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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会变的,导致人变的因素有各种各样。.”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小羽毛不必感慨,这世态万千,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初心。”
“有啊,母妃。”谈及花轻盈,苏惊羽有些哭笑不得,“从始至终,她似乎都没有变过,世态炎凉,可母妃却一直保持初心,虽然她有些时候善良得有些愚蠢,但不可否认,善良是一种美德,而你我不能拥有她那样的美德。”
“母妃的确是少数能做到保持本心的女子,几十年过去了,她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无奈,“虽然她对我总是很冷淡,但我不会忘记,我幼年时她是如何保护我的,哪怕她如今再讨厌我,曾经她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我不会为了母亲而改变自己,我也不会逼迫母亲抛弃她的善念。”
苏惊羽不语。
阿尧,是一个感恩的人。
母妃在他幼年时保护他,因此,如今母妃对他再不好,他也认了。
皇祖母自小疼爱他,因此,他也敬爱皇祖母。
四哥从小就帮着他,他便帮助四哥夺太子之位,哪怕最后与四哥形同陌路,也放下话,四哥有难,他依旧要帮。
在许多人眼中,阿尧是个恶人,不择手段,冷酷无情。但其实,他有着鲜为人知的一面。
他曾说过,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但也有柔软的一处,那是面对亲人的时候才会展现的。
“怪我,不该提母亲,一提起她就觉得有些无奈。”苏惊羽叹息一声。
“不怪你。”贺兰尧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走罢,带你去后院散散步。”
……
日头将落,蔚蓝的天幕云霞沉沉。
养心殿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双龙昭示着寝殿的肃穆与高贵。此时此刻,养心殿内,御案之后的皇帝,望着自己面前的一对年轻人,笑道:“女帝同意了。”
“女帝同意了?”贺兰平面上似有喜悦之色,“她当真同意将殇骨嫁来?”
“当真,国书都送来了,还能有假么?”皇帝的面上也浮现淡淡的笑意,“鸾凤国的公主素来不外嫁,这一回女帝竟愿意将三公主远嫁到我出云国,可见女帝是有心要与我国结为盟友。”
“那是自然。”尹殇骨站在贺兰平身侧,笑道,“我也早料到母皇会同意,她若是不同意,我也自当说服她同意。”
皇帝闻言,面上起了笑意,“你当真就那么喜欢太子?愿意为了他而放弃三夫四侍的权利?莫要怪朕没有提醒你,到了我出云国,就不是女子为尊的国度了,你要做太子妃,就要一心一意对待太子,替他分忧。.”
“出云国的规矩,我早在很久之前便了解,陛下说的,我自当谨记在心。”尹殇骨悠悠道,“我既然选择了外嫁,自然就不会再有什么三夫四侍的念头了,陛下有所不知,虽然鸾凤国的女子有这个权利,但并非所有的女子都风流,殇骨自认还是很专一的,从前也不曾纳过男宠,这么些年了还是孤身一人,为了太子,殇骨可以放弃很多东西。”
“好,既然你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朕信任你。”皇帝道,“从即日起,你暂居太行宫,大婚之后则搬往东宫,你看可好。”
“一切听凭陛下安排。”
……
尹殇骨同贺兰平走出养心殿时,又同行了好一段距离。
“太子殿下,不用送我去了。”尹殇骨道,“太行宫就在前头了,我自个儿去就成。”
“不是要在人前装郎情妾意么?那么我送你到宫门外就很正常了。”贺兰平淡淡道,“公主不必太客套。”
尹殇骨笑了笑,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对了,问殿下一件事儿。”
“何事?”
“听闻国师住在谪仙殿里,且不喜被人打扰,可我有事儿想要找国师详谈,也不知他愿不愿意相见。”尹殇骨道,“殿下能否陪同我一起去?你若是要去见他,他应该不会不给面子罢?”
“这……”贺兰平顿了顿,道,“你有所不知,国师并不是那么好见的,况且,只有父皇能让他随叫随到,其余人他未必会给面子,即便是本宫要见他,他也有理由拒绝,且本宫也不能奈他何。”
尹殇骨道:“见一面当真有这么难?”
“公主以为有多简单?”贺兰平笑道,“谪仙殿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除了父皇之外,任何人去都可能被阻拦,虽然国师的做法有些不近人情,但他的地位崇高,不可撼动,但凡是聪明人,都不会刻意去得罪他的,他性情冷漠,公主想见他,只能去碰碰运气,没人能帮你呢。”
贺兰平说到这儿,面上浮现一丝好奇,“公主找国师作甚?莫非只是想找他给你算命?”
尹殇骨道:“请恕我不便告知。”
“那本宫就不过问了。”贺兰平望着眼前的太行宫,道,“公主进去吧,本宫也要回去了。”
“多谢太子相送,再会。”
“不客气。.”
尹殇骨眼见着贺兰平走远了,脑海中回想起与贺兰平的对话。
贺兰平说,见月光一面,很难。
有这么难么?
在绸缎庄里把酒言欢数次,她发现月光并不是真的冷情,相反,他脾气挺好。
在这皇宫里,想见他却那么难。
或许,真的只能去碰碰运气。
……
转眼间便入了夜。
谪仙殿外树影婆娑,夜风将树叶抖得飒飒作响。
尹殇骨缓缓走近谪仙殿,月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殿外,意料之中的,被人拦下了。
尹殇骨道:“烦请通知国师一声,我是替太子殿下来传话的,有事与国师当面详谈。”
“在这等着。”木讷的守卫冷冷地道了一句,便转身进殿。
尹殇骨发现这谪仙殿外的守卫与其他侍卫不太一样,显得冰冷木讷,仿佛没有感情的雕塑。
谪仙殿是个庄重而严肃的地方。
她忽然觉得,月光不会见她。
在宫外,月光可以暂时抛开国师的身份,展现他潇洒的一面,而在宫里,在这个庄重的谪仙殿内,他扣上了国师的头衔,便不能再潇洒,只能做世人眼中那个神秘又冷清的半仙。
尹殇骨在殿外等候了片刻,那传话的人出来了。
她猜想月光不会见她,可没等到结果,她却又不想走开。
而守卫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进罢。”
嗯?
尹殇骨微讶,反应过来之后,便走向了殿内。
没走几步,到了主殿,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影坐在长桌之后,面前放着一堆她看不懂的药材,而他正将药材都倒进一个臼里,用一把银质的杵在捣药。
尹殇骨走上前道:“你这是作甚?”
“除了国师之外,我也是一名大夫,作为大夫,弄这些玩意并不稀奇。”月光头也不抬,“你求见的理由是帮太子传话,他让你传什么话给本座?”
“他哪有什么话要我传给你,这只是我拿来求见你的借口罢了。”尹殇骨道,“我总不能跟门口的人说,我见你就是为了想找你喝酒?”
月光道:“这是在宫内,不是在宫外,凡事不要那么随性,谨言慎行,你懂么?”
“我当然懂,这个无需你教我。”尹殇骨笑道,“眼下这四周没有外人,你我就算谈笑,又能怎样?”
“作为世人眼中的国师,我是不能与任何人有交情的。”月光悠悠道,“我测天机,卜天意,要心如止水,公平公正,若是让外人知道我与人私交甚好,这对我的名声有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让我以后少来找你,要避嫌嘛,作为一个半仙,你在外人眼中就应该清心寡欲,拒人于千里之外,摆着清高冷傲的姿态,我都明白。”尹殇骨的语气似是随意,“你这么凉薄,那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卜算到我下一刻会死,你会救我吗?”
月光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如此无聊的问题,我能选择不回答么?”
尹殇骨道:“只是假设,你就回答一下吧。”
月光挑眉,“那你想听好听的假话,还是难听的真话?”
尹殇骨:“……”
他这句话,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好听的假话:救她。
难听的真话:冷眼旁观。
“我该猜到的,你这么薄情。”尹殇骨叹息一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月光旁边并没有椅子,因此她坐的是地。
月光道:“这地板大概一个月没打扫了。”
“不碍事,我正好也好几天没洗澡了,等会儿回去洗洗就好。”尹殇骨显然不在意。
月光:“……”
“你对任何人都这么凉薄么?真是奇怪,你明明脾气挺好,却这么冷漠。在宫外的时候,即使洒脱,你脸上的笑意也总是很疏离。”尹殇骨叹息一声,“我真想知道,你在意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月光道:“我没有在意的人,若一定要说有,那就是我自己。”
“我不信。”尹殇骨道,“我不信你是这么听天由命的人,有些事情,越是束缚着你,你的内心就应该越想要挣脱,你说过你们这一行的不能有太多情感,更不能有喜爱的人,你就认命吗?你从小到大就没喜欢过谁?”
月光道:“没有。”
“回答得如此干脆,一看就是敷衍,完全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倒像是心虚。”尹殇骨冷哼一声,“你肯定有的,只是你不说。”
月光瞥她一眼,“真能猜测,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才回答得干脆利落,何以说我心虚?”
“女人的直觉。”尹殇骨望着他,目光有些锐利,“你并没有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别装了,我都看穿你的伪装了,你表现得一副凉薄的模样,但你欺骗不了你自己的内心,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心不静,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没有?”
“为何不敢?”月光正视着她的眼眸,一派平静,“我没有在意的人。”
尹殇骨望着他,不语。
月光依旧平静地凝视着她,面上没有一点异样。
忽的,尹殇骨伸手搭上他的肩,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
她此举,引得月光眉头一拧,终于有了反应,伸手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开,迅速起身,清冷的目光中难得带着怒意,“你做什么!”
他严厉的语气,反倒让尹殇骨笑了,“你动怒了,还敢说自己心如止水?”
月光怔住。
“我就说嘛,你的心不静。”尹殇骨站起了身,“你若是真的心如止水,被我亲一下怎么就火冒三丈了?你应该冷漠地看着我,无动于衷才对,可你现在恼怒了,这说明什么?你也有七情六欲,只是善于隐藏起来而已。”
月光冷笑一声,“荒唐。”
“不必掩饰了,你的反应说明了一切,你终究是个凡人,不是真正的半仙。”尹殇骨说到这儿,笑容忽然有些失落,“你有在意的人,对吧?如果是那个人这么做,你会生气吗?”
月光闻言,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尹殇骨望着他发怔的模样,道:“果然我的猜测是对的。”
他的心里,果真是藏着一个人的。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她为何有些难过呢。
“你走吧。”月光的神色恢复了平静,“以后不要来了。”
------题外话------
月光:这个女人好可怕,她看透了我。
殇骨:男人为什么怕女人猜来猜去?因为她们的直觉往往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