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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公世子罗越求娶故上将军莫松之女莫寒水为妻,皇帝御旨赐婚。.
礼部日子议定,皇帝即刻下召,靖国公世子罗越功勋卓着,封安平侯。莫松将军之女,莫寒水赐为安平侯夫人,大婚之日,如公主礼。
也就是说,莫二小姐的嫁仪,一切与皇室嫁公主一样的规制!
知情之人自然知道,莫寒水实则是当今皇后墨十一的亲妹妹,当初丫鬟出身的峻王义妹出嫁,尚且封一个郡主,如今皇后的亲妹妹受尽八年艰辛才有今日,自然要更加恩宠。
就是不知情之人也知道,莫二小姐不止是莫氏遗孤,风雷一战,更是屡立功勋,如今嫁安平侯为妻,朝廷施恩,以慰忠良英灵,也在情理之中。
圣旨颁下第二日,皇后传下懿旨,莫寒水进宫,入住建安宫待嫁。
莫家一门,仅剩下姐妹两个,妹妹出嫁,她做姐姐的自然要亲自相送。
莫氏昭雪不过两年,莫寒水重回盛京也才一年有余,与她有交情的夫人、小姐,也不过是当初同赴风雷的谢沁姐妹几人。这几人同时也是皇后莫寒月的闺中挚友,虽然说宫里规矩大,可是莫寒水进宫待嫁,并没有影响姐妹们前来热闹。
从那日一早,金胜门、承恩门、恩泽门三处的侍卫就应接不瑕,手执喜帖和金牌的夫人、小姐陆续进宫,经昌盛门、琼宛门向建安宫而去。
直到辰时末,总算得片刻清静,守昌盛门的一名侍卫吐舌,说道,“我们在这宫里也已有几年,怎么不知道宫里赏出这许多金牌?”
先不说持金牌之人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就是那金牌本身……那得多少金子?
另一名侍卫“嗤”的一笑,摇头道,“兄弟,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从皇上登基,后宫只有娘娘一人,御史台上书,说什么屋子多人少,阴气重,非要皇上纳妃,皇上就一口气赏下几十块金牌,给朝中大人和各府的内眷,说是给后宫添人气儿。今天来的,不过是部分女眷罢了!”
添人气儿……
前一名侍卫吐了吐舌头,缩缩脖子道,“咱这位皇上,那可当真是……”
胆儿肥!
后三个字,没敢出口。
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帝登基之后,不是提防旁人暗算刺杀,将一个皇宫守的铁桶一样,苍蝇飞过都要盘查一下是哪个粪堆里生出来的。
如今这位可好,夺位之后,不但没有加强守卫,还赏下这许多金牌,不止可以随时进宫,还将几大宫殿收拾齐整,分派仆役,可以任意留宿,将诺大一个后宫,做成一个车马大店。
只是,除去那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之外,来往的,可不是天潢贵胄,就是国之栋梁,就算是车马大店,那也是天字第一号的!
二人正在惊叹,只见宫道上一乘肩舆由恩泽门方向而来,在前领路的小太监快行几步,向二人施礼,说道,“两位大哥,容少夫人到了,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说着将手里的金牌递上。
容少夫人,那可是景亲王王妃罗氏的姐姐,方便,自然方便!
两名侍卫验过金牌,恭恭敬敬两侧退开让行,罗雨蔷的肩舆晃晃悠悠过昌盛门,入琼宛门,隐入御花园深入。
看着人影消失,两名侍卫才吁过一口气来,后一个侍卫一呶嘴儿,说道,“你瞧见没有?不止是随意出入皇宫,容少夫人有孕,还恩旨可以在宫里乘坐车辇!”
前一个侍卫咋舌,说道,“也不听容大公子有什么功勋!”
后一个侍卫摇头,笑道,“皇上和娘娘的恩旨,哪里用什么功勋?再说,听说当年出那档子事,可是容大公子往泽州府报讯,要不然,那辅天盖地的檄文,仅凭几个糙汉子就抄得出来的?”
“哦哦!”侍卫点头,一脸恍然,说道,“难怪!难怪!”
这里两名侍卫议论纷纷,罗雨蔷的轿子早已穿过御花园,在建安宫门口落下。
刚刚踏进宫门,就听到殿内殿外一片笑语声声,罗雨蔷含笑挥退引路的小太监,扶着丫鬟慢慢向正殿而来,进门就见姐妹齐集,含笑道,“哟,今儿看来,是我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内殿的人听到,齐齐回头,谢沁笑道,“你是双身子的人,就是再晚些也无防,横竖有我们在,新娘子不会闲着!”
罗雨蔷撑不住的笑,说道,“寒水脸皮子薄,你做姐姐的不替遮挡些,反说这种话!”说着往前凑,俯身道,“我也瞧瞧嫂子,今儿能将大哥迷成什么样儿?”
姐妹几人一听笑起来,说道,“还道你是个正经的,倒是会取笑旁人!”
莫寒水早已被姐妹们戏弄的脸儿通红,咬唇道,“你怀着身子,不在府里候,倒也跑来凑热闹!”
罗雨蔷笑道,“府里有大姐姐支应,你急什么,横竖误不了你拜堂!”
莫寒水咬唇,佯怒道,“人家在意你的身子,你倒总取笑人!”
罗雨蔷忙凑上去挨她身子坐下,笑道,“妹妹说笑罢了,好嫂子不要生妹妹的气才是!”
她左一个“嫂子”右一个“嫂子”,说的莫寒水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在她身上轻推,又是笑又是皱眉,说道,“这一路过来,也辛苦,快些歇会儿罢!”
虽然是乘坐肩舆,可是大早起身进宫,罗雨蔷也果然有些乏累,笑道,“我歪歪就是,不打紧!”
萧宛露掩唇笑,说道,“这还没有进门儿,倒心疼起小姑子来了!”扶罗雨蔷到侧边的榻上歪着。
罗雨蔷顺手将她手腕拽住,挑眉道,“你不要急,我还不曾审你!”
萧宛露扬眉,问道,“审我什么?”
罗雨蔷冷笑,说道,“这一个月,几次下帖子相请,姐姐总推三阻四,莫不是要和我们生份?”
萧宛露好笑,说道,“哪里的事?不过是征兵之后,军营里事务繁杂,脱不开身罢了!我们可不比你容大少奶奶的命!”
罗雨蔷点她,笑道,“好啊,我没有说你,你倒说起我来,可不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子,抢理儿不是?”
萧宛露咬唇,强道,“我又不曾理亏,哪里要抢理儿?”
罗雨蔷摇头,说道,“那我问你,你和周将军的事,要瞒到几时?”
萧宛露吓一跳,忙捂她的嘴,说道,“小姑奶奶,你可不要胡说!”
只是此刻殿里虽然人杂,这话还是被旁人听到,谢沁扬眉,问道,“哪位周将军?”
萧宛露忙道,“哪里有什么周将军,姐姐不可听罗四妹妹乱说!”
“我哪里有乱说?”罗雨蔷扬眉,向谢沁道,“谢姐姐,军中可有一位周若瑾将军?”
“周若瑾?”谢沁一愣,瞬间露出一抹喜色,扯过萧宛露说道,“好哇,妹妹偷偷摸摸,连我也瞒着!”
那边莫寒月听到,问道,“可是当初洱阜的郡守,周将军?”
谢沁点头,说道,“当初他也是以莫家的旗号举兵,后来追随王爷同征风雷的。”
“哦!”莫寒月点头,说道,“此人本来不属莫家军,后来闻召举兵,也是不忿朝廷陷害忠良,倒是个忠义之士!只是我倒不知道他的家事。”
谢沁点头,说道,“就是他!此人虽说不是出身世家,在洱阜倒也是数得上的名号。.当年众皇子夺位,他新娶的妻子死在乱军之中,他起兵平定一方地方,后来也不曾再娶。”
莫寒月点头,低声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谢沁点头,向萧宛露劝道,“妹妹,若只说那周将军的品貌,倒也出类拔萃,妹妹若也有心,姐姐托人去说!”
萧宛露见再藏不住,脸色乍青乍白,微微摇头,咬唇道,“姐姐,旁人也倒罢了,偏姐姐不知道妹妹的难处?”
虽然说,当初宇文峻登基,放没有子嗣的嫔妃出宫,传旨去其封号,任由改嫁。可是,这曾经是先帝的女人,先帝又是被逼让位,又有几人敢要?
谢沁闻言,也不禁一默,暗暗叹一口气,见罗雨蔷还要再问,忙将话岔开,向莫寒月道,“怎么进宫这许多时辰,不见两位小公主?”
莫寒月含笑,说道,“她们也只会哭闹,不曾带来!”她与谢沁同经患难,心意相通,一句话就知她心意,再不多问,转向萧晨雨问道,“莫逆这些日子可好?”
萧晨雨点头,说道,“那孩子倒天生是做将军的,兵书战略,一说就通,全不生搬硬套,竟能举一反三!”
萧宛露忙问,“怎么今日不带进宫来?”
萧晨雨道,“前几日季公子接走,说是有几匹上好的小马给他挑选!”
莫寒月点头,叹道,“他不愿留在宫里,倒是劳你们照应!”
萧晨雨垂眸,默然一瞬,轻声道,“该当我们谢他才是,幸好这世上还有他!”
莫逆虽然是莫大公子莫寒霖之子,可是模样儿倒与叔叔莫寒风有几分相似。萧晨雨对莫寒风一片痴情无处托付,如今竟然将心思转在照应莫逆身上。
莫寒月隐隐担忧,可是今日是莫寒水大喜的日子,又无瑕多问,只是轻轻点头。
眼看近午,有小太监来禀,说道,“安平侯的轿子已到宫门外!”
莫寒水心头突的一跳,忙去抓莫寒月的手,说道,“姐姐,若不然,改天罢!”
一句话,顿时将殿内殿外的人惹笑,小静安王王妃贲氏连连摇头,笑道,“此话被罗侯爷听去,还不急死?”
武安侯夫人方氏也忍不酌笑,说道,“你可是皇上赐婚,礼部选的日子,满朝上下,宫里宫外,那许多人忙大半年,到这会儿哪里能说改就改?”
莫寒月也觉好笑,柔声道,“罗大哥你又不是不曾见过,怎么这会儿怕起他来?”
莫寒水咬唇,只觉一颗心儿突突直跳,低声道,“哪……哪里怕他,我……我……”
共经患难,同历生死是一回事,如今要嫁为人妇,心里却说不出的慌乱。
莫寒月自然明白。罗越的性子端稳,就算是对莫寒水钟情,私下相处,必然也是发乎情,止乎理,并不似宇文峻那样无赖。
如今莫寒水突然要和他同桌而食,同床而枕,自然是说不出的心慌。
眸光微转,凑首在她耳畔,轻声道,“你若怕他欺负你,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欺负他?”
莫寒水愕然,说道,“什么欺负他?”
莫寒月低笑,轻轻摇头,说道,“这几日的教引嬷嬷教你什么来着?”
被她一提,莫寒水一张小脸儿顿时涨的通红,甩脱她的手,啐一口道,“难怪罗大姐姐说你转了性子,今日才信!果然不是好人!”这一来,原来的慌乱倒是稍减。
莫寒月低笑,正一正她的衣衫,说道,“依礼吃过别亲宴,就要上轿了,莫家虽说无人,可这里这许多姐妹,倒也热闹!”唤随喜女官进来,扶她起身。
莫寒水心中一涩,抬头向她望去一眼,心里不禁难过。
自己大婚,还有姐姐相送,当初她大婚,身边竟然只有奸相一府的仇人在侧,相比之下,自己又比她幸运许多。
莫寒月却哪里知道她的心思?随在她身边儿往外殿走,轻声叹道,“原说一会儿我也一同往靖国公府去,只是怕有些不便!”
想到前次罗雨槐大婚,所到处那跪的满地的人,就大为无奈。
话刚落,就听身后叶弄笛“嗤”的一笑,说道,“十一妹妹还是留在宫里的好,要不然,旁人不知道是该顾着拜皇后娘娘,还是顾着迎新人!”
孙灵儿向她笑指,说道,“听听,这是在点拔十一妹妹,过些日子她大婚,不愿十一妹妹前去,生怕抢了她的风头!”
一句话说的叶弄笛脸红,追她呵痒,说道,“偏你这丫头嘴快!”
孙灵儿大笑,说道,“若不然,怎么我们就不觉得十一妹妹碍事,偏你那许多话说?”
谢沁见二人笑闹,忍不酌笑,摇头道,“两位妹妹要闹,晚些由着你们闹去,这会儿可不要误了寒水的吉时!”
孙灵儿向叶弄笛吐吐舌头,跳回莫寒月身边儿,说道,“可不,姐姐要闹,也要等姐姐大婚时,你纵想不闹,姐姐们也不会答应!”
叶弄笛见她还说个不休,连连顿足,指她道,“鬼丫头,我就不信你没有日后,瞧我如何取笑你!”
换平日,孙灵儿必然是吐个舌头做鬼脸,浑然不以为意,而此时听到,却不禁一怔,脸上的笑容落下去几分,却仍强道,“日后再说日后!”
莫寒月瞧在眼里,不禁心头一动。
这个丫头,怕也藏着什么心事。
吃过别亲宴,莫寒月亲自送莫寒水出宫,到昌盛门时,谢沁忙推她回去,轻声道,“你虽说是姐姐,可是长姐如母,她从宫里出嫁,这里日后就是她的娘家,按规矩,身为娘家人,不该瞧她上轿,否则会越送越远!”
莫寒月只好停步,握住莫寒水的手,轻声道,“妹妹此去,就是罗家的人,罗大哥为人端稳,待你又情深意重,姐姐将你交给他,自然放心,只是盼着日后,你们都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多少人大婚时,会说什么大富大贵,相伴齐眉的话。可是姐妹二人历经生死,心中都深深明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才是最好的祝福!
莫寒水点头,不觉红了眼圈,感觉到她放手,忙掀起盖头,唤道,“姐姐!”见她回头,扬唇笑起,说道,“姐姐放心,寒水会好好儿的!”
“嗯!”莫寒月点头,喉咙也不禁哽住,是啊,还有什么比她好好儿的重要?
见姐妹二人动情,谢沁忙道,“不过是宫里宫外,日后她成日进宫来找你说夫君好坏,怕你没有烦她的一日?今儿且放她去罢!”
莫寒月也怕误了吉时,只好将莫寒水的盖头重新盖好别过,目送一行人出宫。
宫门外,罗越立在轿旁,眼看着一行人沿着大红地衣款款行来,目光不自觉在人群中扫过,却并没有那条纤巧的身影。
心底微觉失望,转瞬又再释然,暗暗摇头,自嘲道,“她已贵为皇后,又是寒水的姐姐,怎么会这会儿出宫?”眸光转上一袭大红嫁衣的女子,心中瞬间被一缕柔情占满。
他的记忆中,有年少时那个和罗雨桐一起修文习武的莫寒月,却因份属不同的军中,并没有见识过她叱咤风云的模样。
而随后的卫十一,她的智计狡黠,曾让他迷惑之余,也迷失了一颗心。可是,那时她已是御旨赐婚的峻王妃,他只能将那份情抑制深埋。
随后的黑岩一战,他追随峻王进攻黑岩,宇文峻与她相隔千里,却心意相通,配合的妙到毫颠,他在惊服之余,在那一份迷惑中,又加进了对她的敬重和仰慕。
或者,正如当初的景郡王对从前的莫寒月一样。
而不管是他,还是宇文青榕,终究也是驰骋沙场的铁骨男儿。一个智计跷勇,能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女子,或者会带来他们的震憾和情动,可是等一切尘埃落定,最适合的,还是一个与自己比肩的女子。
比如……她!
那个在浴血奋战之后,丝毫不以为苦,带着满眼的光彩,向他讲述幼年对姐姐的倾慕和依赖的女子。
那个在战局陷入困境,以奇谋突破敌军重围的女子。
那个自己受伤,只是洒然一笑,却在看到他流血时落泪的女子……
他实难知道,是哪一时,哪一刻,她的一颦一笑将他的目光牵引,只知道,在他的心里,她只是她!不在于她是她的妹妹,她只是她,仅此而已!
这一瞬间,罗越的心中仿如破开一丝,露出一片光亮。终于明白,当初,峻王那一番憾动人心的告白,带着如何织烈的情感。
是啊,她只是她!
她是莫二小姐也好!
她是莫家余孽也罢!
不管她是军中女将,还是皇后嫡亲的妹妹,在他的眼里,她只是她!那个撼动他灵魂的女子!
纷飞的思绪,隔过了千山万水,飘过了战火连天,终于,萦回到眼前那越走越近的一行人身上。
罗越不自觉向前迎上,唤道,“寒水!”
“侯爷!”刚刚迈出两步,就被季子谦拖回来,含笑道,“请侯爷稍候,子谦自会送夫人上轿!”莫家人丁凋零,莫寒水出嫁,理该由兄长相送,而此时,也只有季子谦勉强算是姻兄。
罗越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自知一时忘形,不禁俊脸一红,只得退回。
此时莫寒水一行已走到近处,将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谢沁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莫寒水有盖头挡着,还能遮去一脸的羞窘,罗越却越发不自在,干咳一声,侧身让众人通行。
季子谦引莫寒水上轿,亲自打起轿帘,等小太监服侍她坐好,才倾身进去,含笑道,“靖国公府不似宫里的规矩大,别让教引嬷嬷吓着,这一路我就伴在你轿子左侧,有事唤我就是!”
莫寒水谨记“上了轿子就不能说话”的嘱咐,整个人说不出的紧张,只能轻轻点头。
同行的夫人、小姐们随后上车,夫人们的车子先行前往侯府,小姐们的车子却要跟在花轿之后绕城一周。
萧晨雨目光扫过整个迎亲的队伍,不见那条小小的身影,路过花轿时微微一停,向季子谦问道,“莫逆呢?怎么没有跟着你?”
季子谦含笑,轻声道,“他已在靖国公府,有童童在,不肯跟来!”二人一问一答,自然随意,带着些熟捻。
见新娘子轿帘放好,司礼太监扬声喝道,“吉时到,启轿!”
喝声一起,皇宫前顿时鞭炮轰鸣,锣鼓震天,迎亲队伍两侧,游龙舞狮,喷洒出漫天的花瓣,飘然而落。
罗越翻身上马,回头瞧一眼花轿,唇角微挑,俊眸染上一抹喜色,当先策马走上御街。
御街上百姓听到诺大动静,齐齐伸长脖子向这里张望,看到宫前广场满辅的条条大红地衣,和漫天漫地的鲜花花瓣,不禁缩缩脖子,相互打听是宫里哪一位贵人成亲,竟然较当初封后还要隆重一些。
如季子谦所言,靖国公府迎亲,自然比皇室少许多繁文缛节,迎亲队伍只是在盛京繁华街道绕城一周,看看吉时将至,就向靖国公府而来。
靖国公府府内,朝中众臣、各府内眷早已齐集,前府后宅,笑语哗然,一片热闹景象。
看到迎亲队伍拐入长街,靖国公府门前顿时鞭炮齐鸣,将府里的宾客惊动,齐齐向府门迎来。
后园里的夫人、小姐闻报,也都纷纷向前院里来,七嘴八舌道,“听说这位莫二小姐可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呢,犹胜当年的莫皇后!”
“前几日听几位公子说,这位莫二小姐在沙场上,也是智计百出,征战跷勇,率领莫家军屡立奇功,都说是又一个莫寒月再世!”
“终究是亲姐妹,姐姐是那样的人物,妹妹自然也不会太差!”
“可不是呢!只是可惜,莫皇后那样的人物,偏偏遇人不淑,要不然,这些年,莫二小姐也不会受这许多的苦!”
“是啊……”想到十年前的莫家,声势如日中天,无人敢樱其锋。
而随着八年前的那一场巨变,家破族灭,仅余一个莫二小姐也亡命天涯,岂乎落一个绝后。
有夫人轻叹一声,说道,“说起来,这罗家倒与莫家是天定的缘份。当年罗大小姐和莫大小姐好的一个人儿似的,若不是她,又怎么会留下莫家的一条血脉?如今,又是罗大公子迎娶莫二小姐!”
她的话一说,众人都忍不住暗暗点头。
这两家的联系,隐隐中,似乎都存着一定的因果循环,细思之下,无不暗暗畏惧。
当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众人纷议中,花轿已在府门前落下。府中年少些的公子一涌而出,齐齐向罗越恭祝。
罗越在马上抱拳还礼相谢,含笑道,“多谢各位,一会儿一醉方休!”
他的话落,几位公子笑起,孙凌扬声道,“我们一醉方休就好,侯爷若醉,仔细夫人不许进房!”
公子中又是一阵轰笑。
罗越自知失言,忙道,“孙大公子见笑,来者是客,自然要尽兴才好!”
萧行山笑道,“罗大公子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倒当真不必与我们拼酒!”
孙源笑道,“那可不成,罗侯爷既然发话,今儿可必得一醉方休才好!”
罗越苦笑,说道,“还请孙二公子手下留情!”
那边谢霖见他一扫往日军中威严,反被孙家兄弟取笑,不由好笑,说道,“要一醉方休也好,要罗大公子自醉也罢,总要行过大礼才是,不要误了吉时!”
一句话解围,众人又将目光落在随后的花轿上,轰然叫道,“侯爷快请夫人进府罢!”
“对啊,侯爷,快踹轿门罢!”
罗越暗挥一把冷汗,忙翻身下马,任由众人推搡着向花轿而来。
轿子里,莫寒水早听到府门前的笑闹,心底且羞且喜,又说不出的紧张,两只小手的掌心里,已捏着满把的冷汗。
随着鞭炮声再响,轿门“砰”的一声被罗越踢开,轿子外一片欢呼声。
莫寒水强压住心跳抬头,隔过大红盖头下的流苏,就见罗越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进来,柔声唤道,“寒水!”
轿外的光线透入花轿,映成了红色,莫寒水清楚的看到他掌心的纹路,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坐着不动,罗越又再低唤,说道,“寒水!”
一旁喜娘看出端睨,掩唇笑道,“新娘子害羞呢!”上前一步,轻声道,“夫人,请随侯爷下轿!”
“啊……”莫寒水这才如梦初醒,看着眼前的大掌,只觉一颗心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微微咬唇,悄悄在衣袖中擦擦掌心,这才慢慢伸手,搭上罗越的大掌。
虽然二人相知相许已一年有余,私下里也有过亲密的举动,可是此刻,指腹感觉到他手心的薄茧,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阵狂跳。
随着他的牵引起身,莫寒水咬唇,向轿子外跨去。
罗越感觉到她小手的潮湿,方才被众公子取笑的窘迫倒一时褪去,轻声道,“仔细碰头!”
莫寒水闻言,不禁悄悄吐舌,忙将头一低。
是啊,多亏他提醒,若是一头撞在轿门上,岂不是出丑?
哪知道她只顾着头顶,忘记脚下,一步迈出,一脚踩上自己繁复的裙裾,“啊哟”一声惊呼,身子已向前扑出,直直扎进罗越的怀里。
罗越不防,忙一把抱住,连声问道,“怎么了?要不要紧?可曾伤着?”
莫寒水整个人被他揽在怀中,鼻端嗅到一缕熟悉的男儿气息,不由心中一稳,正要说话,却又一下子想起宫里教引嬷嬷“从上轿到进洞房不能说话”的告诫,忙将到口的话吞回去,只能轻轻摇头。
这里二人一个跌一扶,都浑然忘我,这搂抱的亲密举动却都落入众公子眼中,孙凌大声道,“哎呀,不想莫将军比侯爷还心急!”
话一出口,众人轰然笑起。
莫寒水这才省起自己整个人扑在罗越怀里,心中大窘,手忙脚乱要起,可是脚下还踩着裙裾,刚刚撑起身子,还不等挪开一步,又再摔了回去。
这一回连罗越也不禁笑起,低声道,“夫人还当真是性急!”
“你……”莫寒水听他取笑,不禁又羞又恼,在他胸前重重一推,想要离他远一些,可是刚刚后退一步,不料又绊在轿门上,“啊!”的一声低呼,向后就倒。
罗越眼疾手快,忙抢前一步将她身子捞住,说道,“小心!”要揽她起身,哪知只这一步,也踩上她的裙裾,被她身子一带,整个人站立不稳,顿时向轿子里扑去。
眼看二人要齐齐摔倒,罗越生怕伤及莫寒水,百忙中双臂一紧,将她护在怀里,身子疾翻,以自己的身子垫在她的身下。
只听“哗啦”一声大响,一乘紫桐木大轿被他们撞的向后移出三尺,连连椅。而轿子里的两个人,却以女上男下的姿势倒卧在轿子里。
经这一摔,莫寒水头上的盖头飘然滑下,露出一张倾城绝艳的容颜。
罗越怔怔上望,一时瞧的呆住,喃喃道,“寒……寒水,你……你真美……”
试想平日莫寒水不刻意妆扮,已经艳冠群芳,今日大婚,自然是刻意修饰,那容颜的绝丽更入骨三分,直瞧的罗越心魂俱荡。
莫寒水俯首下望,只见一张俊颜离她不过半尺,呼吸相闻。大红花轿里,一片红色幻化成一片红色的朦胧,令一张俊脸更显柔和,而那双多情俊眸,却满含惊艳和痴迷,向她怔怔凝视。
莫寒水一时痴住,也怔怔向他凝视。美色动人,又岂止指女子?身下男儿,竟然令她有吻下去的冲动。
正在轿中一片旖旎,轿外的人在一惊之后,又不禁笑起,连谢霖也撑不住,笑道,“罗大公子,怎么还没有拜堂,就着急洞房?”
被他一喊,公子们又是一阵轰笑,罗越这才回过神来,“啊”的一声低呼,抱着莫寒月坐起,又手忙脚乱捡起盖头替她盖好,低声道,“你别理他们,只管跟着我出去就是!”避开她的裙裾,当先钻出花轿。
喜娘也早笑的打跌,连声道,“摔的好摔的好,侯爷夫妇,一摔白头到老!”上前替莫寒水整理衣裙。
孙凌打趣,说道,“一摔白头到老,那么三摔呢?”
喜娘毫不含糊,笑道,“这三摔,自然是三生石上,三世的缘份!”
谢霖听的笑起,说道,“这张嘴倒是讨喜!”
候在轿侧的管家罗福也凑趣,忙取出银子打赏,笑道,“多谢喜娘吉言,我们侯言和夫人三生三世喜结连理!”
萧枕江笑道,“你们尽管闹,再不进去,怕误了吉时!”
众人这才省起,口中取笑罗越,已闪身让出路来。
莫寒水暗松一口气,见喜娘送来红绸,这一下留神,脚步缓移,踢起裙裾,跟着罗越向府内来。
府门内,大群的夫人小姐正好奇张望,说道,“怎么听说外头在闹洞房?”
“怎么会?定是那些小子混闹!”
“听的真真儿的,是谢王爷的声音!”
“哪有在府门外就闹洞房的,感情侯爷是压不住阵势的?”
“再压不住阵势,也不是这个闹法!”
……
正议论纷纷,就见罗越在前,莫寒水在后,牵着大红绸缎踏进府门,鼓乐声跟着响起,这才又向堂上跟去。
夜色渐深,敬客的罗越早已酒意微醺,景亲王宇文青榕眼看着二人一步步走到今日,深知不易,见还有公子闹酒,替他挡住,含笑道,“再闹下去,怕就天亮,还是放新郎回去罢!”
众公子一听笑起,一个说道,“不想王爷大婚之后,倒是处处听从王妃,今日怕是得了吩咐,要护着大舅哥罢!”
另一个笑道,“王爷大婚没有喝好,不如今日王爷尽兴?”
薄醉之下,将平日的拘谨抛去几分,让过罗越,倒闹起宇文青榕来。
宇文青榕无法,向罗越使个眼色,这才大声道,“好!今日本王与各位不醉不归!”转身往里去,大声唤厮仆换大碗来。
众公子见他豪气毕露,顿时轰然喝彩,抛下罗越,跟着他向厅里走。
罗越轻吁一口气,揉揉额角,果然有些头重脚轻,微微摇头,想到之前那张绝丽的容颜,哪里还管什么客人有没有散,转身出厅,大步向后宅而去。
罗越原来的院子早已与后边的院子打通,修成三进三出的院子。
正房里,莫寒月坐在满屋子的大红里,耳听着丫鬟“见过大公子”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近,本已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再“怦怦”的跳起来。
房门开启,大红盖头下,已能看到罗越大红的吉服、吉靴。
想到方才轿子里的一幕,莫寒水不禁咬唇,默默的等喜娘祝颂过,饮过合卺酒退出房去。
屋子里,又再变的安静,远远的,更鼓响起,夜已三更。
罗越向身边人儿注视一瞬,唇角的笑意不禁漾开。
有方才在府门外那一摔,这一会儿,倒是将他原来的一些紧张褪去。用秤杆慢慢挑起她的盖头,轻声道,“寒水,你放心,在我心里,你重逾千斤,今后每一日,我罗越必然宠你如珠如宝!”
随着话落,方才今他神魂俱醉的容颜又再展现眼前,已不似之前的惊鸿一瞥,却可细细打量,一分一分,刻画入灵魂,记住这一时,一这刻!
盖头掀起,再没有一丝的阻挡,莫寒水再也无从退避,耳听着他如山的誓言,不禁心头怦然,眼看着他的手掌向她脸上抚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抬头,一把将他手掌握住,轻声道,“罗大哥放心,寒水待你,也必如你待寒水!”
看到他微微错愕的俊颜,再没有一丝的羞怯退避,倾身过去,吻住他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