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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知道。从前凭借她体内的异能,每看见一样东西,关于那东西的所有都会自动出现在她脑海。而这次,当她看着少公子那张脸,试图探究其病理,却连一个名字都得不到。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病,她居然动用异能都查不出来。
“初夏别问了,”云霜忽然面色凝重地转过身来看着初夏,“在这里,知道得越少越好。”
初夏一愣,到嘴的问话被她这么一阻止又说不出口了。兀自叹了一声,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见她神色凝重地切着排骨,脸色都变了。
端着饭菜进了塔,那个一直站在窗前的黑袍少年在塔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眸光徒然一亮,似一弯皎洁的月泓趟过,随即身体快速一摞,躺在了一旁的床榻上闭目假寐。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他如蝶羽般卷翘的睫毛在黑暗中轻颤,心跳也随之加快。
天晓得他为何要这般紧张,自从那日他的失控之举在她面前暴露之后,好像再也不知道该以如何颜面来面对她。以前都是别人想方设法地躲着他,现在倒好,成了他费尽心思地去躲别人。
初夏进屋,闭了下眼睛,待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后,开始四处寻觅那个纤瘦的身影,却一如既往地看见那个傲娇哭包躺在床上背对着她。
一次两次,她是以为他是睡着了的,可一连几日都是这样,初夏转念一想,他定然是为那日的事感到不好意思,故意躲着她。
明白了这点,她倒是也由着他去了,免得这一向孤傲的少年觉得她是在让他难堪。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她送来的饭,他从来没有动过。
想到云霜说的话,因为他得的怪病,所以他是感觉不到饿的。难怪,难怪他会这么瘦。躺在床上,那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竟无一丁点隆起,实在瘦到可怜的地步。
不行,她得想办法让他吃点东西。
“我来送饭。”初夏看着那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说道,她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声声回荡,静得好像就只剩她一人。
意料之中地没有任何回答,初夏将饭菜放到桌上后,转身离开。
少公子屏佐吸细细去听屋内的动静,听着那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他内心的紧张也一点点平复下来,听着关门的声音后,好一会儿他才坐起身来。
房间再度恢复以往的寂静,除了她留下的那股清淡的香味,这空荡的屋子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证明她来过。
眼前的漆黑,让他不由长叹口气,一时间怅然若失的感觉遍袭全身。说实话,他从未那般期待过自己每日用饭的世间,也从未在意过这个黑暗中仅有的光明下一次是何时到来。
“醒了?”
正想得入神,忽然一声毫无预兆地砸进他耳朵,吓得少公子浑身一凛。像是过电般,将他浑身上下每一处唤醒,再度陷入紧张。
“你、你怎么还在这儿?”少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从暗处走出来的白影,顿时,他分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漏了两拍。
“我没说我要走啊!”初夏失笑,故意挑衅似的看向暗处那双清澈的眼睛。
她就是抓住他不会武功这一弱点,利用关门制造她已出塔的假象,果然被她猜中,这个傲娇哭包,就是故意在躲她。
“快给本公子滚出去。”少年的犀利的目光简直是想将她千刀万剐,可是初夏却丝毫不在意,反而一脸得逞地看着他。
对于少公子现在这般喜怒无常的脾气,也实在是怪不得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常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高塔中,性情多变也是在所难免的。
“吃饭吧,今天云霜特意做的红烧排骨。”
“没兴趣。”冷眼瞟了眼桌上的饭菜,少公子刚刚松开的眉头又重新纠结起来,暴风雨再度开始缓缓聚集,周遭的空气凝成铅。
初夏整个人像是身在水深火热中,被他情绪的变化所淋漓尽致地洗礼,可她偏偏无视一切,就喜欢往刀口上撞,“唉!今天云霜给我打了个赌,你若是吃了饭,我就能赢她五十两银子,看来这五十两银子是无望了。”
初夏说着,颇为惋惜的样子,扶住额头,万般无奈。
少公子兀自瞥了一眼,她清清脆脆的声音传到笼罩在阴影中的少年耳里时,带着半开玩笑的意味,故作深沉无奈的样子,看在少公子眼中格外挠着人心。
少公子皱了皱眉,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慢下意识的不喜被人置喙,但眼中初夏百般讨好的模样却又让他当下脸一红,神色竟前所未有地慌张起来。
一时间,脑海中莫不是她懊恼不已的模样,想着,他眼底又升腾起几抹笑意。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复杂奇特的感觉,他能清楚地分辨心中突发的每一种情绪,却更加懊恼,他为何会因为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而变幻情绪。
少公子心念一动,发烫的脸让他心绪不宁,遂又向后退了两步,干脆将自己完全陷入黑暗。
再度抬头望向那个站在桌旁,望着托盘中的饭菜叹息不止的初夏,突然挑眉道:“女人,肤浅。”
“我今儿就一直呆在这儿,直到你吃为止。”
“……”
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初夏看着那个突然躲到暗处的少年,心底染上一股得逞的笑意。她眉眼一转,眯着眼睛细细去瞧那身着黑衣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的少公子,在暗处多年,早已习惯,初夏的一举一动,他看得清清楚楚。
可如此,他不由第一次在心中开始埋怨,埋怨自己这双在黑暗也能一样看得清明的眼睛。
只觉得忽然间,那自她身上发出的清新香气好像在刚刚她脸上表情变幻开始,有了难以言喻的变化。那本就被称为“绝色”而当之无愧的脸,在她不经意的辗转顾盼间,让他脸红心跳,竟硬生生的让他这样呆滞地看着她无法移开双眼。
“唉!你不会是就是想让我在这儿陪你,所以才不吃饭的吧?”
初夏故意为之,虽然她看不清暗处那少年的表情,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呼吸的变化。她的挑衅,似乎有了一点作用。
妖精。
少公子在心中暗暗骂道,眼睛却再也不敢去看她一眼,干脆一挥衣袖,故作愤怒地转身将目光投向窗外,任冷风退却他脸上的灼热。
“激将法,对本公子没用。”
初夏咬住下唇,眸光一转,不由暗中偷笑。
少公子的声音坚定凛冽,但其中微不可见的迟疑却未她准确无误地听了出来。“小鬼,就不能给个面子,不当面揭穿我吗?”
“无聊。”
简简单单两个字,他的拒绝,让她感到心凉。
她平静地注视着瘦成一根细竹般,也依旧站得挺拔的身影,眼眸之中有着摄人心魄的光华在轻轻辗转,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涌动,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小鬼,最后一遍,你到底吃不吃?”初夏直视着那道消瘦到一股风就能吹走的背影,灼亮的黑眸背着窗台射进的光亮。
少公子闻言,怒气突起。他微微挑起眉梢,却再无任何其它动作,只听得他语气中愈发不容拒绝:“不吃,本公子说了不吃。”
“好吧!”初夏低垂下头,转身离开。
脚步声响起,与他相反的方向,越来越远。少年忍不住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悸动,转身看去。
那道纤弱娇小的背影,显得颇为落寞。只是一眼,便轻易刺痛他的心。
塔门打开,风中的白色衣裾,宛如一个生长在地狱里的迷梦,让人甘愿沉醉,永不再醒。
他没想到,她的离开,会让他开始害怕一个人的时候。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像是将他从光明的地方一步步推进黑暗的深渊。
就像是最开始确定自己的病,永远也治不好的时候;就像是刚刚来到这里,因为体内病毒,他那张被世人称赞向往的脸将会日益溃烂的时候;就像是为了不吓到别人,不得不将自己关在这高塔中的时候;就像是……
那些黑暗的日子,就像是身在地狱中的刀山火海,锐利的刀锋渗着寒光,无论他如何惧怕,如何拼命挣扎,如何想要远离那些恐怖的事实,那魔鬼就是死命将他缠住,他越是挣扎,便会被缠得越紧,紧得让他无从逃避,直到他退无可退。
是他的错,他不该不听父皇的话,扎在医术中越陷越深,为了研究出那些新的药引,让自己染上怪病。
可是他知道错了,谁能救救他。
父皇?母后?
不,师傅,救救我师傅,徒儿知道错了,不该不听师傅的话动了那个小瓷瓶,真的知错了。
师傅,师傅……月锏哥哥……
谁都好,来救救我……
可是……没有用的,父皇张贴了皇榜,医道再高深的人,也束手无策。
也对,连师傅都救不了他,还有谁能将他从这黑暗中救出去。
他只有任由那病毒发作,似寒冷的刀锋划破他的皮肤,深深刺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