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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尧的步伐从容而缓慢,古月南柯扣着苏惊羽连连后退。.
“别再走过来了!”古月南柯冲贺兰尧低吼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连你一起炸?”
“你若是真的有与我们同归于尽的决心,为何迟迟不捏爆手中的火石管?”贺兰尧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没有勇气,你带着炸药前来,兴许只是一时冲动,而真正到了该下决心的时刻,你却又退缩了。”
“你以为我怕死?”古月南柯望着他,冷笑一声,“贺兰尧,你太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了,女人发起狠来,是可以不要命的,再说我原本也就没几日可活,你觉得我不引爆炸药,是因为我恐惧死亡?”
贺兰尧道:“不然呢?”
古月南柯不语,只是凄楚一笑。
在来之前,她分明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死,拉着苏惊羽贺兰尧一起做陪葬,岂不是很痛快?
可当她真正得手的时候,望着贺兰尧无所畏惧地走来,她的决心却开始动摇了。
同归于尽的意义是什么?
不想让他们活得那么美满,凭什么她如此痛苦,他们却琴瑟和谐其乐融融?
可就算拉着他们一起去死又能怎样?他们做了亡命鸳鸯,下了地狱也不寂寞,而她,黄泉路上也还是孤身一人。
她嫉妒苏惊羽有贺兰尧生死相随,却也无比羡慕。
她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只拉着苏惊羽陪葬,如此一来,活下来的贺兰尧必然要承受痛苦。
但贺兰尧说,苏惊羽在哪,他就在哪。
即使他不被炸死,他也会用其他的方式去追随苏惊羽,幽冥地狱,黄泉奈何,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她痛恨贺兰尧对她的冷漠,但这样专一的贺兰尧却也正是她所欣赏的。
“苏惊羽,为何你这么幸运。”古月南柯捏着苏惊羽肩膀的手紧了一分,指甲似乎要戳到苏惊羽的皮肉里,“难道就应该你比我先认识他,就注定了在他眼里我样样都不如你?”
“不是我幸运,而是你固执。”苏惊羽此刻也不慌张了,只因慌张也改变不了什么,结果如何,都只在古月南柯的一念之间。
“若是你能早早放手,未必就遇不到一个对你好的人,只是你太要强又太执着,现在却要来说我幸运,你觉得我的幸运是白捡来的么?我也是付出了不少代价的,先来后到的概念,你不会不明白吧?我与他已经经历了不少困难走到一起,你的出现原本就太迟了,已经无法改变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他是专一且坚定的人,难道这不是你喜欢他的原因之一?”苏惊羽颇为冷静地道。
“对,你是比我早了许多,但我喜欢一个人去争取又有什么不对?!”古月南柯嗤笑一声,“我是争不过你,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我也无话可说,苏惊羽,我输给了你,但我也绝不会由着你活得美满快乐,我这么可悲,与你脱不了干系。.”
“古月南柯。”空气中蓦然响起贺兰尧的声音,“其实,你不是不够好,在我所遇见的所有女子当中,你堪称出色了。”
古月南柯闻言,怔住,望着贺兰尧一言不发。
她有没有听错?
他是在夸奖她?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从未听他夸奖过她一次。
终于听见了一次,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是在忽悠她么?
而不等古月南柯理清思路,贺兰尧又道:“你性格倔强,总是不爱服输,你也很聪明,冷静且果断,比起那些弱不禁风毫无特色的大家闺秀,你出彩得多,我并不是真的那么厌倦你,只是,我已经有了惊羽了,我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去接受你。”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话,怔了一瞬。回过神后,很快明白了贺兰尧的心思。
阿尧怎么可能真的欣赏古月南柯。
他说的这些话,只不过是试图攻破古月南柯的心房罢了。古月南柯此刻处在绝望的边缘,若是再打击她,难免她不会来个鱼死网破,等她真的彻底绝望,她会毫不犹豫地走向毁灭。
阿尧掌握了她纠结的心理,试图将她从绝望的境地拉回一些,这样一来,也就有了生存的希望。
毕竟现在他们是死是活全由古月南柯说了算,她只需要一个动作,他们三个全玩完。
而劝慰的话,也只能阿尧来说,只有他说才是最有效的。
与其说古月南柯不想炸阿尧是为了让他活着痛苦,倒不如说,她是舍不得。
“如果你不是先遇见苏惊羽,而是先遇见我,我们有没有可能?”古月南柯从怔愣中回过神后,如此问了一句。
贺兰尧静默片刻,道:“很难说,我也不知道。”
他当然不能说‘有可能’,显得太虚伪。
太干脆的回答看起来往往是敷衍,而模棱两可、故作犹豫的回答看起来倒是让人觉得真实一些,不那么像谎话。
古月南柯自嘲一笑,“你是在骗我对么?其实你从头到尾都很讨厌我。”
“并不是,我只是习惯了冷漠。”贺兰尧迟疑片刻,道,“我对大多数人的态度都很冷淡,对你也是,冷漠并不代表厌恶,我说过了,因为有了惊羽,我不会接受其他人,因此,我只能选择冷淡对待其他女子,忠于自己的内心,忠于我的夫人,不仅仅是对你爱搭不理,我对其他的女子都是如此。.”
“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真可怜。”古月南柯目光中似有泪光闪烁,“但像我这么执着的能有几个?很多人想必受不了你的冷漠,都选择了放弃吧?”
“你也可以选择放弃,现在还来得及。”贺兰尧道,“其实你本不差劲,甚至你也很耀眼,如我这样冷漠的人,不值你一再追逐,对待外人,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任凭你再热情也暖不起来,只有一个角落是热的,那是对我的亲人,你不必觉得不公平,因为你与大多数人在我心里一样,都是没有分量的,但不可否认,你也是个专一之人,只可惜,你不该看上我这样的人。”
贺兰尧一席话,让古月南柯的泪水溢出眼眶。
“这样好不好?你放了惊羽,带着我去陪葬就好。”贺兰尧朝她又迈进了一步,“是我的冷漠让你落得这么可悲,你应该恨我,这一切与惊羽无关,你既然喜欢我,就拉着我去死,放了惊羽,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如果你到现在对我还有一丝情意,给我留个后代如何?我的孩子还未出世,他是无辜的,我想你的心应该不是石头做的,放了我妻子和我的孩子,黄泉路上,我陪你去,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苏惊羽目光一震,“阿尧,你……”
他与古月南柯周旋,目的就是想用他自己的命换她的活路?
若是古月南柯答应下来……
“小羽毛,别说话。”贺兰尧望着她,“你身上两条人命,而我只有一条命,我换你,很值得,况且,她拉着你陪葬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拉着我去,也算是我给她赔罪了。”
“你真的想好了?”古月南柯噙着泪水望着他,“我放了苏惊羽和你的孩子,你陪我去死?”
“对,我陪你去死。”贺兰尧道,“你活着不能与我一起,死了与我一起,不也挺好的么?放了她,这一切与她无关,归根结底,不都应该怪我么?”
古月南柯瞥了一眼扣着苏惊羽的手铐,目光中划过一丝挣扎。
放了苏惊羽和他的孩子,带着他去死?
而就在她挣扎时,贺兰尧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我很抱歉,如果从来没遇见你,该有多好?对你对我都好。但愿你下辈子别遇见像我这么冷血的人,这一世你注定可悲,愿你来世能被所爱之人温柔相待。”
古月南柯的泪水从脸庞滑落。
有生之年,原来也能听见他如此温柔地说话。
他说,他不讨厌她,只是不在意她。
他说,不是她不够好,只是他要忠于他的夫人。
他说,愿她来世能被所爱之人温柔相待。
她可以理解为,她要死了,他对她也有了一丝丝的怜惜?
她一直以来都在纠缠他、打搅他、本来以为在今天这样的时刻,他会斥责她,更加憎恨厌恶她,可他竟然跟她道歉。
他也并不是如她想象中那样无情,他也存着一点慈悲之心,看她如此可悲,他也会有恻隐之心。
她忽然觉得知足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希望他能永远记住她。
古月南柯低下头,从腰间摸出一根钥匙,插入了手铐的锁眼。
“贺兰尧,我屡屡害你们,但是这一次,我成全你,或许这样,你会记得我。”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苏惊羽手上的手铐被打开。
古月南柯将苏惊羽朝着贺兰尧的方向一推,随即步步后退,“我做了这么多对你不利的事,不过就是想让你多看我几眼,不甘心被你就那么忽略,不想简单地被你遗忘,哪怕你能给我一个笑容,一句好话,或许我都不会如此绝望,好在,死之前还能听见你对我温和的话语。”
说话间,古月南柯已经与他们拉开了好几丈距离。
“我恨你,可我还是爱你,不忍心要你的命,那就这样吧。”古月南柯站定在一处空地上,冲他笑了笑,“永别了,贺兰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捏碎了手中的火石管。
下一刻——
“轰!”
随着一声巨响,古月南柯所在的地方炸了开来,飞沙走石,浓浓的黑烟弥漫。
不过一瞬间,上一刻还在说话的人,这一刻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是贺兰尧与苏惊羽都料不到的。
“殿下,吓死我了!”身后的乌啼奔了上来,神色依旧有些后怕,“幸好那女人有点儿良心,若是她真的同意殿下代替惊羽姐姐去死……”
“若是她真的同意,那她会死得更惨。”贺兰尧打断乌啼的话,“你以为我要陪着她去死?她做梦去吧。”
乌啼诧异,“殿下,你落在她手里,她想你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啊,你能怎么阻止?”
“我擅长拖延时间。”贺兰尧道,“你没看见我方才拖延了多少时间?此女从我认识她到如今,几乎一直被我所厌弃,今日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好话,就能将她感动得涕泪涟涟,可见我在她心里的地位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高一些,跟她拖延时间太简单了,我再说一两句肉麻的话,她准能懵了,我可以趁机斩断她拿着火石管的手,火石管一旦脱离了她的控制,炸药也就没用了。”
贺兰尧说到这儿,唇角浮现一丝阴凉的笑意,“我还是小看了她,险些吃了大亏,小羽毛差点儿因此丧命,我岂能饶她?她要是落在我手里,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在她临死前终于不捣乱了,自个儿把自个儿炸了倒是痛快。”
乌啼:“……”
“阿尧,你方才也险些吓到了我。”苏惊羽转过头望着贺兰尧,“你要知道,引爆炸药只在她一念之间,若是她真的下定决心要拉我做陪葬,若是她没有起了恻隐之心,我们三个也许都完蛋,我让你不要过来,你反而越走越近……那种情况下,古月南柯的情绪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懂么?”
“可我终究还是控制了她的情绪,拿捏住了她的心思。”贺兰尧抚了抚苏惊羽的头,“我就是在赌,赌我能不能说服她,若是她真的那么偏激,引爆了炸药,那我就随着你一起去又能怎样?你不想让我陪着你,难道让我在你死后找个续弦?只怕你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吧?”
“你……”苏惊羽磨了磨牙,“你找续弦也好,总之我不想你死,我宁可你走出这段悲伤再去找第二春,也不想你陪着我去送死。”
“现在我们都活着,你就别说丧气话了。”贺兰尧替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道,“这事还是怨我太疏忽了,神棍早就提醒我们要小心外人,我也的确提防了,但着实想不到古月南柯会假扮你的丫鬟,若不是我太轻敌,也不会让你身陷险境,要是你真的因此丧命,我也会拿自己这条命来弥补,还找什么续弦?活着都没意思。”
“我不怪你,毕竟你跟海棠不熟悉,认不出来也不是你的错,我与海棠那么熟悉,一时半刻不也没认出来么?古月南柯还是挺有本事的,演戏的本事不赖。”说到古月南柯,苏惊羽轻叹一声,“虽然我十分讨厌她,但,她是真的喜欢你,否则她不会选择成全你,独自去赴死了。”
古月南柯一次次搞事,可临死之时,对阿尧的情意依旧压住了恨意,她才会选择成全,而不是毁灭。
“她再喜欢我又如何?一厢情愿最是愚蠢,竟还好意思怪我冷漠,她这是自找的,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我当初拒绝得干脆利落,何曾有过一丝拖泥带水?她倒好,不依不饶,无理取闹,自以为是情圣。”贺兰尧嗤笑一声,“刚才跟她说的那几句好话,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攻破她的心房罢了,小羽毛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对她有一丝愧疚或者怜悯?”
“当然不会,我知道你是在跟她假意周旋,试图感化她。”苏惊羽道,“你很成功,不过,人都死了,就犯不着再贬低她了,古月南柯若是泉下有知,只怕要气活过来。她临死之前还说,希望她的成全能让你记住她呢,这算是她做过仅有的好事了。”
“这样的人,每回想起来都是给自己添堵,去记她做什么?时刻提醒自己女人有多可怕?”贺兰尧说到这儿,朝苏惊羽笑了笑,“当然了,我说的不包括夫人。”
苏惊羽:“……”
“古月南柯原本应该是死在四哥手中的,却能逃脱出来,还能找到海棠并且伪装成功,又能弄来这罕见的西域火药卷……这些事只怕她一个人做不来。”贺兰尧说到这儿,目光中浮现些许思索,“事情还没完,她一定还有帮手。”
------题外话------
最终我还是给了南柯这样一个结局,我觉得不应该所有配角都死得那么窝囊狼狈,至少南柯是真的爱阿尧,死得壮烈点,没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