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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回忆起来,“是呀是呀,那时候很恐怖的。”她记得她那时候在上初中,嗯,初三了,整天待在家里不让出去,电视上每天都在刷新死亡人数。
胖护士又说了几句才走。她一个人趴在床上,还没有从刚刚的话题中抽出思绪。忍不住想到王子杰。那时候他应该是在上大学吧。
那一年,他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雪莱说,冬天已经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王子杰说,若这位诗人活在2003年,那他一定不会这样说。
龚祝瑜笑着问他,“那他应该怎么说?”
“他一定会说,冬天不要过去,春天不要来临。”
龚祝瑜笑他,“人家是个诗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没有文化的话。”
王子杰忽然握紧了她的手,正色道,“小瑜,现在林城的情况越来越糟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咱们学校也会被牵连,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咱们俩都不能有事。”
龚祝瑜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说不定很快就过去了。”
王子杰说,“小瑜你错了。”
她当然错了。
那年春节过后,紧接着迎来的是一个黑色的春天,一沉无任何思想准备的灾难忽然降临人间,专家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非典型性肺炎,简称非典。
一时之间,满世界充斥着关于非典的任何讯息,当一个个真实的死亡案例在身边发生,龚祝瑜才明白这根本不是“很快就能过去”的事。
她给陈玲打电话,说妈妈你没事吧。陈玲说我很好你呢。
龚祝瑜说妈妈我没事,我们学校防护措施做得好,一天三顿的让我们喝预防的汤药,宿舍楼里也是一天消好几回毒,每天上课之前测量体温,所以目前还没有发现非典病例。
陈玲说,非典都这么厉害了你们怎么还上课,电视上不是说人群聚集很容易感染非典么。
龚祝瑜说,是呀是呀,别的学校都停课了,我们也快了。
陈玲说我看见很多大学生都跑了回来,你要不要回来?
龚祝瑜说,L市和林城的情形是一样的,回去也没有多大意义,在这儿有老师同学反而更安全点。
陈玲说,那好吧,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经常给妈妈打电话。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回宿舍,见前面一个女孩走得摇椅晃,没一会儿就跪倒在楼梯上,龚祝瑜没有多想,立即上前扶起了她,看她面色苍白,摸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赶紧叫来了楼管阿姨,紧接着又来了一大批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人,做过仔细的检查之后一个专家模样的白大褂下结论说这个女孩极有可能得了非典,龚祝瑜作为密切接触人当即要求被隔离。龚祝瑜说我只是摸了她一下,没有其他太密切的接触了,应该不会被传染。白大褂面无表情的说,别说是摸一下,就算是一前一后走着也算是密切接触,带走。
就像是犯事的嫌犯一样,龚祝瑜被带到了H大的隔离区,听说这几天和那个女孩接触过的人都被隔离了。一个人一个小房间,和宿舍的格局一样,小小的空间像被消毒水洗过的一样,充斥着浓重的刺鼻味道。
她给王子杰打电话,带着哭腔,“王子杰,我害怕。”
王子杰着急的问,“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害怕呢?”
她说,“王子杰,我被隔离了。”
王子杰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会被隔离呢?”中午两个人还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饭,怎么一会儿的时间就被隔离了呢。
“我也不知道,我中午回宿舍的时候看见前面一个女孩倒在楼梯上,就上去帮忙,后来来了几个医生说那个女孩得了非典,我就被隔离了。”
王子杰的脸色变得煞白,本能的害怕起来,却不能表现出来,仍旧很轻松的安慰道,“小瑜,没事,只是隔离观察,很快就没事了,你不要……”
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他再打,只听得温柔的关机提示。
他跑到学校的隔离区,被戴着厚厚的口罩只露出眼睛的管理员拦住。
他看着管理员恳求道,“老师,我的女朋友在里面,她很害怕,能不能让我上去看看她?”
管理员斜着眼睛看他,反问,“你觉得能不能?”
王子杰低了头,他自然知道不能,却仍旧不死心道,“我保证她真的没事的,肯定不会传染到我。”
管理员看了他两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下,教育道,“我是肯定不会让你上去的。同学,你要明白,隔离不是歧视,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被感染,是对家庭负责,是对学校负责,是对社会和国家负责……”
王子杰打断了她的说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充电器,“我明白,我不上去,麻烦老师把这个充电器给她,她的手机没电了,我们联系不上。”
“叫什么名字?”
“龚祝瑜。”
管理员翻着记录,看他担心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你也不用担心,只是隔离观察,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不会亏待了她。”
王子杰一边淡淡的点头,一边腹诽,监狱里还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呢,敢情不是你的朋友亲人,坐着说话不腰疼。
一下午的时间一直关机,晚上的时候龚祝瑜终于打来电话,却镇静了很多,她说王子杰,我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儿挺好的,有吃有住的。觉得闷了就自己和自己说话。你真的不用担心。
王子杰说,小瑜,你想不想见我?
龚祝瑜说,怎么会不想,可是我被隔离了,不能见任何人,就连下午你给我的充电器都被消了三遍毒。我怎么可能会见到你。
王子杰说,你到窗口,往下看,正对着的一个路灯,我就在那儿。
龚祝瑜急忙跑到窗口,看下去,果然看到路灯下一道高高瘦瘦的人影,仰了头,看着她,笑了,在电话里说,”小瑜,你看,这样不就见到我了么。”
龚祝瑜目光粘着那个身影,眼泪哗哗的掉,“王子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房间?”
王子杰笑,声音怪怪的,“傻瓜,这比做微积分题简单多了。不要哭了。”
龚祝瑜抹眼泪,“我就要哭。”
王子杰轻笑,“小瑜,你要真能和孟姜女哭长城一样把这栋楼哭倒了也算功德无量。 ”
龚祝瑜扑哧笑了,带出了眼泪,“王子杰,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害怕了。真的,说不准今天晚上还会做一个好梦呢。”
王子杰说,“你有没有给杨晓芸她们打个电话呀?她们听说你被隔离了都担心坏了。”
“呀,我忘了。”光顾着害怕了,都忘了给宿舍那三个女人打个电话。
果不其然,宿舍的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通狠骂。
杨晓芸说龚小瑜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现在是什么时期你不知道吗,充什么雷锋学什么助人为乐,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