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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在韶峰三分之一高度的山腰上。
一条干涸的溪谷从韶峰山巅上蜿蜒而下,宛如一条银龙,盘绕在高耸入云的山体之上。
莫莫尖着耳朵专注地听了好一会,除了从溪谷中呼啸而过的风声,便什么也听不见了。但九公主和白鹭那严肃以待的神情,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异动的样子。
尤其是白鹭背上的老猴子,一张干瘪松弛的大嘴,无声咆哮着,起伏不断的胸口,发出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声音。
“什么呀?”莫莫嘟囔了一句,突然伏地,拨开面前的数颗鹅卵石,露出下面灰白色的河床。
她趴下身子,耳朵紧贴在冰凉的石板上,越听越是疑惑,“奇怪,明明是干涸的溪谷,为什么会有水流声?”
“难道咱们脚下还有一条暗河?”白鹭皱了皱眉,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好好的一条溪谷怎么会干涸呢?肯定是转到地下流动了。”
“是不是傻?你以为水跟你似的,想怎样就怎样啊?”莫莫揉了揉耳朵,站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山脚下的村落?”九公主从大石头上一跃而下,问道。
“村落怎么了?还挺多的,约莫得有七八个村子吧,这些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也能忍酌奇心不进山探个究竟,响当当的良民也。”莫莫竖起赞赏的大拇指。
令行禁止,这些村民们做得很好。
“靠山吃山,边界上的死亡山脉,虽为两国禁地,但往年不怕死地冒险闯入林中盗猎的人,也不在少数。否则,外面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片山脉有多少毒蛇猛兽、致命花草?”九公主提步,继续沿着溪谷往韶峰深处走去。
莫莫点点头,思考着九公主的话,问道:“可是我们此行并没有见着什么毒物啊?是不是大家以讹传讹了?”
“你以为光靠传言,这片山脉就会成为祖辈相传的禁地吗?”白鹭鼻哼一声,说道,“没有人能真的活着离开这片禁地,即便少数逃出去的人,也会精神崩溃。最多一月,就会全身溃烂而死,就连他的家人,也都会先后溃烂死去。”
“没错,有史料曾记载,前朝时期,备受贤高帝宠爱的贞垣公主,曾经发布招亲文书,许诺若有人能探入死亡山脉深处,便许为第一勇士,招为驸马。一时间,各路豪杰齐齐闯入死亡山脉,活着出来的,却只有天下第一庄的当家阎儒凌一人。可惜,他当时已经神志不清,被人带回山庄后就出现浑身溃烂的迹象。”九公主似乎想起什么坏主意,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
莫莫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位小祖宗,该不是也想要仿照前朝的刁蛮公主吧?
白鹭突然靠近,撞撞她的肩膀,说道:“后来听说山庄聘请天下神医为他治疗,却始终束手无策。最后,贞垣公主更是亲自带了宫廷御医,前往山庄替他诊治,但是已经药石罔效。气得那位公主,一气之下斩尽所有大夫,更是在阎儒凌逝世后,悲痛欲绝,灭了整个天下第一庄为其陪葬!”
“整个山庄全灭?”莫莫惊讶地张大了嘴。
“片甲不留。”白鹭挑挑眉,幸灾乐祸道,“自此,天下第一庄灭绝。不然,你以为你的暗影山庄能在江湖上立得起来?天下第一庄的底蕴,怕是十个暗影山庄也抵不上。”
“是么?”九公主突然轻笑出声,看向白鹭的眼神,略带一抹蔑视。
“主子。”白鹭尴尬的脸皮抽了抽,心里叫苦不已,本想吐槽小嬷嬷,没想到迎来九公主“惦记”,差点忘了暗影山庄就是为九公主府效力的了。
“你们可知那位贞垣公主最后的结局如何?“九公主问道。
“据说是伤心过度,损了心脉,常伴青灯古佛不久后,也就香消玉殒了。”白鹭回答道。
九公主却摇摇头,笑道:“她是死了,不过并非伤心过度,而是全身溃烂死去。包括前往山庄出诊的御医,以及山庄聘请的神医们,全数出现溃烂症状。”
“难道会传染?”莫莫颦眉不解,那阎儒凌在山里遇见了什么,为什么会成为传染体?
“贞垣公主心性狠辣,当她意识到这种溃烂会传染后,就休书一封,亲调就近的一支护城大军,血洗了整个山庄,屠杀阎氏满门,一把火焚净。随后,贞垣公主下令大军随行进宫领赏,但这支护城军,自此就消失无踪了。”九公主微微眯起一双荡漾的桃花眼,看向莫莫,问:“你觉得这支军队是什么结局?”
“肯定被暗地处决了吧。”莫莫垂下眼眸,虽然承认这个前朝的贞垣公主没有扩大传染,引起不可收拾的场面,但这位公主,行事也太决绝了一些。
九公主自然看到了莫莫脸上的不忍,失望地摇摇头,说:“她勉强算得上有脑子,也不枉费贤高帝的宠爱,可惜对自己却不够狠,宁愿躲在皇庙等死,也不敢自我了断。平白拖累皇庙几百宫侍丧命。”
莫莫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半晌脑子都是一片血淋淋的场景,就连前进的步伐也变得沉重一些。
白鹭发现了她的异样,轻声问道:“你怕了?”
这还是莫莫第一次,没有从白鹭的语气中,听出挑衅和嘲讽,不禁摇摇头,回道:“不怕。我在想,即便这片山脉如此可怖,但山脚下的村落依旧不少,既然靠山不能吃山,农田又有限,那村民还有其他收入吗?”
“你倒是个聪明的,韶峰山势陡峭,气候多变,雨水充沛,虽然山不能进,但顺着韶峰而下的数十条溪流,却汇聚称为两国最负盛名的金河,其中一种红尾扁头的鱼类,产量极大,加之肉质鲜美,价值不菲,也算是这些村民最大的创收了,尤其是雨季,好的话,光渔获的收成,能赶上一年的粮钱。这些村民又有着祖辈相传的捕鱼秘术,所以即使祖辈生活在此,也不会太过潦倒。”九公主解释道。
“可是现在这条河已经干涸了。”莫莫刚问出口,就醒悟了过来,“这片地方并不曾闹过旱灾,所以山下的河流依旧如常,未受影响,那么就只有韶峰的中上流才出现了变故,导致河流改道而行。”
“那到底是什么变故啊?”白鹭疲惫地颠了颠越来越身如抖筛的老猴子。
“答案就在这片滑坡背后。”九公主轻声说道。
莫莫高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在不远处的溪谷河床上游段,山体的坍陷,滚落下的石头和黄土积成一座小山坡,用现代的计量单位换算的话,这座山坡高约二十米,视线所及的最宽处,达十多米,将整条河床填塞截断。
“你还撑得住吗?”莫莫看向白鹭背后神情越来越惊恐的老猴子问道。
老猴子嘴里的木棍早就掉了,这时,却用头一下一下地砸在白鹭的肩膀上,疯狂地肆意他往前走。
“规矩点!”白鹭粗着嗓子吼了一句,老猴子也并没有受震慑,依旧激动地催促着。
“碍事。”九公主手指轻弹间,一颗圆润的鹅卵石击中老猴子的眉骨,它整个身子顿时动弹不得,安静了下来。
莫莫安抚地摸了摸老猴子的肩背,解释道:“你别冲动,我们现在就要进到那里面去,闹出声响容易打草惊蛇。”
老猴子浑浊地双眼眨了眨,流出两行眼泪,情绪也松缓了下来。
“我先去探路。”莫莫不待九公主应允,便立即首当其冲,翻上了那座山坡。
整座山坡因为是坍塌所构成的原因,山石泥土的结构非常松缓。
九公主和白鹭紧随其后,只轻轻踏上一脚,就引得碎石泥土不断滑落。
反而是莫莫,她足尖轻踮,专门选择有植被覆盖的地方走,踩着植物根部,一点一点,却速度极快地向上攀爬着,未曾惊落任何碎石泥土的滑落。
九公主和白鹭看出门道后,便学着莫莫的行走足迹,跟了上去。他俩自身的轻功非凡,学会找着力点后,速度很快就追上了擅长跑酷的莫莫。
莫莫一步飞跨,斜攀在顶部的山体一侧,随手悄悄折断几条长枝藤,胡乱编制成一顶帽子戴在头上,这才悄悄往外露出半边脑袋。
山坡的另一边,干涸的河道中央,竟然出现一座天坑,深不见底,从山巅汇聚而下的溪水,顺着这个天坑落下,仿佛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溅起的水汽氤得四周空气都湿润一片。
“情况如何?”九公主学着莫莫的样子,编了一个树藤帽在脑袋上,背着老猴子的白鹭落后几步,莫莫对他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指了指身下的泥土,示意白鹭别挤上来,泥土内水汽重,太松软,承重力不强。
白鹭了然地点点头,刚好趴在他所处的山壁上休息一会。
“那片山壁是不是有点奇怪?”九公主凑近莫莫耳畔问道。
温热的气息喷得她浑身一麻,不动声色地微微扯开身子,捂着开始发烫的耳朵,假装镇定地顺着九公主的视线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