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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夏青气得抽身愤愤地走了出去。.
“咦,夏青,夏青。”朱砂惊讶地连续唤了两声,谁料夏青竟是早就没了踪影。
“您就让她去罢,”妙涵在一旁一边研磨一边道,“这丫头就是一根筋,觉得谁抢了您的东西都像是要了她命似的。”
“呵呵,本宫哪有甚么东西好抢。”朱砂无奈地笑着,低下了头看看案上放着的这本正在批视的账目,“倒是可惜了这页纸。”
她说着,伸手将那张纸撕了下来,团了团掷在了地上,然后拿起笔便要继续去写。
明明是……早就心知肚明的罢?
明明是……早就做好了的罢?
身为帝妃的那一刻起,朱砂就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是他身边唯一的那个人。这后宫的女子无数,况且还不算那每天每月每季每年送进宫里来的年轻女子。迟早都会有新人代替旧人的,只是……为甚么一颗心竟还会感觉到隐隐的疼呢?
是因为他曾说过此生此世永远不负自己的誓言么?
朱砂的唇边绽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其实她应该知道的啊,武昭国早就是一个喜欢背弃誓言,将许诺看得比吃饭睡觉还要容易的事情了。怎么会……当做一回事呢。
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为何自己的手还会轻轻地颤抖着,无法落笔呢,为何心中那微微酸疼的感觉,已然蔓延到鼻子上了?
朱砂眨了眨眼睛,清了清嗓子,继续努力地看那账本上的字,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娘娘……”妙涵看着朱砂的这副样子,不由得难过地张了张嘴巴,却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放下了那执墨的手,道,“奴婢去给娘娘端杯茶来。”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妙涵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朱砂方才将那笔放下了。
“真傻,”朱砂吃吃地笑出了声来,“明明是连你自己都做不到忠贞不二,还要求一代帝王忠贞于你么?”
她笑着,笑着,却不得不伸出手来,拭着脸上簇簇滑落的清冷。
真是愚蠢!
她自己骂自己。
这一夜,皇上白泽没有驾临“明霞殿”,静望着窗外寒冷夜空的朱砂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高处不胜寒,当你站得越高,你便离所谓的幸福,越来越远了……
“算起来,皇后娘娘走了也快一个月了呢。太后娘娘的心情也总算好了些,要不然臣妾们几个都要担心得透不过气了。”甜腻腻的声音响在耳边虽然不甚讨喜,但是终究好过自己一个人闷在这宫里。庄太后转头看了一眼于美人,牵动唇角露出了一个还算得上笑容的表情,微微地点了点头。
自从朱砂成为皇贵妃以来,宫中的琐事终日缠身,让她只有偶尔来到庄太后的宫里坐坐,让庄太后再次陷入了漫长的孤独之中。然而那心疾自从前番发作以来,竟是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不论那些御医开了多少药方,终还是不能痊愈。
想来,自己也是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罢……那个每个人都要回归的归宿。
而自从于美人没有了文菁皇后那个巨大的靠山之后,便惶惶然地,将庄太后作为了自己仅有的靠山,见天儿地往庄太后这里跑。虽然有些聒噪,但确实是不太孤独了。所以在给了这于美人几次冷脸,她还乐呵呵地往“慈宁殿”里跑之后,庄太后对她的态度也着实地温和了一些。
“难道你一片孝心,还知道来看看哀家。”庄太后说着,在郑尚宫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臣妾做得还够不上皇贵妃娘娘一半好呢。”打狗看主人,而今那皇贵妃朱砂的身份自不比往日,那于美人的嘴就像是抹了蜜,声声地赞起朱砂来,“前儿还听说皇贵妃娘娘要在新年之前给太后娘娘赶制一件凤袍,那先头对襟的凤凰都是皇贵妃娘娘亲手要绣的。听说样子都打好了呢,皇贵妃娘娘对太后娘娘可真是孝顺,倒教臣妾汗颜。”
听到这于美人如此夸奖朱砂,庄太后的脸上也绽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孩子的心是好的,哀家也是极为感动。只是哀家都是黄土埋半截儿的人了,还用得着穿那花哨的衣裳做甚么。”庄太后笑着说道。
“这可不尽然,太后娘娘您呀,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于美人咯咯地笑着,捧起桌茶上的茶盏递给了庄太后,若有心,似无意地道,“听说眼下后宫里又来了位美人,正跟皇上打得火热呢。”
“哦?”尽管身体终日被疾病缠身,可是庄太后到底是个在后宫里千锤百炼的人物,如何听不出这于美人想要暗示甚么?于是她端起茶来看了一眼于美人,“哀家怎么没有听说?”
“哦……”于美人转了转眼睛,又急忙改口笑道,“大概是皇上一时兴起宠幸的姐妹,出身自不能与皇贵妃娘娘和宋贤妃娘娘等人相比,所以也未曾入档罢。”
“甚么?”庄太后的眉已然微微地皱了起来,“出身不高,也未入档?于美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于美人便像突然发觉自己多嘴了般地,急忙掩着嘴巴起身下拜道:“太后娘娘,都怪臣妾多嘴,这……”
庄太后的眼中精芒一闪,便转过头去看向郑尚宫。
那郑尚宫正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那多嘴的于美人,却瞟见了庄太后的目光,便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那女子是鲁国公晋献给皇上的,说是甚么民间的按摩技师,皇上自赐了一处小院,既没有册封也没有入档。大概也是因为人在宫中不清不楚,被制造了一些流言罢了,皇上也是不得以……”
“不得以?”庄太后随手将那茶盏掷在了桌案上,任凭那青绿的茶汁溅在桌案上,冒起荧荧的蒸汽,“秋妍,哀家难道连这点门道都看不出来么?那推拿的技师民间多了去,如何就非要一个女人来往宫替皇上推拿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
于美人的唇边挑起一缕得意的弧度,紧接着便恭敬恭敬地低下头去,默不作声了。
“说,那女人到底是甚么来历!”庄太后皱眉喝道。
“这……”郑尚宫迟疑了一下,终是低头道,“据奴婢所知,那位美人乃是……扬州城青月坊的头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