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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笑不出来,只将手绢随手放在桌上,为他整整领子,说:“你也知道她介意什么,你唱什么角不好,非要挑旦角来唱,你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人多眼杂,众口铄金,本是堂堂男儿身,被人说得那样不堪,大娘多加拦阻,也是心疼你,顾及你的名声。你若真想唱,在家里不也可以?”
他蓦然有几分生气,说:“这家里,别人怎么议论,怎么看不惯,我都不在意,我原以为,你最懂我,连你也这样数落,这日子还有个什么意思!”
她到底不忍,停了一停,语气终究软下来,说:“哥哥,你知道我不是有心的,”又说:“若是一家人嘻嘻哈哈对付着过日子,原也是不难的,只是……”
他气呼呼地接过话头说:“只是我是一家顶梁,不能做你们看不顺眼的事,不能玩物丧志,败了家业,是不是?”
他俊目圆睁,她一时结舌,他又说:“但凡有一点法子,我也不接这出力不讨好的事,莲儿,我不擅长经商,若你乐意接,你就拿去!”
白衍笙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纵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说:“哥哥说话越来越离谱,上有你,下有笙儿,哪容得我一个女人插手家族生意,你既知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在其位谋其政竭力而为便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是咱们白家的行事风格!”
他不由抿下嘴唇,连说了几声“好,”向门口走几步,又回过头说:“你心里,就是这样看我的!”
他径自嘭地碰上门,她看着颤巍巍的门扇,只觉得委屈,心里一阵烦乱,虽强制自己静心,提起笔,刚描了一笔,线条就歪了,画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倒钩,她不由锁眉,惊呼一声:“呀!”旋即啪地将笔扔下,又怔了一会儿,仍是心烦,起身走了出去。
刚迈出门槛,没走几步,迎面遇到夹着书本走来的顾岷之,他见她心不在焉,脸色晦暗,不由上前,打招呼说:“莲儿,你忙完了?”
她略显错愕地瞧向他,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称她的小名,以前不是小姐便是白小姐,且是暗含不客气的。她微微动了下嘴角,当是笑过了,颔首说:“先生!”
两人一时无言,默默立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到九九轩的匾额,有心找话题说:“这“九九”二字起的有趣,说起来,一般女子多祈望爱情“长长久久”,莲儿怎么选用此“九九”命名,而非彼“久久”?”
她本正烦心,哪来耐心,一股无名火发作:“文字不过表意,本没有男女分用之说。即便如此,自古男尊女卑,连带文字也带了性别符号,只活该女子祈望情谊的长长久久,却任由天下的男子朝三暮四,视如无物吗?”
又说:“何必担那情感负累,费力刻上匾额,明示情坚意笃有什么用,不外是明月照沟渠的下场,在我看来,这九九归一远比长长久久有意义的多。”
他不过一试,却豁然明了,她居然存了这样不合世俗的想法,对男女之情鄙夷不屑,原来她举止间的疏淡离世不涉风月源于此,不禁暗叹:大哥,你究竟爱上了怎样一个女人。
不在意她的言语冲撞,只笑了笑,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她方觉自己太失礼了,打了手势,恭敬地说:“先生,请!”
进得九九轩之内,顾岷之暗自诧异,在心内啧啧赞叹,架上摆满了泥塑,形神俱佳,不料想她有这样的技艺在身,不由对她重新考量:若没有相当的学识,没有博览群书的功底和妙手巧思,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艺术上品。
怕是有相当的人物是没有画像可供参考的,全凭创作者自史料及民间轶事中,提取的人物性格特质,那更是虚无幻形的。琳琅满目,却不见有重样的。
他说:“大开眼界!”话不多,但当目光再落在她身上,那样赞赏且亲近的神采,令她一惊,她说:“先生谬赞,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顾岷之转而一想,不免疑惑,他印象中有钱人家的小姐,多喜衣物首饰,更爱热闹,包括顾家的姐姐妹妹,她倒能日日守住这小小一间屋子,独自做些没有生气的物什,却又似付与了它们生命,再看之下,她衣饰虽不普通,但与白家的财势一比,到底显得朴素了些。
他是不会问这样的问题,而她似有所感,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那是最快乐的!未必人人理解,先生有什么喜欢的没有?”
他笑了笑说:“喜欢看书,其他倒没什么了。”她也不由一笑,又说:“先生是自外头来的,外面的世界博大,先生又曾任一报主编,见闻经历想必比书精彩。但还是请教先生,在花花世界下适宜读些什么书。”
他想了一想,说:“这看书,多半也是各人有各人的喜好。依着兴趣去读,是错不了的。史书明事警世,助人通大局辨是非;道法佛理儒学等讲入世出世,处事为人之法;文学陶冶性情。所以我是不偏读的。史记,庄子,再到红楼梦,水浒传,另有曾国藩家书,还有些近现代的比如林语堂。读来各有趣味。”
她想到自己,不禁一笑,说:“先生涉猎多是正统文学,我却爱些野史传闻,最爱口口相传的,有民俗味儿的。即便是正史上不可考的,我也乐意去故纸堆里扒拉出来,若有意外发现,能高兴上半晌,也是极有趣的。”
她不自觉流露出欢欣的神态,那种陶然忘形全情投入,就像对着意趣相投的人,话语连珠,只觉神采飞扬,他看得一时呆住了。
她见他一时没了声响,看向他的神色,一双眼睛正定定望着自己,不由红了脸,说:“先生必是觉得我太聒噪!”他才回过味来,说:“哪里!”
他心中的异样挥之不去,转身去了桌边,见着那未完工的泥人说:“这是武松吧!”她也跟着走过去,说:“是的!送给笙儿的!只得返工了!”
他细看之下,却没发现什么十分不妥的地方,只是有个突兀的倒钩,说:“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为什么要返工?”
她笑笑说:“描花了,若是再补色,会晕染不均,色彩效果太勉强,进而影响观感!人物一旦失了鲜活,就不再有存留的必要了!”
他心中更加敬服:也只有她这样的内里好手才会对每件作品精益求精,即便这只是送6岁孩童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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