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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保姆突然指着楼下的花圃,惊叫一声,“夫……夫人,那不是……小少爷的婴儿车吗?”
潇夏曦怔了怔,立即从懵懂中反应过来,慌忙循着保姆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她们是在二楼通往另一幢商业楼的天桥上,从她们的角度看过去,目之所及的地方,堪堪可以看见在楼下花圃边上,正停放着一辆被特意装饰过的婴儿车,而婴儿车的旁边,似乎还站着一个男人。
虽然距离远了,但是,她们一眼就能确定,除了小谨天平常外出时专属使用的婴儿车外,别无其二。在车顶的右侧,还有潇夏曦在去年中秋时节亲自挂上去的一个红艳艳的小灯笼。
不容多想,潇夏曦已经转身迫不及待的往楼下跑去。
假如那真的是小谨天的婴儿车,假如那个男人在他们遍寻不获的时刻再次惊鸿出现是为了谋取某种利益,她必不惜任何代价,夺回她的儿子。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可以从母亲的怀里抢走她的骨肉。即便是亲生的父亲,也没有资格。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颗焦灼的心也仿佛跟随着脚步的节奏翻飞起来,恨不能在肩膀处插上双翅,立即飞到小谨天的身边。随后的保姆毕竟年纪有些偏大,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吸气,潇夏曦已经转入了一个弯角,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连忙再给雷承旭拨了个电话,声音里带着颤抖:“先生,我们刚刚发现了小少爷的婴儿车……嗯,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我没跟上夫人,我担心她有危险……对,就在超市后面的花圃……我立即赶过去。”
收起电话,保姆的脚步滑转方向,直接奔向了超市的物业管理处……
电话的另一端,雷承旭紧紧攥着手机却久久没有放下。
当保姆第一次给他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集团总部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商讨未来一年集团在环球市场的投资计划,所涉及的,都是上亿元资金的项目。保姆的汇报,让他的心底顿时一寒。
这些年来,他待小谨天视如己出,每每他像一个酗儿软腻腻地蜷缩在自己的怀里,小手却拽紧了他的衣领,如此依赖,而潇夏曦从旁边投来和煦的笑意,那一刻,他久违地感到一种“家的温暖”。
是他亲眼看着他从皱巴巴的小婴孩渐渐舒展成今天的眉眼,亲耳听着他清脆地扬起第一声“耙耙”,亲手扶着他撑起粗壮的小腿走路,然后重重地又跌入了他的怀里。.小谨天夜里的每一次啼哭,都仿佛拨动着他心里最敏感的一道弦。
两年多的相处里,这个小小人儿的一颦一笑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曾无数次幻想着,在他每一个成长的阶段都应该有着他的行迹,然后,在他的搀扶下,慢慢地变老。
保姆的话犹如一个重磅的炸弹,炸得他体无完肤,第一次他感到生命在流失,却无法阻止。
于是他立即取消了所有会议,马不停蹄地赶去。雷氏集团的总部在中环,离事发地点距离并不太远,可是香港的交通实在恼人,每个红绿灯的短暂停顿,都犹如一场在油锅里的煎熬。
他干脆迈出了车外,冷静的声音从车窗的缝隙涌进来,“通知所有人,在通往超市的交通路口设置封锁线,任何形迹可疑的地方都必须仔细排查。”
司机应了声,迅即拿起手机,再抬头时,雷承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堵塞的车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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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跑近婴儿车停放的花圃边,潇夏曦的脚步才刻意地放缓了下来。
她几可肯定,男人怀里正在逗玩的婴孩就是她的儿子。熟悉而天真烂漫的咯咯笑声由远而近地传来,是专属于小谨天独有的音符,仿如天籁,响在了她的耳际。
兴许他们已经逗玩了有一段时间,男人双手将小谨天轻轻抛向半空,又再稳稳地接住,如此几个来回,逗得他又一阵呵呵大笑。
难得地,小谨天在陌生人面前居然不怕生。
男人背对着她。
潇夏曦眯起眼睛站在他们的背后,反而并不急着走近了。半浮在眸里的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和谐,英俊男人怀抱着纯真的天使,在漫天倾泄的阳光下肆意玩笑,坠落的花瓣纷纷划过彼此的眉眼,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氤氲成一个淡黄色的光圈。这是她从来都不曾想过的温馨,却实实在在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那个男人,仅仅凭着一个背面,她就可以断定,是夜宸隽。
夜宸隽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存在,从花圃边站起,将小谨天侧抱在臂弯,视线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迎上她的灼灼光华,却骤然恢复了冷冽,丝毫不见波澜。
可是在他转眸前的一刻,在他的目光里仍旧充盈着小谨天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他的眼神,很轻很柔。
“你的儿子,很可爱!”他看着她渐渐走近,眉眼渐渐清晰,抱着小谨天的手却不自禁地紧了紧。
仿佛受到感应似的,小谨天的整个身子扭了过来,干净而清澈的眼眸,一如既往地蓄满了笑意,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无邪的笑。
“妈妈……妈妈……”他看见潇夏曦,笑得更灿烂了,伸手过去,喊着要抱抱。
潇夏曦却站在他们的面前,抬手在他的下巴逗了两下,然后动也不动。
夜宸隽似乎也没有要将孩子归还的意思,依然将他扭抱在臂弯上。看着她。
这时候的她与昨晚见面时的妆扮大相径庭。虽然身上简单的衣着并不华贵,却恰如其分地将她的线条勾勒出来,比起那套看起来土得要命的西装裙,更突显了已身为妈咪的她独有的女性风韵。
她的厚边眼镜也已经摘下,净白的小脸袒露在阳光下,不施粉黛,尤其显得清爽。
“你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潇夏曦有些不可置信,逼视的眼神里,有着猝然顿开的洞悉,“你从来就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是不是?”
联想起儿子失踪到他再次出现的种种,也只有夜宸隽会如此任性妄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保姆的眼皮底下带走小谨天,也只有他有这个能耐,避开超市所有的监控视频,避开所有地毯式搜索,匿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与她玩起了这种“躲猫猫”的游戏。
简直就是无聊透顶!
夜宸隽笑了,是他惯有的疏淡与不羁。“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不过这小屁孩挺好玩的,很像你。”
旁边的小谨天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轻蹙着眉头,一记拳头敲在他的脸颊上,却是软软的,但已经充分表现了他的抗议。
士可忍,孰不可忍。居然喊他“小屁孩”?哼。
夜宸隽笑得更欢,一把抓住他的小拳头很自然地凑在唇边,吻了吻。香喷喷的小拳头仿佛还带着他妈妈身上的奶香,他的心头不由得一阵荡漾。
潇夏曦却有些急了,“他不仅仅是我的儿子,还是……”
“这个我自然清楚。看来你过得满幸福的,这样的生活很适合你。”他截断她的话,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将小谨天交还给了她,“他叫谨天,是吧?雷谨天,这个名字不错!”
潇夏曦接过孩子,也是侧手抱着,若有所悟,“是挺幸福的……”但是有些幸福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正如有些人,是别人怎样也无法替代的。
夜宸隽却恍若未闻,再次俯下身,修长的食指在小谨天的下腋咯吱了两下,惹得小家伙再一次呵呵大笑。
嘴巴、鼻子都皱在了一起,只是五官与脸形的轮廓还没有完全长开,却出奇地俊美。
“小谨天要乖乖的,长大了以后要听妈妈的话!”他俯在他的眼眸下眨了眨眼,鼻尖几乎贴上鼻尖。
然后豁然转身准备离开。
衣角却被扯住,是潇夏曦腾出另一只手攥紧了他的衣袖。
水润的眸光定定地锁在了他的脸上,眼神里泛起一种他看不懂的情愫在他的眸底一闪而过,她眼巴巴地道,“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你就这样……要走了?”
夜宸隽垂下眼睑看了眼被她攥紧的衣角,视线缓缓上移,首先掠过孝儿的脸,小谨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受了委屈,嘴巴撇成了一道弧。再然后,他定格在潇夏曦的脸上。
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脸,此时此刻已经有了他不曾参与过的痕迹。或许错的从来不是彼此,而是相遇的时间,太迟了!
“有没有想起来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现在过得很好,那就足够了。”他淡淡地道。
说完,他再不停留,随即再次转身离开。
潇夏曦抱着小谨天木然地站在花圃边上,瞬时间感觉呼吸也被抽走了一般,四肢僵硬,全然失去了存在感。是生命的存在感,在一点点消失,她如坠冰窖。
蓦然又有一种心脏被钝挫的锐痛,抽丝剥茧似的,渐渐爬满了她的全身,眼角泛起热潮。
他记起来了。
却决然舍弃了他们。——她,还有他们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