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堪

新婚第二日，龙将军出征北疆的消息传遍整个北朝。.朝野之上，一片哗然。北皇拍着龙案，却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就此作罢。

可怜了将军府中的公主，从此独守空闺，不知何时才能盼回夫君。

这一切之于舜华而言，并没有什么，她还是她，只是换了个地方居住。只是还要再多承受一些怜悯异样的眼光而已。用过早膳，她跨出房门，走下阁楼。

底下打扫的侍女抬头瞟了她一眼，匆匆闪到一边。素净的绣花鞋踩上落花染了一身芳香。花有清香，秋千院落，风也萧条。独坐秋千，在空中晃荡，有一种不真实的快感。

“公主，陛下有旨，命你进宫。”

“进宫？”脚尖点地，秋千渐渐停稳，她落地站好。

素手绾青丝，玉簪隐花钿。妆罢垂眸，不想对镜自怜。

“公主，穿哪件衣裳？”

“越华丽越好。”

紫色缎绸，压制着玫瑰花纹，袖口金线绣出凤舞九天，曳地的裙摆，风华绝代。她踏出房门，缓步走下楼梯。步步从容优雅，她不想被别人看出一丝落寞。

楼下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恭敬开口。“公主，将军说他不在的日子，怕是不能照顾你周全，怕怠慢了公主。若是公主不习惯，可以回宫小住。”

舜华一愣，片刻之后，她扶着额头喊疼。小书上前搀扶。“公主，你怎么了？”

“小书派人去回父皇，本宫突染风寒，去不成了。.待日后身体见好，再去向父皇母后请安。”

“没听见公主说什么，还不快派人进宫。”

那嬷嬷愣望着舜华，福身退下。小书扶着她上了楼。依靠着窗棂，入眼是那单调的景色，舜华叹息。

“公主，你为什么要留在将军府？不如回宫去。”

“小书，回宫只会徒增父皇母后的伤痛。况且深宫寂寥，留在将军府也未必不好。”

“只是公主，留在这恐怕下人笑话。”小书说完战战兢兢地望了望舜华，“奴婢失言，请公主恕罪。”

舜华轻笑，不以为意。“回宫了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有人拿本宫说笑。笑便笑罢，本宫不在乎。在将军府还能图个清净。”

不料公主卧病在床的消息传进宫中。中宫立时不省人事，醒来后，哭着要北皇准许她出宫见爱女。北皇于心何忍，便携了中宫前去将军府探视。御驾将至，舜华匆忙要小书去请大夫。京城名医林中和赶至。

舜华奄奄躺在床榻上，林大夫缓缓搭上她的手腕。

“皇儿，怎么样？”中宫坐在榻前拭泪问道。

“回皇后娘娘，草民只能说，寒入体，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时间调养。”

中宫拉着舜华的手泣不成声。“皇儿，是母后不好，让你受苦了。”

“母后，舜华没事，你不要担心。”她勉力支起身，扯开了一丝笑容。“你不要骗母后，这样的委屈，我的舜华何时受过。有什么不开心，告诉母后，不要憋在心里。”

“父皇，母后，儿臣真的没事。”舜华说着掩袖轻咳。中宫不禁再度红了眼眶，埋首在北皇怀里，嚎啕大哭。

“皇后，你这成什么样子，舜华不是说了，她好好的吗？”北皇无奈地拍着她的肩。舜华抬眸望着北皇，低声道：“父皇，舜华生病一事，不要告之任何人，舜华怕别人以为我是因为那薄情的将军，气不过才病倒的。那样让舜华情何以堪？”

“皇儿……”中宫伸手抱住了舜华，“皇儿……”

北皇缓缓点头，坐在榻前，握住了爱女的手。“父皇知道，舜华不要担心。”

“所以父皇，母后，你们以后就不要再来探视舜华了，免得落下话柄。舜华真的没事，是大婚当日累得。隔几日就好了。”柔声细语，她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抚父皇和母后。北皇点头，轻拍着爱女的手。“皇儿，委屈你了。是父皇无能……”

“没有委屈，父皇，这是舜华甘愿的。”舜华开口打断，这些话她听了太多遍，听一遍便心疼一遍，她不要听。

“舜华，朕最爱的女儿，朕让你受委屈了。”他伸手将母女揽入怀里。

“父皇，说什么呢？哪有委屈，北疆告急，君玥只是不得已才离开我的。”舜华低声安慰，“他跟我说，他会为了我尽早回来的。”

“真的吗？”北皇喟然叹息。

舜华含泪点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压根不在乎。

絮叨些许琐事，身为一国之君和一国之后，父皇和母后不能呆太久，她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那朱红的院门再度紧紧关闭。她的心，麻木了，没了感觉。

“公主殿下，你让草民在陛下皇后面前说谎，这可是欺君之罪。”林中和一脸为难地站在她身后。她缓缓回过身，望着他。林中和越矩抬眼看了她一眼。惊鸿一瞥，只看见了她晶亮的眸子犀利，璀璨如星，微风吹拂着她的面纱，看不清她的面容，不敢想象她会是怎样的绝色。

“既然本宫让你这么做的，本宫自会保你无虞。你在答应本宫要求的同时，不是早已经知道了？”声音清冷，宛若天籁。林中和恍惚点头。

“那么你就回去吧，若以后需要你的帮忙，本宫会派人找你。”舜华回头看了一眼小书，她会意递上了红包。“林大夫，这是公主赏你的诊金。奴婢送你回去。”

林中和请安离去。舜华倾身看着楼下那紧迫盯人的嬷嬷，红唇轻扬不屑地笑了。这个将军府里的人不是对她无所谓就是对她有莫名的敌意。在这将军府里呆着，还不把自己憋死。不管如何，现在她生病了，名正言顺地可以卧床不起，不见任何人。

穿一件薄衫，披散着一头秀发，手执着书卷，闲极无聊地翻着，看似淡然清雅。茶香墨香混着，竟是那般的无聊。支起手缓缓望向窗外，低叹，“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