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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芳向来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热闹之地,可是接连几天,却成了京都里最频繁发现民众聚集最多的地方。.
那些整日没有鸟事的文官机会在圣上面前念叨什么“百姓如水,官员为舟”,常常自称“父母官”,整出要亲民的一套来,一出事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快,就是推给他们这些曾经刀口添血打过硬仗的官兵来解决……
白起阳有些烦躁地想着,还惦记着与兵部侍郎张国栋那盘厮杀激烈的棋局,最后那步当如何破……拉了拉身上厚重的将军袍服,有些不耐烦地打马走进满庭芳路口。
许是对主人的烦躁郁闷心情有所察觉,那马儿也是乖觉得很,甚至连出气换气都比平时慢了一拍。
畜牲尚且如此,跟随在白起阳身后的官兵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按理说这鸡毛蒜皮的讨债小事不该聚众滋事才对,谁料那郑三竟然豪气地在满庭芳街口洒铜钱,竟然邀人去看那竹筠苑萧小姐……
他们大部分人常年跟随白起阳在边关,也是最近才回京都,白起阳御下向来严苛,一听要紧满庭芳,还能看那啥……都兴致勃勃,毕竟干了好久的大老爷们,可是,越是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嗅觉越加明显,早就发现将军虽然未出一言,明显不高兴,谁敢触霉头?
于是,一行人得到命令后,一路黑沉着脸顶着一日中最热辣的太阳行来。
满庭芳竹筠苑门口的郑三心里更是乱的不得了,心跳顿时加快,血液就像凝固住了,整个围观人群的气氛变地死气沉沉,到处弥漫着紧张可怕的气氛,仿佛自己就是刚刚那个拿砍刀作势要去砍那门口瘦削少年的五大三粗的汉子……前一刻,那人还在嚣张地骂骂咧咧,后一刻,那人竟然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你,你对他做什么了?”正三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几乎是用尽力气大声对着瘦削少年吼道。
他的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将目光集体投到竹筠苑门口那个浅笑盈盈的瘦削少年,个子比同龄人要高出半截,一套胡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他就那样淡定地站得笔直,就如同一根竹子那般,柔韧有余。
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羸弱的少年,竟然就那样站在那里,甚至没有任何动作,那位举着砍刀冲上去的大汉就那样不受控制地倒在他的脚下四脚朝天。.
“郑三,这是十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要,你就拿走,不要,就慢走不送了。”一道清亮中带点软糯的声音传来。
众人又大为惊讶。
原来这少年的声音如此好听,竟然似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女的嗓音。
“旭姐姐,哇哦,威武!”
随着娇俏的女音自竹筠苑传来,众人更是惊掉小巴,那少年竟然是个女的!
许蔓回头,见文姬姑姑真好走出竹筠苑影壁,站在她不远处的黄先生也不知道来了多久,目光深沉地望着许蔓。
“花裳,这送银票的人可还在?”文姬姑姑扫了一眼许蔓旁边站着的花裳手里的通顺银号全国通兑的银票,问道。
花裳脸上却似打翻了的颜料铺,很别扭地回道:“这是旭姐姐的。”
“怎会?”萧衍榕有些惊讶地问许蔓,也顾不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毕竟这是十一万两银子,不是一百两、一千两银子,何况若许蔓身上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上次自己受辱时不拿出来,或者这两日来大家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拿出来……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
虽然萧衍榕只有短短两个字,许蔓却听出来些不一般的意味。
“姑姑,旭姐姐这也是上午出去借的啊!”慧妍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歉意地对着许蔓笑笑,拉着萧衍榕到一边撒娇去了。
花裳有些不服气地站出来,略带气愤地说:“姑姑,您来晚了,没有瞧见那通顺银号的伙计那鼻孔朝天的模样,还说什么他们通顺银号不屑接下这样的万花楼,还说……”
文姬姑姑一个严厉的目光投来,花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要紧嘴唇默默地站在许蔓身后。
许蔓却是不以为意。她对着文姬姑姑行了一礼,客气又不失礼地说:“姑姑,请恕在下失利,没有经过和您商量,就自作主张地从郑三手里接下来这笔债务——”
“让,让开。谁报这里出了人命?”一个官差凶恶又不耐烦的声音自人群外传进来。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一众官兵拥着白起阳缓缓走来。
郑三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飞扑到地上还在挣扎的汉子身上,嚎哭起来:“官爷做主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就是来收债的,却被害成这样啊,死不死,活不活的……”
白起阳扫一眼他旁边的汉子,又深深地望了一眼许蔓,也不说话。
立刻就有士兵上前去检查:“禀将军,此人乃癫痫病复发。”
话音一落,郑三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这,这怎么可能?”
白起阳却是不管这些,招呼人准备离开。
那随后的士兵有些不耐烦让众人散开。
郑三却是不死心,学着之前那汉子的样子突然向许蔓的方向奔袭而去。
“扑通——”
不知是谁扔了一块西瓜皮在郑三脚边,他还没跑起来,就摔了个狗吃屎。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这场众人眼里的好戏以郑三摔在地上后中风而结束了。
许蔓以十一万两银子为满庭芳竹筠苑付清债务,换来满庭芳两年的经营权。
第二日,京都里大家都在流传满庭芳竹筠苑又出了一位奇女子,竟然为了报收留之恩,花了十一万两银子买下满庭芳两年的经营权,谁都知道如今的满庭芳别说挣钱,就是停业也是亏损的。有人笑话傻,也有人道虚伪,更有人满满嫉妒羡慕……
不过,很快又有了新的奇闻异事吸引了大家的眼球,据说紫金门前的牛皮鼓“灋兽”竟然被人敲响喊冤了。
这“灋兽”还是大新皇帝齐焕之当年为了平民怨,立君威,亲自去那凤邑千峰山猎杀的犀牛制作而成,并颁下圣旨,凡是敲响此鼓,必得圣上亲自过问冤屈,又有鸣鼓“叩阍”的说法。当然,既然能够蒙获当今的垂问,自然其中的关卡自然严苛,轻则翻不了案,重则性命都要丢掉。
在户籍被官府控制的情形下,普通老百姓一般很难千里迢迢到达京都,因为其中就涉及官府的“路引”。《大新刑律》就曾将那些没有路引或者携带假路引的人定为寻衅滋事者,轻则仗责,重则充军……这也是许蔓当初离开林府之后不愿意与慕芯一道远走的原因之一。
“……那这位这么有勇气又有谋略地叩阍成功的人是谁呢?又是因何而叩阍?”慧妍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了,大大杏眼滴溜溜地在花厅里面转了一圈,试图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众人却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各自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连抬眼瞧她都觉得浪费时间。
许蔓则是斜靠在一旁的圈椅上,闭目养神。
慧妍却不气馁,轻手轻脚地走到许蔓身旁,说:“旭姐姐,您也不感兴趣吗?说不定对你有所启发呢?”
许蔓悠然睁开那慵懒得快成一条缝隙的凤眼,微微一笑:“慧妍,你若是能将昨日我说的背熟,就带你去上上香吃一顿。”
上上香是京都新开的一家酒楼,里面有着慧妍最喜欢的糟辣鹅掌。
她忍不住吸了口水,心下却得意洋洋,一字一句地说:“旭姐姐,我要是说出来,可能你要请我吃上一月呢。你知道那叩阍的可是妙颜斋的栎姑姑哦。”
“什么?”许蔓一跃而起,惊呼出声。
慧妍却在一旁做着鬼脸,不接话。
正好走进来的花宿见了,给了慧妍的额头一记暴栗,轻言细语地说:“也不怪你惊讶。虽然妙颜斋在京都乃至大新都很出名,却没有几人知道原来这妙颜斋竟然是忠勇侯府那位私生女儿的生母留给她的嫁妆,这不,那栎姑姑从外地回来就去林府找主人,结果告知被送进了宫里,栎姑姑一介平民也没招,只有等了。后来方侯爷家办喜宴,就是那方灏君出嫁,皇太后竟然派了那许小姐为全幅人呢。”
说到这里,花宿有意识地扫了一眼站在花厅门口正和文姬姑姑低声说话的萧衍榕一眼,见她没有注意这边,才说:“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花宿见因为自己的话,大家都停下手里的事情,正感兴趣地朝着这边望来。
就说说嘛。女人嘛,自然喜欢八卦的,她得意地撇了一眼慧妍,胜利姿态不言而喻。正待开口,却被慧妍抢了先。
“那栎姑姑竟然说那位许小姐是假的,不是她家小姐,于是就去——”
“假的!”
“怎么会?”
“那可是林府大张旗鼓送进宫里的,怎么会有假?”
“林府就不怕那欺君之罪?”
还未等慧妍将话说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她要说的话给堵在口里。
许蔓却是久久不能回神,心里却莫名惊讶又惶恐,原来还是有人知道那许小姐是假的!那之前的自己也是换了芯的,有人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