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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尧的脸色阴沉无比。.
本以为偷袭了月圆,制住了她,她就没有机会点火了,着实想不到月圆竟用烟雾弹来点火。
烟雾弹中有火石的成分,炸在地上与地面摩擦便会生成烟雾,碰撞的那一刻能擦出火花来,月圆正是利用那火花将地面上那层油点燃了。
她竟如此决绝,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算我对不住你们,但我就是如此自私,我一定要保住师兄。”月圆此刻濒临死亡边缘,却依旧颇为从容道,“贺兰尧,动手吧,掐死我,也算解气了不是么?”
说话间,火苗升腾得愈发高了。
火舌蹿上了衡量,瞬间便席卷着尘埃蔓延开来。
很快就要蔓延到铁笼子这边了。
“混账东西,我杀了你。”贺兰尧眉眼间浮现寒冷的杀机。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在这个女神棍手上。
从前面临生死难题,他总是能找到机会扳回局面,记忆中面临最大的难题是古月南柯绑着炸药挟持苏惊羽的那一日。
若不是他最终说服了古月南柯,他恐怕就保不住苏惊羽。
但是今日不一样。
他说服不了月圆。
古月南柯对他有情,所以,他能说久话来说服古月南柯放弃。
但是月圆,那么决绝地要带着他们去死。
难道这一次,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他不怕死,但是他不愿意带着苏惊羽一起死。
他的手在用力,要掐断月圆的生机。
然而就在下一刻,蓦然间听到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
“轰隆隆——”
那雷声震耳欲聋,让他有一种感觉,那雷声仿佛要朝着头顶劈下来的感觉。
那么地接近他的耳畔。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
那雷声太响,耳膜都要被震破的感觉。
忽然间,只听得头顶又轰隆一声,下一刻,一道雷电直接击穿了偏殿的屋顶,落在了地上——
这一震,让偏殿里的三个人都站立不稳。
苏惊羽只觉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震,下意识抓紧了贺兰尧的衣袖。
贺兰尧自然是料不到这突生的变故,那一声雷震响让他的身躯也震了震,掐着月圆的那只手一抖,放松了力道。
与此同时,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声从头顶上空响起,是屋瓦掉了一地,原本工程十分坚固的偏殿殿顶,竟然就被雷硬生生地击出了一个窟窿。
三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又是一道惊雷伴随着豆大的雨点降下,雨水透过殿顶的窟窿落了一地,将熊熊火苗顷刻间熄灭。.
那一道雷电打在月圆身旁的一把椅子上,将那椅子击得四分五裂,有一块木屑飞出,直直袭向月圆的侧颜,从眼角处划过鼻翼与嘴角,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月圆惊叫一声,捂住了脸。
鼻翼间都是鲜血的味道。
一瞬间,她的脸上多出了一道斜长的红口子。
她捂着脸,颓然地跌坐下地上。
五雷轰顶。
一共五道惊雷,打在她头上的屋顶上。
虽然没劈着她,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庆幸。
此刻的偏殿内一片狼藉,没有了半死火焰。
雨还在下,雷声却已经停息了,若不是屋顶上的窟窿与脸上的血痕在提醒她,她会以为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幻觉罢了。
可是,从脸颊上传来的痛楚却在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同一时,苏惊羽与贺兰尧也处于震惊之中没有回神。
如果这只是一个巧合的话,那他们当真是走运了。
电闪雷鸣原本就是自然现象,称不上异象,可是在方才那种生死时刻,殿顶上却被雷劈出了一个窟窿……
五道雷声,颇为清晰。
“传说中的五雷轰顶吗?”苏惊羽低喃道,“第一次感受到那种雷电击在耳畔的感觉,我险些要聋了。”
以后发誓,想拿五雷轰顶来发誓,可得慎重了。
好在这一次轰的是屋顶,而不是头顶。
第一次看见雷电离自己那么近的时候,是在去年。
她与阿尧要计划用火药炸死月满的那一天,也是下了雷雨,就在他们以为要失败的时候,一道惊雷正好落在月满头顶,将她劈了个外焦里嫩。
她看清楚了那道雷电,就在几丈之外,已经震耳欲聋。
今日的雷声更近,仿佛就在耳畔,有一瞬间她都要以为地震了,到现在都觉得还有些耳鸣。
雷电的力量,果真是太惊人了。
再看此刻坐在地上捂着脸的月圆,有鲜血从她的指缝溢出,这让苏惊羽有些惊讶。
“阿尧,她怎么了?”
“似乎方才被飞起的木屑划伤了脸。”贺兰尧顿了顿,道,“脸上一道很长的口子,想必是毁容了。”
二人说话之间,雨势渐渐小了。
蓦然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苏惊羽回过头一看,雨雾中走来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那人一身白衣,步伐轻慢,面无表情。
可不正是月光吗?
月光走近了偏殿内,并没有看苏惊羽贺兰尧二人,而是径直地走向了月圆,站在她的身前。.
月圆自然是听见了有人走近,也猜到了是谁,抬起了眼。
月光俯视着她,开口,语气清凉,“机关在哪?”
月圆得知局势已定,这一局,她已经败了,那么也就没有挣扎的必要。
“柱子边上,观音的眉心。”
月光闻言,走向了那一支绘画着观音图的柱子边上,朝着眉心按下。
下一刻,罩着苏惊羽二人的铁笼子便缓缓升起。
月光回到了月圆的身侧,俯身扶她,“来,起来。”
月圆颓然地站起了身,道:“师兄,我……”
“换个地方再说。”月光望着她脸上的血迹,道,“先去洗把脸,到主殿去等我。”
月圆转过身,失魂落魄地走开了。
月圆才出了偏殿的门,便有另外一道影子奔进了殿内,正是谪仙殿外的守门人。
来人望着一片狼藉的寝殿,道:“国师,方才陛下派了人前来问,这雷声是怎么回事?”
五道惊雷都降落在谪仙殿附近,远远地望去既宏伟又有些瘆人,皇帝自然会好奇。
月光淡淡道:“就说是本座在渡劫,如今已经平静了,不碍事,其余的都不要多言。”
“是。”守门人恭谨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月光望了一眼身后的二人,淡淡一笑道:“你们回去吧,今夜的事,对不住了。”
“月光……”
苏惊羽原本还想说话,却被月光打断。
“别问。”月光道,“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改日再说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离开。
他大概也能猜测到苏惊羽想问他什么。
而他,如今确实词穷了。
万万没想到,喝醉了之后竟被月圆下了迷药,若不是几道惊雷震醒了他,这会儿约莫还在睡着。
果真是喝酒误事。
之前并没有卜到苏惊羽近日有难,也就没有早做准备,或许,今天这件事根本不算苏惊羽他们的‘难’。
有惊无险而已,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倒是受了一场惊吓。
有雷电作为助力,人哪能拼得过雷呢?
月光回到了主殿时,月圆已经将脸上的血洗干净了,上了些药,总算能暂时止住血。
原本好好的一张脸,如今脸上却像是爬了一条蜈蚣,多么影响美感。
月圆此事就坐在桌子边上,桌子放着一把剑。
眼见着月光走近了,她站起了身,拿起了那把剑,递给月光。
月光道:“这是干什么呢。”
“师兄,给我个痛快吧。”月圆淡淡道,“在你看来,你是否犯下了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
“错是错了,但还不致死,你今天原本也就不能成事。”月光脸上并没有多恼,接过了月圆的那把剑,顺手丢开,“有些事,无论你付出多少心思,多少努力,你也不能成事,比如杀苏惊羽,你永远不会成功的。”
月圆垂下头,“我……”
“她是我的劫,没错,但天机门的算卦师之间一向互不干涉,没有谁可以改变谁的命数,师妹,你犯规了。”月光道,“你好心想为我改命?别傻了,你改不了,因此,你杀不了苏惊羽,古月南柯与尹殇骨都对她起过杀心,但她们最后都放弃了,明明她们有机会成功,但她们都没选择下手,而你,你成功的把握,都比不上她们大。”
月圆怔住。
“古月南柯最终败给了对贺兰尧的感情,选择了自我毁灭,而尹殇骨败给了对苏惊羽的友谊,选择了放弃,可你,败给了天。”月光道,“她们两的敌人,是不是比你的简单多了?”
那两人只要能真正狠得下心,还是可能做到的。
可月圆无论多狠心,多么费心思,都不可能成事。
命运弄人罢了。
他也不怪她。
她终究什么也干不成。
“师兄,我不想你死!”月圆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了月光,“为何我们不能身为正常人,自懂事之日起,就是天机门的算卦师,天生具备占卜天赋,被师父加以教导,就成了师门的工具,一代又一代的国师离世,好歹他们都比你活得久,好歹他们还能看日出日落,可你这辈子都不能站在太阳底下,如今又要被一个女子害了你性命,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月光原本想将月圆推开,可听着她语气里的颤抖,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他知道月圆喜欢他。
他都偷偷抱过了苏惊羽,如今,便让月圆也抱一抱他。
她跟他同样辛苦。
“不是惊羽害我,而是我自己选择这条路的。”他道,“不要怪惊羽,我可以选择不管她的死活,我便可以继续安然地活下去,但我做不到对她狠心,我必定会解救她于危难之中,因此,不要怪她,也不要为我难过,你都愿意为了我不要性命,同样,我也能为了她舍弃一切,这能说是谁的错呢?”
月圆无言。
对,她都能为了月光舍弃一切,凭什么月光不能为了苏惊羽舍弃一切……
她不甘心又怎样。
终究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松开了抱着月光的手,目光有些悲凉,“今天,我差点被雷劈了……”
“这不是没劈到吗?”月光伸手替她整理着凌乱的发丝,道,“你的罪过,比起月满,算不上什么了,她会遭雷击乃是作恶太多,谋财害命,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是有依据的,而你的品行一向良好,只是对待惊羽这一事太过偏激,虽然遭了天罚,好在没被雷击中。”
“我倒是希望一个惊雷劈死我算了。”月圆道,“死了也就不必烦恼,不必抱怨人生。”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会活得比我好。”月光道,“不要再做傻事了,你还能安稳地再过许多年,你的命原本很长,可你逆天改命,寿数必然有损,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毕竟,你是与我最熟悉的一个师妹了。”
“师兄,对不起……”
“不用道歉,以后,不要再针对他们了,过好你自己便好,再有下次,我可就真不原谅你了。”
“好……”
既然什么都无法改变,不如顺了他的意。
……
苏惊羽同贺兰尧离了宫之后,便回到了庄子里。
“今日原本想狠狠收拾一下那个女神棍,可你非要拽着我。”
贺兰尧想起在偏殿的时候,他与苏惊羽逃脱了笼子的禁锢,原本想去修理月圆,却被苏惊羽死死拽住,眼神示意他不要动。
之后月圆便跟着月光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他便觉得心有不甘,太便宜那月圆了。
“阿尧,我也看她不爽,但月光在那儿,总得给点面子吧?”苏惊羽轻叹一声,“我是想抽她,但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她已经足够悲凉,费尽心思终究没成事,还被毁了容,也不知月光会跟她说些什么,不用你教训她,她都足够难堪了,你教训她,顶多在她身上留下伤,与她心里的痛比起来不算什么,何苦浪费那个力气呢。”
“她险些害了我们,我怎能不记恨这事?”贺兰尧冷嗤一声,“那雷怎么就不劈她头顶上呢,劈了我就解气了。”
“月满作恶多端才被雷劈,月圆其实称不上恶人,只是做法太偏激又愚蠢,我倒觉得不至于被雷劈。”苏惊羽道,“我一向不会姑息想害我的人,但月圆,我当真没有多恨她,或许是我对月光太愧疚了,月圆为了月光做这样的事,我就不想报复她了。”
贺兰尧瞥了她一眼,“她固然有苦衷,但我却没有夫人你这么好心,你知道我的脾气,下一回,再让我看见那女神棍,我一定……”
“好了阿尧,也许见不着她了。”苏惊羽连忙道,“她这次失败,应该会有所领悟,兴许她不会再出现了,不如忘了吧。”
说到这儿,她握紧了贺兰尧的手,“在我不知道月光对我的情意之前,我对他是感激,他帮了我很多次,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当我得知他对我的感情后,我觉得……愧疚。”
贺兰尧望着她,道:“他喜欢你是他的事,你有什么错?”
“话虽如此,可你没听月圆说吗?我会害了他的,我也不知是怎么个过程,但心中就是有些忐忑不安。”苏惊羽蹙眉,“我想救他,但我,或许没有能力救他。阿尧,我感到茫然。”
贺兰尧握紧了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指冰凉,便用自己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双手,将内力运于掌心帮她暖手。
“小羽毛,我兴许也能明白那神棍的心意,我可以为了你而不顾自己的性命,他兴许也会如此,在情这一字上,太多人都会迷失,很多时候,没有谁对谁错,只有愿意和不愿意,那神棍明知道你会害了他,对你依旧好,这代表他并不在意这所谓的劫难,如果他真的那么在意,他完全可以采取措施杜绝此事,但他没有这么做,因此,我希望你不必愧疚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