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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亦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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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没长耳朵吗?要我说几次,我不吃。给我滚——”

愤怒的声音传来,在黑暗中,初夏终于寻着他的声音,辨别了下屋内他的位置。

仿若未闻,她淡定地有些过份,端着手中的托盘向里屋走进去。

刚一踏入,门像是有人控制似的,“吱呀”一声自动合拢,一下子,初夏完全陷入了黑暗中。空气中奇怪的气味让她皱了皱眉头,初夏的眉梢也不由自主地随之缓缓蹙了起来。

须臾之后,她置身黑暗之中一动不动,不动声色地阖上眼睛,似是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复又睁开,黑眸深敛无波,在这寂静无声的空间里终于寻得一丝光明。

漆黑一片的塔内四面是墙,只有一扇极小的窗户。那人一身黑色衣袍,坐在窗下,若不是从窗*进来的几缕微光,她真的连这屋里的大致方向都分不清。

初夏仔细凝望着窗下的人,由始至终,坐在那里的那个纤瘦背影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微侧着头,薄削的下颌在窗户投射进来的的光亮下,刻出一个阴影极淡的轮廓。

“我,是来送饭的。”初夏悠悠开口,那个从始至终不曾动上分毫的背影让她心中疑云渐深,言语也越发显得迟疑。

末了,屋内的气息有些凝滞,让她眉宇紧紧蹙起。

那个一直静坐在窗前的人在听闻她这句话后终于有了些许动作,他慢慢移动,向着初夏回过头来。

那个一直让初夏觉得神秘的人,当一屡微光落在他才侧过一小半的脸上时,尖叫声如期而至。一向镇定自若,相当有骨气的初夏这一次,却吓得几个踉跄,连连后退,顾不得身后是怎样的路况,逃得十分狼狈。

一直跪在孤塔下等待的下人们当听到那声熟悉的尖叫声时,纷纷将头埋得更低。果然,一抹白影意料之中地从七层高塔坠落下来,“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扑起如浓烟一般的灰尘。

又是一个惨死的花季少女。

众人头也不敢抬,在心中默默感慨。

看着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白色身影,那个被众人称呼为“爷”的男人平静无波的眸子淡淡扫过,好似冰雪一般,充满了阴森的寒冷之气,将整个庄园的紧张感完全冻住,空气也好似在一瞬间凝固了一样,充满了压迫感。

“拖下去吧!”他高大的身躯一挥手,举手投足,散尽人家万千风华。

当他看见她第一眼,她眼中过份的冷静让他以为……算了,是他多虑了。

几个奴仆依言上前,准备架起初夏。在他们将手伸到一半时,那个趴在地上许久的人终于动了动。

随着她的动作,男人当即厉声呵斥道:“慢着。”

他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几人皆是动作一停,额头早已吓得冷汗直流。只见那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始终盯着地上的人,眼底眸间的流光溢彩,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奇迹发生似的。

终于,在所有人的一片惊讶之色中,地上的那团白影缓缓蠕动着身躯,一下下地慢慢站起来。

天呐,从七层高塔摔下来,她居然还活着,而且如此生龙活虎,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初夏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她清冷的眸子叫人从中看不出其中半点儿情绪,只是从她身上所散发出的高不可侵,与他身旁的男人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子说,让我半个时辰过后再送去。”初夏整了整本就破烂,现在更加不堪入目的衣裙,说话间,言语是那般自然,平淡得击不起半点儿波澜。

可她不知道她这一句话,让所有人惊讶地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

再送去?

公子会说这样的话吗?

“喔?是吗?”冷酷的声音的落下,那男人盯着初夏的面貌,鹰隼般的眸子散发出冷冽的寒光,仿佛能把人看穿一般。仅此一眼,庄园的温度呈直线下降。

“嗯。”初夏侧头迎上那双眼睛,她淡淡的回应让人感觉像是被一双无情的大手近乎凶残的扼住,害怕和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心房。

从来没有人敢这般与爷说话,就像除了爷之外,从来没有人会活着从那七层高塔出来。她,是第一个。

对于眼前这个例外的女子,所有下人们都忽然涌起异样的敬畏。不由纷纷好奇这般胆大妄为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就算顶着要被斩头的危险,仆人们依旧抬了抬身子,暗中去窥探初夏的模样。

她就那般趾高气扬地站着,将背挺地笔直,直迎爷的目光,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难以靠近的气息,让人无法描摹,难以言喻,不过是极其自然的抬头凝目,却已是惊心动魄得让人几乎窒息,美得绝世而疏离。

那男子看着眼前与自己对视却无丝毫胆怯的女子,不由又向她靠近几步。他始终冷漠的双眼第一次有了些许动容,当停下脚步与她久久对峙时,那张绝美的小脸上仍是冷漠矜傲,抬眉棱目皆是透着一股令人颤抖的青寒。

“那好,云霜,带她下去换身衣服,半个时辰后,让她将饭菜再送上去。”话语刚落,一挥衣袖转身离去,留下身后一众目瞪口呆的人群。

“啊?呃……是。”云霜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初夏。忘忧阁的天,是要变了吗?

一向沉默少言总是性子冰冷的爷与公子一样,向来不说多话,但邪佞如斯,有骨子凌驾于一切的成熟与高傲。他们的心思向来不容人猜忌,神秘如谜,令人难以琢磨。

可这样的公子和爷,无不是迷人而又危险,他的心思,就宛如在经历狂风暴雨洗涤前的宁静一般,越是寂静,越是证明危险正在蓄势待发。

半个时辰后,初夏双手端着托盘,再度来到了塔下。这一次,她明显要熟练得多,十分镇定地走上花架,在众人瞩目下踏上七层高塔。

看着七层高塔上衣袂飘飘的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敬畏的神色——因为,五年来,她是第一个活着从那塔中出来的人。对于唯一一个例外,所有下人都心怀疑惑和敬畏。仿佛,这个忽然出现在他们世界的女子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也是如同公子和爷那样神秘莫测的人。

初夏伸手,在触到门板的那一刻,她仍旧犹豫了。其实,她已然忘记自己先前到底看到的是什么,只记得十分恐怖。

深吸口气,初夏眼神沉了沉,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推开了门。不过这次她放聪明了,将门悄悄打开一个足够自己蹭进去的缝后,就没再继续推。小心翼翼到像是做贼般,进了塔内。

她一个人走向里屋,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眉头一蹙,却脚步不停。

“月锏那小子现在是在正面挑衅本公子吗?都说了多少次我不吃。”意料之中的怒吼声传来,黑暗中,那黑影快要滴出血的眼睛狂傲的转头看向初夏,尽管初夏眼前漆黑一片,并看不清对方,但她仍旧被他身体所散发出的那股暴戾之气吓得全身一阵寒冷。

小小的窗口投射而来的微光照在初夏身上,当他转头看见她的第一眼,浑身怒火有了片刻的浇息,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神头次起了一层极其细微的波澜。

“我是来送饭的。”

“怎么又是你?难道你不怕吗?”还真是稀奇事儿,居然有人来了这个地方后还敢来第二次。

“不怕。”初夏应了一声,她平淡至极地站在原地,轻轻眨眨眼,眸上浓密的长睫仿似不习惯这里面的黑暗一般,不住拂动。那侧影便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柔美。

她看着窗口下那个一身黑袍,消瘦得几近病态得男子,似是蒙着一层萧瑟的青灰,让人顿生凄凉悲伤之感。

坐在窗下的人明显一顿,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常色,他随即疯了般大笑起来,可语调中仍旧带着一点波动:“可是真的不怕?还是你是被逼的?”

黑袍公子清朗的笑声,宛如琴曲动人,撩得初夏心扉轻颤。

这声音,听着倒像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光从窗口投来,将他漆黑的影子印在地面。这般清瘦的背影,似是一阵风便能吹倒,如此这般,初夏便在心中更加肯定自己这一猜忌。

“我不怕,也没有任何人逼我。”初夏重复道,她神色一派镇定。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与本公子说话,你是第一个。”脸上浮起了苦涩讥讽的冷笑,一丝似有似无的矜傲在他眉宇间出现,满满都是轻蔑。

“我也从来没有给人送过饭,你也是第一个。”

黑暗中,黑袍公子挑了挑眉骨,清澈的眼眸和神色依旧平和,如一潭死水般,静得有些可怕。

“呵呵,有意思。果真不怕吗?看来是因为你没看清罢了!”

一直处在黑暗中的人,开始移步向她缓缓走来。他每走一步,屋里的阴冷腐烂之气就更加浓重,好似这奇怪的味道本就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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