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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夫人试图挽回局面:“我的儿,从前是家里对不起你。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不是也过的很好吗?你也说了,你婆婆很不喜欢你,你想当初要不是娘及时掩去了你姐姐的存在,本来你婆婆就瞧咱们家不上了,若知道你同父同母的亲姐姐竟然给个上个了年纪的五品官做妾死的,她怎么可能让你进门?!”
“就算女婿特别喜欢你,在这种情况下也闹着让你进了门……你说你往后走出去跟身份相若的人结交,岂不是也要落面子?我是对不起梦月,可我也是为了你啊!”
“娘想拿这事儿来威胁我?”韦梦盈闻言,笑意不减,眼中却越发冰冷,“这要是在我出阁前也还罢了,现在我嫁都嫁进来了,你以为这件事情如果闹出来,最生气的会是谁?是我吗?不不不,是宋家,是我那婆婆!毕竟即使她现在就弄死我,我已经是她儿子的发妻了!设想一下,她那样看重儿媳妇出身家世的人,会喜欢大家知道,她儿子的大姨子,居然是个妾吗?!”
“到那时候,都不用我这个做女儿的推波助澜,她第一个饶不了韦家!”
她悠然说道,“到时候我会记得给你们说几句情,弄个撇清自己的说辞出来,再顺势到夫君怀里哭闹一场,以显示我没有忘记你们的生养之恩的!”
曹老夫人被气得发抖,有心拂袖而去,却到底不甘心——她汲汲营营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攀高枝谋富贵吗?
好不容易小女儿争气,嫁进了宋家这样的门第。别说韦家现在没有第二个适婚女儿可以效仿她了,就是有,谁能保证可以效仿成功,也嫁个家世才貌样样好、还把她当宝的夫婿?
若这会忍不住气,就这么一走了之,韦梦盈横竖损失不了什么,韦家却要痛失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
思来想去,曹老夫人最终决定以大局为重,放下身段,用哀求的语气道:“好女儿,以前都是为娘不对,你哥哥们也是自私自利!说到底,也是因为你哥哥他们太不争气了,不靠你跟梦月,咱们家能靠谁呢?这些年来,娘晓得你受了委屈,也替梦月抱屈。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当真把咱们韦家人都弄死了,梦月也不可能活过来!”
“再者,你婆婆本来就对你的出身有意见了,要是咱们家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届时说不定她就要牵扯到你头上呢?”
“你就是有女婿护着不怕她,却何必受这个闲气,对不对?”
“你要是实在觉得委屈,娘就在这儿,你打也好,骂也罢,娘都没有二话!”
说着抹起了泪,“实在不行,娘给你跪下了成么?!”
这时候的韦梦盈还没有被激烈的婆媳争斗磨砺出真正的狠绝,曹老夫人又到底是她的生身之母,见老夫人当真起身欲跪拜自己,愣了愣之后,下意识的闪开了。
这一闪开,她原本六亲不认的气势也随之打破,抿了抿唇之后,韦梦盈有点心烦意乱道:“我得回席上去伺候婆婆,不跟你罗嗦了——总而言之,我不对你们下手也可以,但想靠着宋家晋升、捞好处,那是做梦!你既知生的儿子全部都是废物,废物就该过废物该有的日子,不要妄想那些有的没的!若叫我知道他们擅自打着我或者宋家的旗号做什么,休怪我心狠手辣!”
怕自己那一闪之后,曹老夫人会抱侥幸心理,遂又冷笑一声,说道,“反正你那几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的无能,活在这个世上,也帮不了我什么!若还不识趣的敢给我惹麻烦,那还是趁早死了免得碍我眼!至于你,念在母女之情的份上,我会赏你一口饭吃的!不过这口饭能够吃到什么时候,就看到看脸色的本事了!”
韦梦盈怡然说道,“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委屈的,想当年我在家里的时候,何尝不是一路看你们的脸色、战战兢兢过来的?你做得初一,我为什么做不得十五?!这正是一报还一报,你该谢谢我这个女儿,给你今生就有这样还债的机会才是!不然记你到下辈子,也不知道你会是怎么个凄惨法?”
曹老夫人几欲吐血,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憋着气低声应了下来。
韦梦盈看着她气得直哆嗦却不得不对自己好言相向的样子,只觉得多年来心中郁结的块垒都消了大半,笑道:“娘回去把这番话告诉了哥哥们,哥哥们一定会很生气吧?”
曹老夫人闻言,抬起头,期盼的看着她。只道这个女儿既然见自己要跪她就罢了手,是不是想到哥哥们会受打击,就也给点好处呢?
谁知韦梦盈含笑说道,“想到他们不高兴,我就觉得,真高兴啊!”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从此都不需要娘家了,所以可以说是肆无忌惮的折腾着曹老夫人等人——她不但拦着不许宋缘提携韦家,甚至连许多韦家人本可得到的比较好的差使,也一律千方百计的破坏。
对宋缘的解释则是:“我兄长们生性冲淡,若非不擅他务,又不想担着游手好闲的名声,压根就不想出仕。所以他们的差使还是轻松些的好,那些要做实事的还是留给有心仕途的人吧!”
宋缘跟大舅子们因为学识与眼界的关系,压根就谈不到一起。
而韦梦盈的兄长们尽管非常不忿,但在曹老夫人的再三敲打下,尤其是隐晦的暗示,当真惹恼了这个妹妹,说不定性命难保——也不敢跟宋缘说明真相。
如此韦梦盈非常愉快的折腾了韦家好长时间,她是真心希望娘家人不得好死的,然而又觉得看着他们活着痛苦更有意思——直到她无子这个问题越来越严重,与庞老夫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厚,她终于没心思去管韦家了。
而曹老夫人却看到了机会。
与女儿重归于好的机会。
不过虽然曹老夫人抓住韦梦盈跟婆婆撕得一塌糊涂的时机嘘寒问暖,确实让韦梦盈对她心软了不少。
但韦梦盈始终记恨被韦家当成货物的经历,所以无论曹老夫人怎么哄怎么劝,她顶多给韦家送点东西:大抵是珍玩摆件或燕窝灵芝这种不能直接当钱用、也不大方便经常出手的东西,连庄子铺子这种可以生钱的渠道都没有,更不要说在仕途上帮助兄长们了。
曹老夫人非常不甘,却又奈何不了这个女儿——这时候有人找到韦家,以三千两银子的银票,要求曹老夫人做一件事:劝说韦梦盈为宋缘纳妾。
曹老夫人听闻之后当然很惊讶,她其实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毕竟韦梦盈一直无子却不肯让丈夫纳小,在曹老夫人看来,即使宋缘现在依着她,一旦将来变了心,这些定然全部成了韦梦盈的错,这也太危险了!
何况韦梦盈那么不听话,曹老夫人觉得,如果能够劝女儿给女婿纳个自己能够控制的,比如说亲戚家的女孩儿这种,自己也可以在这个女儿面前扳回几分。
问题是韦梦盈在这个问题上非常的坚定,甚至有次曹老夫人多说了几句,她直接把茶水泼到老夫人面上,冷着脸让她再说一个字就滚,而且以后都不要再进宋家门!
曹老夫人气得死去活来,却也不敢再说了。
这时候碰上了这么件事情,曹老夫人当然会心生怀疑。
给银子的人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只道:“老夫人大概不知道,江南宋是何等富有吧?贵家这上上下下的家当加起来,一万两银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然而对于宋家来说,一百万两银子也不算什么。可是韦奶奶嫁进宋家这些年,给娘家的东西,加起来可曾有五千两银子?这里头很多还是不好变卖的物件——可见韦奶奶根本没把娘家放在眼里!做女儿的无情,老夫人又何必仁义?毕竟女儿是人家人,您膝下姓韦的子孙才是您要首先考虑的不是吗?”
又说,“不过是到韦奶奶面前说几句话罢了,难道您不去说,韦奶奶就能给比这更多的银子您吗?您到底是她生身之母,她就是生气把您赶出宋家,下回您去看女儿,当着众人的面,她还能当真把您赶打出门?!”
“当真就是劝我女儿给女婿纳妾?随便说两句?”曹老夫人几乎是立刻被说服了,她一直拿女儿当货物栽培,感情自然不会多么深刻,又因为韦梦盈出阁之后对待娘家的态度,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
这时候虽然察觉到来人未必对韦梦盈有什么好意,却还是忍不住砰然心动——毕竟三千两银子对于韦家来说,真的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
韦梦盈纵然是亲生女儿,正如来人所言,她肯给这么笔银子娘家吗?
想也知道,依着她对韦家的憎恨,她就是丢水里听着玩,也不可能的!
不过曹老夫人还是拿了下架子,“我那女儿是个有气性的,虽然我们韦家门楣远不如宋家,可她出阁这些年来,在女婿纳妾的问题上,始终不曾点头!这两日听说她正为了子嗣的问题,跟婆婆闹得厉害!这眼节骨上去劝她这样的事情,说不定她一怒之下,会跟女婿和离呢?到那时候我这个做娘的,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
来人意味深长的笑了:“按照本朝律例,夫妇和离,男方除了原数归还嫁妆外,还要给予女方三年嚼用之资!这笔开销,可是照着令爱在宋府的待遇来的——老夫人该知道宋府豪富,即使只是三年之用,那也足够买下若干个韦家了!”
“而令爱和离之后,不回娘家,还能回哪里?”
——韦梦盈之所以可以恣意作践娘家,还不是因为她嫁得好,有宋缘宠着护着?
如果她跟宋缘和离了,没了这个靠山,那么,她还不是恢复到出阁前的情况,什么都由着娘家做主?
曹老夫人的眼睛亮了——如此,韦梦盈的和离,也许会毁了她自己一辈子,但对于韦家来说,却绝对是件好事!
反正,这个女儿是宋家女主人时,韦家也沾不了什么光,不过吃点她心情好时扔出来的残羹剩饭罢了!
倒不如设计让她和离,韦家还能捞一笔大的!
老夫人眉宇舒展,不再拿捏,沉声道:“愿闻其详!”
来人低低一笑,轻声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