晃动间撩的人心烦意乱。
赵元清盯着盖头上的合欢花抿着薄唇。
齐管家是见过赵元清的,此时他见情形不对,连忙过来笑道:
“赵都督前来道贺真是蓬荜生辉啊!现在吉时已到,还请都督让让路。”
赵元清不去理会齐管家,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那盖头看,那目光似是能够将这盖头灼出一个洞来,看的沈齐氏满身的不自在。
那媒婆在这么大的压力下腿也软了,更何况还背着沈齐氏这么个百来斤的人?这不过眨眼儿的功夫,媒婆的腿就打起了哆嗦。
沈齐氏叹了一口气,幽幽的从盖头底下钻出来,钻进了赵元清的耳朵里。
他立时一个激灵,在马背上直起了身子定定的看着沈齐氏,等着她开口说出什么话来,可是到底说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沈齐氏在赵元清的期待中终于开了口,却不是他希望的话语,只听她道:
“烦请恩人让让路,吉时快过了。若是恩人方便还请过去沈府喝一杯水酒。”
赵元清心中甚为失望,可是到底还是拨转了马头让开了一条路。
媒婆一见得了空,立时就迈步往花轿而去。
沈齐氏低低道:
“谢谢你,元清……”
最后两个字在嘴边打了转,随风散去,花轿前复又吹吹打打起来,赵元清看着轿帘落下,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只是此时再想去听,已然不能。
黑马在小厮的牵引下缓缓往前行去,赵元清一咬牙,拨转马头得得得的跑到了最前面引路。
这一幕太过诡异。
赵元清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枣红的缂丝袍子分外透着几分喜气,只是后头披红挂彩的黑马矮了赵元清的坐骑一头,黑马上还放着一个挂着红绸子挽着大红花的排位,这就更加的稀奇了。
齐管家看着花轿吹吹打打的远去,急的直跳脚,前来贺喜的王家大哥皱眉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
齐管家叹道:
“老朽也不知道啊,这赵都督机缘巧合救过我家小姐几次,就缠上我家小姐了,这……这……今儿个这个算怎么回事儿啊!”
王家大哥面上显出一丝不满来:
“既是打算守寡就不要出来抛头露面的,一天天的在外头又长着那么个相貌……”
王家大哥的话没说完全,后面的意思却是人人都明白的很,齐管家看着王家大哥想要驳斥,可是周围的人也纷纷跟着附和起来,齐管家急了,自家的小姐的声誉怎么能够任人这般污蔑?
“沈齐两家如今留在泉州的就我们小姐了,这里里外外的打点不由我们小姐出面怎么着?底下的人再好,也还有欺主的时候呢,难不成让别人欺瞒了我们小姐去,让我们小姐将两家的家业都败了,喝西北风去!”
齐管家跳着脚指着周围的人道:
“你们一个个的素日里受着我们老爷的恩惠,今日怎么能够这般污蔑我们小姐!你们也算是看着我们小姐长大的,我们小姐素日里做派如何你们能够不清楚?”
“这谁知道,不是还出去养病了几年刚刚搬回来么……”
人群里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声,齐管家心头一跳,眼睛如刀子一般盯在了那人的脸上。.
沈家和齐家不远,也就隔着两条街,等进了沈家所在的那条街,礼乐便停了下来。
这一路的吹吹打打,赵元清听在耳里,转头就可以看到那顶红彤彤的花轿,里面坐着玉般的佳人,他的心头就火热火热的,恍惚间便以为今日成亲的便是自己了。
这礼乐一停下,他就皱了眉头,转头呵斥道:
“怎么停了?”
礼乐班子闻言都愣住了,不是一进这条街就停的吗?前面这位什么都督是不是弄错了?
沈家今日事忙,沈管家留在家里待客,负责接亲的是沈管事,本来赵元清一露面沈管事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这会儿见赵元清如此发问,他心里透亮,暗恨红颜祸水之际,脸上挂了笑上前对着赵元清拱手道:
“都督,小的是沈家的管事,今日是我们家少爷大婚,我们少爷已故,府里守孝,按制这礼乐到这里就该停了。”
沈管事伸手虚虚指引着赵元清往那匹黑马的背上看去。
黑漆漆的排位上用泥金写就的几个字刺痛了赵元清的双目,他握紧了马缰,死死盯着那牌位,就在赵信赵括两个做好准备要拉住将要发飙的赵元清之际,他一夹马腹往前飞奔而去。
沈齐氏在花轿里听到马儿远去瞧瞧的舒了一口气,她又瞧瞧的将帘子挑开一线看了眼天色,时间应该正好。
赵信赵括两个见赵元清打马飞驰而去,连忙拍马跟了上去,行不多远就看到赵元清停在了沈府门口。
今日的沈府应该格外的热闹,就算是因着家中守制,可是宾客盈门,应该热闹些才是,可是如今沈府门口却是乱糟糟一片。
赵信赵括两人将马停在了赵元清身后半个马身的距离,打眼往门口瞧去。
沈府门口被人给围了,围在最外头的是看热闹的百姓,最里面的一圈儿与沈家人对持的竟然是方家的人。
赵信微惊,往前拨了拨马,道:
“都督,这事儿……”
赵元清抿了唇,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花轿,道:
“你上前去将人打发走了,今日的喜事说什么也不能让人给搅合了。”
赵括眼珠子一转,嘀咕道:
“搅合了不是更好?”
赵元清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却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呵斥道:
“说什么呢!”
赵信得了令骑着马上前分开人群,到中间去下的马来,先对着站在最前面的沈管家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看着方家人道: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
站在方家家钉卫身后的方管家看到是赵信来了,仿佛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立时就分开人走到前面来点头哈腰的笑道:
“赵大人,赵大人,真是幸会幸会,不知大人今日过来有何贵干?”
赵信往赵元清的方向递了个眼色,道:
“陪都督出来办事,见这里乱糟糟的,怎么回事儿?”
方管家一听是路过,立时就笑眯了眼,上前道:
“不过些许小事,不敢劳烦大人,我们马上就解决,马上就解决,还请赵大人行个方便。”
赵信却不给他这个面子,转过身去看着沈管事,道:
“他不说,你说,怎么回事?这是聚众闹事呢?”
沈管家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对着赵信不卑不亢的拱手道:
“赵大人,今日这事实是他们无礼在先。今日我们沈家办喜事,他们过来非要说我们沈家窝藏了他们方家的逃奴!窝藏逃奴之罪我们沈家还是很清楚的,又怎么敢窝藏呢?我们沈家偌大的家业在这里,又岂会为了无端小事就给葬送进去?”
逃奴之罪可大可小,端看主人家怎么发落了,只是这窝藏逃奴的人家,罪可就重了。
窝藏逃奴,是要将全部家产充作逃奴主人家的家财的,便是连窝藏的人家,全家上下都要给逃奴的主人当奴才去。
这样的错误但凡是个清醒的人都不会去做窝藏逃奴这事儿,这罪太重!
赵信也相信沈家不会做这也的事,他转过身来打算与方管家说道说道,谁知方管家就炸了起来: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敢让我进去搜吗?我可是亲眼看到他进了你们家的!”
沈管家冷笑一声,道:
“你也说了,是他自己进来的,今日府上人多杂乱,混进去几个生人也是常理,又岂是你说的窝藏那般言重?”
“是窝藏还是混进去,还是把人搜出来再说吧!来人,上!”
方家家钉卫在方管家一声令下之下呼啦啦一声围上前去。
沈管家上前一步将赵信挡在身后,冷声道:
“今日是沈家大喜,我看谁敢乱来!”
“够了!”
赵信气沉丹田大声呵斥了一声,方家的人方才止住了往前的脚步,沈家人却都站在了赵信身后,随时准备抄家伙跟方家人拼命。
眼见着赵信插手,方管家就有些不高兴起来,他看向赵信,道:
“赵大人,赵都督是管着泉州水军,可是这泉州内外民众可是由我们大人管着呢,赵大人的手伸的太长了吧?”
方管家不说这话也许赵信还给他几分面子,此时这话一出,赵信的脸色也就不好看起来:
“我们水军镇守的整个闽南沿海的安危!这自然也包括了泉州民众的安危!你们今日在此聚众闹事,我们便管得!”
方管家面色有些犹豫,可是一想起主子的吩咐,便强硬起来:
“我们在抓逃奴!沈家要让我们进去搜自然没事!”
里面争论的厉害,赵元清在外面心里也挣扎的厉害,他很想让方家人进去搜,最好还搜到那个什么所谓的逃奴,这样一来,沈家所有人包括沈齐氏就可以充作方家的奴才,到时候他再去方家讨人就便宜多了,更何况还可以示好与沈齐氏。
沈管家死死拦着:
“不能!我们沈家怎么会窝藏逃奴!今日是大喜之日,你们不能进去闹事!”
花轿静静停在赵元清旁边,沈齐氏坐在轿子里静静听了许久,最后,她不顾外头媒婆的劝阻,一把撩开了轿帘缓步而出:
“让他们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