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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潘多拉的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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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忘了自己是怎么做的晚饭,怎么吃的晚饭,只记得夏妈妈问她时,她说不太舒服,想休息。.关上房门,打开橘黄色的床头灯,颤抖着打开那本令她梦魇的日记。

日记里详细地记载了夏未至从大四到去世前的心情,当然朱槿占了很大的篇幅。因为从大四那年冬天,朱槿完全走进了夏未至的世界。像《梁祝》一般,前面的部分在朱槿读来全是甜蜜,她感冒时他悄悄给她泡的胖大海,他发动男生给女生提热水,他让学习委员回答朱槿的提问……让朱槿一直蒙在鼓里的谜全都打开了答案。字里行间,朱槿在未至的文字里读懂了那个敏感、自傲且自卑的灵魂,他是那样自卑地爱着自己,怕因为贫穷、卑微而配不上,也害怕让朱槿陷于生活琐事而丧失理想最后导致悲剧。未至是这样的敏感,别人说的话他都很在意,因为马奕恒说他会毁了朱槿的未来,所以他决心在不能许朱槿一个美好的将来时不能娶她。面对强大的对手的挑畔他未曾动摇,面对朱槿父母的责难他也没有退缩,可是再深的爱情也抵不过亲情,他最后还是要屈服于母亲。含辛茹苦将两兄弟拉扯大的寡母不容易,未至不愿意让母亲受一点点伤,当必须把母亲和爱人放在同一个天平时,未至的法码倾向于母亲。

朱槿的眼泪像六月的雨打湿了日记,纸张变得凹凸不平了。朱槿想起刚到夏家来,夏妈妈对她的百般挑剔,饭硬了,菜咸了,糖多了,菜买贵了……诸如此类的种种,朱槿都安慰自己说,因为丧子之痛的打击太大了,夏妈妈只是无法排解心中的伤痛,能让她这样发泄也是好的。朱槿从没有想过,夏妈妈是因为讨厌她而发的难。.近几年,夏妈妈对她的态度渐渐改观,尤其是未尽工作后,夏妈妈的责难越来越少,对待朱槿也越来越像母亲而不是婆婆。朱槿正感到欣慰,这不期而至的日记粉碎了她的所有幻想。

朱槿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睡着再醒来,本以为睡着了会拉住未至,问他个究竟,然而,他没有出现在她的梦中。朱槿无力地苦笑着,看来,他连一个解释都不想说了。

早上去了学校,因为是期末考试,朱槿头晕脑涨地领了试卷,发了卷子,仿佛整个人被抽空了般,坐在教室后排的椅子上监考,却连考试守则也忘了照本宣科。

待收了卷子,朱槿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十年来,头一次没有下班就赶着回家,心里一点着力点都没有,朱槿找不着支撑信念的支点,她需要一个说服自己十年来的努力是值得的的理由。

朱槿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忽然发现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

朱槿闭上眼睛,头靠在长椅背上,天空是那么的干净,只需要一闭眼就看不见了,小小的眼皮可以遮挡住整个蓝天。

有纸张轻微触碰手臂,麻痒难禁。

朱槿轻轻睁开眼睛,看到琪琪正坐在身旁,递给她一张画,画上的朱槿仰着头,迷茫且无助。朱槿看到这惟妙惟肖的画反而笑了。

“琪琪,你怎么在这?”

琪琪低头不语,另外拿起一张纸画着。

朱槿四处看了下,李玉河正站在她身后。

“朱槿,遇到什么事了?”

朱槿摇摇头,须臾,问:“现在不应该还是上班时间吗?你怎么在这儿?”

李玉河坐下来,无奈地说:“我这几天请了公休假。琪琪的保姆走了,一时间还请不到人,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家里。哦,我家就在里面的小区啊。”

朱槿无语,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琪琪,不知该说什么好,琪琪的世界里没有忧愁没有阴谋没有利益,那是一个由她自己构造的世界。朱槿想,琪琪未必不幸福,那是真正无忧无虑的孩子,活在水晶的世界里。

李玉河:“我也习惯了。自从孩子的姑姑回老家后,我这两年间已经换了无数的保姆,多得连我都记不清了。工资高点没问题,但是一定要对琪琪好,我不能容忍别人把琪琪当白痴。所以,常常不是保姆受不了琪琪,就是我把保姆赶走,听起来像不像是周扒皮?”

朱槿心事重重,听了他的话,倒是轻轻笑了。周扒皮?一个把女儿爱入骨髓的周扒皮也是值得人肃然起敬的。人在血脉亲情面前,什么修养、道义、行为准则都是苍白的。李玉河是这样,夏未至何尝不是这样?

“爸爸,蛋糕。”画着画的琪琪忽然提出了要求。

“好,琪琪跟阿姨在这儿等爸爸,爸爸给琪琪买巧克力蛋糕。”李玉河慈爱地拍拍琪琪的手。琪琪对巧克力蛋糕有种偏爱,除了巧克力蛋糕别的都不喜欢。李玉河请朱槿帮忙看一下琪琪,他到转角的蛋糕店买了东西就回来。

朱槿看着琪琪,轻轻搂着她的肩膀,说:“琪琪,阿姨好羡慕你啊,你永远不用怀疑你爸爸对你的爱,你的世界单纯透明。可阿姨现在好难过,我不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谁是虚情假意,谁真正值得我付出一切。我的世界一片混乱。”

琪琪:“爸爸好。”

朱槿摸摸琪琪的小脑袋,说:“对,爸爸好。琪琪,我也很想我爸爸了。小时候,我不开心,爸爸就给我买蛋糕,我也喜欢巧克力的蛋糕哦。”

琪琪:“琪琪喜欢。”

朱槿的心情好了一点。想不到,唯一能倾诉心事的对象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小姑娘,她像一个让人完全没有负担的天使,像一个可以倾听任何人的告诉的牧师,朱槿可以完全放心地把心中的忧伤难过与之诉说。

朱槿:“琪琪画得真好,如果这里的线条再收一点就更好了,对,是这里。还有,这边的阴影也要斜一点,哎,好,琪琪好聪明啊,阿姨小时候学画可没有琪琪学得这么快。”

李玉河回来,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正在专心地画画,实在不忍打扰。当琪琪和朱槿画完画,抬起头,李玉河手里的巧克力蛋糕已经开始融化了。

李玉河:“朱槿,琪琪很少理会生人的,你和她才见过两次面,她就能跟你说话,真是少有。”

朱槿:“那说明我们的小天使不讨厌我吧。”

李玉河:“在我眼里,你也仍然是天使啊。”

朱槿:“可是天使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天使就不会再快乐了。”

朱槿没有说下去,李玉河也没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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