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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砚闻言,不禁沉默,初遥这句话说得并没有错,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何来可以说服她。.
初遥忽然抬眸,看向夙砚,对他道:“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不可以。”夙砚莞尔:“我当你是知己,知己之间何须用到求字。”
初遥微微勾起嘴角,目光转向流姝,她道:“不知你可否收下我这丫头,这宫墙困住我一人便罢了,她不该陪着我坐困围城。”
流姝大惊,没想到初遥竟会想夙砚提出这样的请求,她上前两步,对初遥摇头:“流姝不愿离开小姐。”
夙砚看了一眼流姝,转回头盯着初遥,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轻叹了一声:“这样做真的好吗?”
“对我而言,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初遥回答道。两人像是在说着旁人都听不懂的秘密似的,寥寥数语,已经彼此互通。
“那好,亥时我便要出宫,就让她跟着我走吧。”夙砚知初遥决心已定,是劝不回来的,无论事情发展如何,他如今能为初遥所做的,也只有将流姝带离这个纷争之地。
“小姐,我不走。”流姝眼眶微红,摇着头看着初遥。
“流姝,记得我和你说过有些东西终归是得不到的吗?”初遥柔和地微笑,“其实我错了,没有争取过又何谈得不到?我已经失去了,而你的日子还长着,活着便有希望和机会。”
流姝眼睫颤了颤,垂着眸子,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哽咽着声:“小姐.......”她知道初遥所说的是什么,在北漠城时,初遥劝她不要对夙砚动情,而今她是在给她创造一个机会,
初遥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将自己头上的发钗摘下,插到流姝头上,擦了擦流姝的眼泪,苍白地浅笑道:“权当是纪念,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流泪了。”
“小姐,这是夫人留给你的发钗,怎么可以给奴婢。”流姝抬手欲将它拿下。
初遥握住她的手腕,阻止道:“这些年来,你更像是我的妹妹,留着吧,也算是个念想。.”
流姝眼泪不停的留,初遥抚了抚她额际的发丝,轻柔道:“去吧,离开这里,外面有更宽阔的世界。”
太阳未落之前,夙砚带着流姝出了凤栖宫,偌大的殿中只剩下莫念和初遥。
莫念眸色深沉地看着初遥,“你是打算交代完后事吗?”
“你也说过了,我的命撑不过一个月,徒留她伤心又是何必呢。”初遥走到莫念身前,眼睛盯着她的眸子看,眼中情绪未明,良久,她开口道:“你没有遵守誓约,算不算是欠我一个人情?”
“你想怎么样?”莫念当然还记得和初遥的那个赌约,其实在城楼之上,容少扬那一瞬间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他把她看得比命重要,初遥是赢了这个赌局的。
“收叶矛为徒。”初遥提出自己的条件。
莫念侧目看着外面院中正在练剑的少年,她红唇勾起冷笑:“你不怕他和宋御风一个下场吗?”
她并不是有什么师徒之情的人,当初只是顺手救了宋御风,他要拜她为师,她只是懒于拒绝,也想顺便多个跑腿而已。她早已厌烦了宋御风的嘴脸,杀了他轻而易举,也不会有丝毫别的情绪。
“你不会的,叶矛和宋御风不同。”初遥同将眸光转向门外,叶矛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莫念将目光收回,看着初遥的脸,有些疑惑:“为什么相信我,你不怪我烧死容少扬?”
初遥脸上表情空无,眼睛好像飘向远方,“为什么要怪你,纵使你不烧死他,在那种情况下,萧竟也会杀死他,我想比萧竟,他与其宁肯动手的人是你。”
“你看得倒是通透。”红艳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竟不再带有冷意,可惜初遥没有看她,否则也许可以从这个笑容里面看出些什么。
莫念答应收叶矛为徒之后,让他出宫为她办一件事,说是想要彻底去掉初遥脸上的疤痕,还需要一味药材,只有北边的蒙克山才有。
叶矛听是为初遥的伤,自然不疑有他,立马出了宫门前往蒙克山。
一个个她所熟悉,所关心的人,她全部安排好了去处,铺好了后路,而她自己也该去寻她自己的去处了。
二月十五,转眼即至,宫中内外一片祥和喜气。
初遥穿着红艳似血的喜服,坐在菱花镜前任凭宫娥梳化,她脸上的伤疤并没有全部除去,还剩下一个粉色的浅印,宫娥在她的左脸上画上了精致的红莲,遮掩了那个伤痕。绝美的脸上空无表情,仿佛今日的热闹喜庆与她丝毫无关一样。
梳妆完毕之后,她被盖上龙凤盖头,由宫娥扶着,坐着轿撵到了钦安殿。
萧竟走过去,执起她的手,两人站在了历代先皇的灵位前。
初遥一直都是合作的,但是交拜天地,行成亲礼时,却一动不动。宫娥太监提醒了几次,她依旧未动。萧竟倒是也不在意,独自行完礼之后,令人将初遥送回凤栖宫,自己在前殿应付群臣。
回到凤栖宫之后,初遥摒退宫娥太监,一个人独自坐在屋中,她掀开盖头,从宽大的袖笼里取出一个白瓷瓶。
这里面是曾今她所做的玉庭花毒酒,没想到终究是要用在萧竟身上的。
初遥起身,走到放着合欢酒的桌旁,将毒酒倒落一个杯中,再将普通的酒水倒在另一个杯中。
做完这些,她退回床边坐下。
入夜,萧竟应付完群臣,到了凤栖宫,他笔直地走向初遥,见她红绸已掀,不由蹙了蹙眉。
初遥垂着眉眼,未去看他,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清冷道:“我终于知道苏卿墨当年坐在这张床上是什么感受了。”
萧竟身子一僵,当年因为他没有及时回来,苏卿墨被迫嫁给了自己的哥哥萧慎,她就在大婚的那一夜,在这床上,割腕自尽。
如今这一切种种,他好像在重演着萧慎的历史。
萧竟转身走到桌旁,拿起两杯酒,眸色暗沉,走回初遥身边,看着她道:“朕保证你与她的结果不同。”
初遥抬眸,眼里只剩淡漠,也看不出她相信与否。
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且看萧竟和她运气如何。赌输了,她也是死无怨尤,只当伴容少扬而去。赌赢了,就算是为容少扬复仇了,而半个月之后,她也终将归于尘土。
萧竟低眉看着手中的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与初遥,眼眸深邃地看着她,初遥毫不犹豫地接过酒杯,只听萧竟道:“喝了这杯合欢酒,我们一切重头开始。”
“好,重头开始。”初遥垂眸看着酒杯中微晃的酒液,眸子中蕴藏着别样情绪。
不管生死,这一切确实都该结束了,她太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已经拖得太累了。
萧竟眼睛紧盯着初遥,手绕过她的手臂,两人双手相交,各自举杯仰头,将白玉杯中酒饮尽。
喝完之后,初遥忽然猛烈的咳嗽,胸中气血翻涌,而此时门外响起剧烈的敲门声,只听外面太监焦急地高呼:“皇上,惺子病危。”
他口中的惺子是付云烟的儿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在付云烟死了之后,他好不容易派人寻回了他。
萧竟蹙了下眉,看了眼还在咳嗽的初遥,最终柔声道:“朕去去就回。”
萧竟疾步跨出凤栖宫,初遥伏在床上咳嗽,最后咳出了一大口鲜血,落在红绸的锦被上竟然是乌黑的颜色。
呵呵,看来是上天是选择了让她早些陪伴容少扬去。
初遥伏在床上平缓了呼吸,侧眸看着桌台上燃着的红烛,嘴角噙起个微笑,她支起身子,走到桌台旁,执着龙凤红烛走到床旁,将火头凑近丝质的床帐,火一下子窜了上来,她又走到各处,将易燃的地方全部点起。火好像烧得特别快,快到外头的宫娥太监尚未察觉,里头已经是浓烟滚滚,像个火炉子一般闷烧起来。
初遥熏了几口浓烟,身子忽然绵软无力,倒在中央的毛毯之上,她半阖着眼睛,看着火光越来越大,外面传来宫娥太监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她看着火势向她蔓延而来,她微微地勾起笑容,似有解脱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