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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端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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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堂内哄然议语,再显嘈杂。.

……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荆楚之地。

郁郁群山之中,一方深谷清幽。

晨风寒,山峦叠嶂,鹰鸟高声啼鸣。

幽林野地深处,一弯溪涧尽头,碧玉般的潭水在林风中漾起涟漪,殷红的血水自下而上缓缓映开,一圈圈向外扩散,慢慢染红了一池碧波。

离此数里之外,是一方广阔的竹林。

竹意绵延无尽,一抹轻白静静止于幽林之中,静默无声地端坐于一块青石之上。

衣白如雪,青丝淡染。

一位女子静静地坐着,一身白衣默然,不言不语,不立不行,仿若融入了这万千青竹之中。

稀零的竹叶不时被风拂落,辗转飘落于她发上肩上,一雪沾青,远山黛色。她额前染雪的鬓发在晨风中微微撩起,轻轻拂过她阖却的双眸,浅素无奇的眉眼淡如水墨,平静宁和,映在那一张沉静如山的面容之上,一眼入心,即静谧了尘世喧嚣。

万物幽然寂静,淡却如云。

风无声撩过,丝丝缕缕。

蓦然间,静坐的人忽地眉头轻皱……慢慢睁开了双眼。

其一侧,立着一位身着碧绿罗裙的少女,见其睁眼,便立时偏头望向了白衣人:“师父?”

林风又是一拂,簌簌的青竹错落声中,一道极轻极淡的女声缓缓响起:“林中……拂进了血腥味。”

少女一怔,下时眉头一皱,立时抱起手边长剑道:“绿儿去看看。”

宁然静坐的女子没有应声,身上白衣于风中微微扬起,又辗转落下。

她空茫的双目平静地望着前方,顿一瞬,方缓缓道:“……落月潭。”

“是,师父。”

少女应一声,立时飞身而去。

……

“这端木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怎么听来竟是这般神通广大?”

洛阳城内的茶馆里,先前开口询问的那白衣公子对面,一间打着帘儿的雅间传出娇嗔的女声,似是心下极为好奇。.

“哈……”楼上楼下皆传出不轻不重的笑声,半是哄然半是轻讽,不由地小声议道:这谁家的小姐夫人,当真是深闺不出哪,竟连端木先生都未听说过。

余老假咳一声安抚众人,待得人声静下,也是含笑道:“如若这位夫人或是小姐不知道这端木先生,可当真是有些孤陋寡闻了……所幸刚才提及之事,也是要讲明这一段缘由,不如容小老儿来讲解一番。”

打着帘儿的雅间里当即便走出个锦衣丫环,传了声赏。

台上余老合扇为礼向着雅间微微欠身表示谢意,继而道:“诸位都知道,我大夏立国九百年,有许多传奇。便是连夏国的创立,也是一个传奇……”

大夏之境,北有悍强之匈奴、鲜卑,东有顽固之夫余、高句骊,正西乌孙常扰,再往南更有常年虎视眈眈的走马羌族。

大夏拥中原沃土,于其间能长存数百年不被吞食刮分,实属不易。

其原因自是因为叶家皇帝多半还算得贤能,但也还因着那九百年前随着叶氏立国一并流到大夏的三件圣物。

其一是能指引天下安宁的天启神示——清云鉴;

其二是可凝气成刃的武境之极——无刃刀;

其三便是兵家奇书《奇谋录》。

这三物,当年传入,一为大夏隐于江湖的云门所承;一为中原武林巫家所有;一为三百年前移居塞外的孔家保管。

三物中,除了“无刃刀”实为一门奇玄武术可家族皆习,与《奇谋录》为一部兵书之外,清云鉴却是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物什。

浩浩武林,江湖之上,能传承它的人,皆为命定之人,称之为清云鉴传人。

世人知,清云鉴传人能启天示,预知祸事,并能找出下一任可能传承之人,其将之收为徒,再到临死之际,令门下弟子一一照过水宁镜,能呈天下之景于镜中者,便是下一任清云鉴传人。

因而首代清云鉴传人便创立了云门这一奇学之宗,代代弟子中,传承了清云鉴的云门弟子,也就默认为云门之掌,称之为清云宗主。

清云鉴传人听天授意,指引天和、地顺、人安,有预事、明情、知祸、平乱、安天下之能。

而这端木先生,便是七年前以十六岁少龄便继承了这清云鉴之人。

七年来,端木先生预天灾,定民心,示奸佞,除国患,不仅频启天示协助老皇帝平定了三王之乱,毒堡之逆,安百姓,和武林,更在其将薨之时,以一言改了老皇帝传位于大皇子叶齐的诏谕,改为七皇子叶征为储君,继承大统,便是如今的夏武帝。

九百年来清云鉴的传承受天意指引,辅国安邦定武林。

可是将其传承至改立帝王之储,枉置皇谕帝诏者,端木先生是第一人,也是至此唯一一人。

“原是清云宗主,本姓端木,被众位称做端木先生?”那先前出声的女子恍然呼道:“一直听来便是清云宗主,未料他复姓端木外间都以先生相称,是小女子孤陋寡闻了……”

余老摇扇轻吟,笑道:“无妨无妨,以先生称端木宗主原是江湖中人近年来的说法,这位小姐想是久居深闺,不知道不足为怪。”

那娇然女声十分崇敬道:“观今朝政清明,宗主为天下安宁戮力辛劳,我等闺中女子实在叹服钦佩……”

“哼。”

……

血顺着粗壮的树茎流下,流过根际枯叶,慢慢浸入土中。

被树冠粗枝叉住的巨大白色身影在晨光中微微动了动,而后轻轻翻动起来,巨大的身子费力地试着爬起,四爪无处着力,抓蹭间压断栖身之木,“嘭”地一声从树上摔落,好半天没有声响。

林风拂过新草,蹭着染血的皮毛,数只短箭插在其肩背之上又溢出了血,白色身影再度动了动粗厚的爪子,极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硕大的兽目勉力睁开,循着踉跄蹒跚的脚步一步步向着前方的寒潭迈去,绵绒般的长尾曳地,满是血污的身子慢慢移进潭中,挣扎着往潭底钻,寻着熟悉的血腥味咬住那千疮百孔的人,一点点拖出寒潭。

当绿衣少女赶到时,草丛间拖曳而出的血水痕迹从落月潭越过千木林,已到了泊雨丈前。

少女心下一震,查看一番立时往回赶去。

“回师父,来者似是一人一兽,看脚印受伤极重,已误入泊雨丈中。”

女子依旧端然静坐于林中,闻言淡淡垂目,没有应声。

绿衣少女立于其身侧,见其不语,亦不再开口。

林风簌簌轻拂,又拂来了一阵血腥味,静坐的女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而后道:“将丈中九曲阵关了,带他们进来。”

“是,师父。”

少女这才低头应一句,飞身去了。

不多时折返回来,绿衣上沾了些血迹。

“禀师父,来者很不同寻常,那人不过是个孝,身中刀箭无数,血几乎已流尽,是被那头白狼硬拖来此地的,而那白狼……硕大无比,竟不像凡兽。”

石上的白衣女子闻罢眉间极轻地蹙了一蹙,而后微抬起了手:“带我过去。”

绿衣少女立时应声上前,她径自恭然走至女子身侧,将其于青石上扶下,转坐于一旁放置着的木轮椅中。

少女一面轻轻推起女子所在轮椅,口中同时道:“那孝满身是伤,多处已见骨,眼见无救了,那白狼倒是还能救上一救。”

坐于椅中的女子闻言轻咳了一声,眉间露一丝轻忧:“血中散出了毒息……你与我学医不多,不可妄下定论。”

少女微低头,一面将其往林外推一面道:“弟子只需学好武功,于师父出谷时护住师父安危,医术即可不用。”

女子默然不语一瞬,敛声静道:“世间之事,何如你想的这般简单……习些医术,终非无用之物。”

绿衣少女闻言推椅的手一顿,而后更加紧握道:“只要有弟子在,绝不容师父有半分闪失!”

轻轻一叹,椅中女子微微抬首,虚无的视线中幽远宁然。

木轮轧过林中枯枝,发出细微的声响。

两缕清逸的白发从女子额鬓之际垂下,于风中轻曳,无尘白衣从满地枯叶上轻轻拂过,飘渺如烟,淡如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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