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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绮猛然记起,那日她随卓梓去养颐宫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吩咐丁公公赐她一锦囊。.她出宫路上慌忙解开看,是半截子断裂的玉珏,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水绿泛青的颜色,色泽清透,雕工也颇为精致,只是不知如何的裂掉。还叮嘱是命根子。她当时大惑不解,卓梓反是脸色大变。
“这玉珏,是先皇不离身之物,那夜同那畜生垂死搏斗,老力不支,用玉珏掷去打他破他的头,你看看,他额头还有疤痕。”
湘绮惊得如闻传奇,惊天秘密,玄慎弑父弑君夺位,原来如此!
“丫头,走!你速速离开,拿了这圣旨遗诏去找卓凌宇。卓凌宇是个坦荡荡的君子,他会有所交代对天下人!”太皇太后焦急的敦促,似乎担心湘绮多留片刻就险象丛生。
湘绮揣好那遗诏在怀里,一双手在抖个不停,仿佛怀揣了惊天的秘密,走出宫门处处遇险荆棘丛生。
月色幽暗,起了薄雾。她急得提了裙衫撒腿向景苑宫奔去。
身子瑟瑟发抖,满心冰寒彻骨寒凉,她强打精神,也辨不出路,因有雾,她滞在那里,终于寻条小道绕开巡夜的禁军向前行。
绕过湖边树丛,前面竟然是含元殿的方向,她想自己如何来到这里?玄恺?就定定神绕道。
千愁万绪齐涌心头,一丝丝如利剑钻心,阵阵惨痛终于让自己的心再无知觉,层层伤口如又被活生生的撕扯开,再看到了昔日家破人亡锥心痛肺的往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自己嫁给了害死了自己爹娘满门的敌人,还同他鸳梦不醒的百般缠绵,为他一心一意的生子。.脚下愈来愈快,但脚步越来越沉重,重的难以行进。脚下一绊,身子跌扑出去,一颗心如从半空被抛下。不好!她一颗心都要吐出,此刻这一摔……孩子!
有力的臂膀一拦抱住了她,她惊魂未定气喘吁吁,才看清薄雾夜色下,那眼前人竟然是玄恺。怎么是他?
她心惊肉跳,但如被豺狼虎豹追逐中,猛然有猎人骑了高头大马而过,一把揽她上马入怀,就此绝处逢生。
她盯着他,微开了口。风霜后的玄恺似沉稳许多再不是昔日那个稚气未退的顽童,眸光中满是镇定问:“遇到老虎了?”
她同玄恺的旧情,让她安稳的投入他怀里颤抖啜泣,看她惊魂不定的样子,玄恺低声问:“同四哥吵嘴了?我送你回宫去。四哥恼了可是要打人的。天冷,还有孩子呢。”他说,顺手弯身拾起地上那长条形的盒子好奇问:“这是什么?画像吗?”
湘绮惊的一把抢过,抱在怀里如抱自己的骨肉一般,戒备的望着他,急促的喘息后,湘绮低声问:“卓大哥人在哪里?”
“额?凌宇哥应是在御书房同四哥畅谈呢。明日一早我就要同凌宇兄离京。他回云鹄我去边关,怕一走又是数年了。待玄恺归来,怕是皇嫂的孩儿都会喊八叔了。那时候玄恺可是能抱一箭之仇,狠狠的打小宝儿几次屁股。呵呵。”
湘绮见他谈笑自若,似乎没有猜疑她,就长松口气,颤声道:“有一事相求,是急事。我有一要紧的东西要给锦儿,她明日随卓大哥远走云鹄了。只是是女孩儿家的体己私房话,不便告与人知晓的。可否替我请卓大哥到御花园静怡轩一叙,只是不要让皇上知晓。瓜田李下的,又生出事来。”
玄恺打量她,似有疑心,低声制止:“不如你明日去送云锦,何苦大夜里惹事。听说卓大哥的腿……”
“八哥,求你了!我等不及!你不要多问,行吗?”她綦切的目光,凭谁都看出不妥。玄恺点点头,将自己的袍子解下披在湘绮身上握握她冰冷的手说:“静怡轩没有笼火,冰冷的,你自己留心保重。”
湘绮在静怡轩藏躲在屏风后静听更漏,一声声一下下,都敲打在她心头,痛楚异常。
不可承受之重,那重似千钧的叮嘱。她看到静怡轩立供案佛龛,怀里紧抱的包裹便塞进佛龛下,但心头的重堵却不能卸下。
勉力撑扶窗沿站立,眼前是冬日高高低低的树木,经冬不凋挂了残雪,独立月色下。喘息声渐渐加重,手脚冰凉,才想起窗外北风阵阵,打个喷嚏,忽听到人声,吓得嗖的躲去一旁。
“卓大哥,卓大哥!”湘绮一声惊呼,从屏风后转出,一句唤,眼泪汹涌而下。
“娘娘,传微臣来可有吩咐?”他依旧守礼,言语拒人千里的寒意。
她看一眼玄恺,玄恺抱拳而出,知趣退下。
湘绮顾不得许多,颤声道:“我从太皇太后娘娘那边过来,太娘娘有一要命的紧要物烦我转给大哥你,你快快带出宫去,快!”
湘绮从佛龛后掏出那卷遗诏,趁了月色,卓梓展开……
卓梓握住遗诏的手在颤抖,他牙关紧咬,眸光凄冷如冰封的河流。行至窗边,他一把推开窗,恰一轮圆月跳至眼前。月色不甚分明,四周有风晕,模模糊糊。卓梓立在苍茫的迷雾下沉吟不语,看了无数遍先皇传位遗诏,看罢又放下,又忍不住举起再去字字审视。不错,是先皇的御笔,字字诚挚。
卓梓失落的目光,湘绮似明白些隐情,卓大哥对此事并不知情,怕此刻同她一样吃惊不浅。
“这诏书我自会处理,这里的一切同你无关。”
“只是……”湘绮不甘。她的一颗心被撕裂,纠结万分。她若是依从了太皇太后揭发玄慎另立新君就负了玄慎,但玄慎又是她腹中孩儿的生父;她若对此事置若罔闻又对不起大义良心和死去的爹娘。她该如何定夺?
湘绮在他身后兀自立着,六神无主。世事如棋局,高手在揣摩对手下一步的落子,而她自认不谙此道,只能旁观看个热闹。看得出拼杀正酣,却看不出对方落子的用意,猛然看出胜负咂舌时,却是大局已定。
或是开窗后风冷,湘绮也觉得牙关战栗,她低声道:“卓大哥,可以带湘绮一道离京吗?湘绮不想再回那个冷森森的地方,湘绮好生害怕。”
眼泪倾泻而下,落瀑不及的来势汹涌,她暗自奇怪自己忍 这许久才哭出声来,那么的茫然无助。似这一年来自己的疲于奔命,茫茫的荒野漫无边际衰草连天。绝望疲惫中她终于寻到一个遮雨避风的洞穴跻身而入,满怀欣喜的以为是自己的栖身之处,陡然间却发现这是狼穴,一只吊眼白额饿狼张着血腥大口望着她,那神色中带了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