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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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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冬至将近,海南岛的白天依然阳光灿烂,穿件薄单衣上工,也不觉得很凉。

7点刚过,荆惟力穿着园领衬衫,披一件打了补丁的单衣往山上走去。几个年轻人扛着开山斧跟在他后面。没走多远便被大刘喊住了:“阿力,下工后到我宿舍来。”

大刘1米72个头,身材结实胖敦。短短的头发下一双不太有神的眼睛,因是单眼皮,显得有点小。笔挺的鼻子、宽大的嘴巴却显出刚毅有主见。因工作积极又是“红五类子弟”,他很早就被队长俞大海相中,当上班长。为了回南州,他一直不肯在农场找对象结婚。自打“政治学徒”丧失劳动力,尽管百般推脱,他还是被提拔为副队长。老队长总舍不得放他走,他便成了队里最后批准回城的知青。

荆惟力站住了,回道:“我已吩咐阿兰今晚收工后做几个菜为你饯行,本想放工时才对你说的。”

“我那儿还有一瓶九江双蒸,我想今晚喝了它。”

荆惟力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我让阿兰炒两个菜,搞点花生米,拿去你宿舍下酒。”

大刘道:“行。到时把阿兰和鸿儿也喊过来,我还要送点纪念品给我干儿子。”

“算了。”荆惟力摇摇手:“阿兰要上早班,鸿儿又早睡,咱们还是自斟自饮吧。”

血红的夕阳晃晃悠悠滑向山那边,开山劈岭的人们肩挑干柴树枝,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坐落山间的生产队。四周环绕的山林“呜呜”响起山风,这时才感觉到,冬天来了。

荆惟力提着用毛巾覆盖的篮子来到男宿舍。

破损不堪的书桌摆上几碟小菜:炒鸡蛋、焖肉、萝卜丝,还有一小碟炒花生米。荆惟力打开瓶盖,把酒倒入口盅,递给大刘。房间有点透风,大刘把那件打了不少补丁的外衣套上唯一的破旧毛背心。

“唉!”荆惟力长叹一声:“一同来的知青都回去了,现在连你也要走了,就剩我独自留在异乡。”

大刘是他贴心换命的至交,自伊婷离去后,不知多少次使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那次对“政治学徒”采取极端行动,几乎陷进那浑蛋设计的陷阱,是大刘从几近绝望的境地把他解救回来。一次次的开导、劝慰,恍如昨日。如今他也要永远离开农场,离开自己!

荆惟力越想越心酸,黑黑的瞳孔闪着泪光。

大刘猛喝一口,把口盅往桌上重重一放,酒花四溅:“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正所谓食尽鸟投林啊!咱好歹也相处了这么多年。其实,你娶了阿兰这么个老婆,也该知足了。要是能娶她,我绝不回南州。”

酒后吐真言。

这么些年来,大刘只对俞兰动过心。与其说不找对象是为了回南州,不如说他一直对她不舍。可俞兰喜欢的是荆惟力,他便把心事埋在心底。荆惟力十分了解大刘的心思,对他的为人更是十分敬重。

“阿兰是个贤妻良母,我真的很知足。”荆惟力道:“只是孩子们咋办?世世代代生活在深山老林,当一辈子山民?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城市,也不知道南州在哪里!为这,我的心一直不得安宁。”

“俗话说,有得便有失。虽然我可以回南州,但年纪也不小了。工作没着落,有没人肯嫁我还是个问题,城市的女孩不比山里。”大刘使劲椅着脑袋,他已有几分醉意:“其实啊,我找老婆要求并不高,是个女人就行。哈!”遂举起口盅嚷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荆惟力把杯子使劲与他一碰:“才喝这么点就成酒仙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醉了好,醉了好。”大刘又喝了一大口,又道:“说正经的,你们以后回南州就去我家落脚,我家有个阁楼,可以应付。还有,鸿儿大了一定要带他到南州闯荡一番。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可能吗?”荆惟力心动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我在南州长大,现在看来却要终老这里了。以后的事谁知道?见步行步吧。”

相对无言,直至酒瓶倒挂。

“阿力。”大刘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道:“我上次回南州碰到伊婷了,她向我了解你的情况。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怕影响你的情绪,可分别在即,不能不说了。”

荆惟力拿口盅的手微微抖了抖,酒洒出来小许,颤声问:“她,好吗?”

大刘眼望窗外:“挺好的,在银行干得很红火。听她的口气,还记挂你。”

荆惟力面前又现出伊婷的倩影。他伤感道:“要不是那‘政治学徒’,我们的孩子都读书了。”

大刘安慰道:“都已过去这么久,别再伤感了,何况‘政治学徒’也得到应有的下场。我早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应验了?”

荆惟力拳头往桌上狠狠一击:“可惜不是我亲自报的仇!”

大刘安慰似的拍拍荆惟力的肩膀,道:“别太执着了,只要报了仇就行。老天爷很公平,不会放过恶人。”

想起“政治学徒”的现状,荆惟力“啐”了一口。“她几个孩子了?”他接着又小心地问大刘,眼神有点游离。

“一个儿子,差不多两岁吧。”

荆惟力听大刘这么一说,低下了头,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大刘明白他的心思,正色道:“别再幻想了。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带着大肚子嫁人吗?”

想想也对,自己怎么就不为她着想呢?她能过得好,自己应该为她高兴。少顷,荆惟力又问道:“阿婷的孩子怎么才两岁?”

“说是为了工作拖的,她简直是个‘拼命三娘(郎)’。”

“她太执着了,就怕以后吃亏也在这上头。”荆惟力的声音里显出无限关切。

“其实,阿婷也不容易。她的人生道路那么曲折,就会想着拼一把,这点我很能理解。”大刘也很同情伊婷的遭遇。

“你回去探亲时见过她老公吗?”

大刘点点头答道:“碰过一回。人看起来挺好的,对阿婷还挺不错,只是模样不怎么样。有你与他比较,阿婷心里肯定会有落差。”

“唉,时也命也。”荆惟力叹了口气。

“还在挂念她?”

“唉,几年的感情了。”荆惟力的语气很沉重:“况且这个后果不能怪她,她也是个受害者。要不是那浑蛋……”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好把握现在。别两头打失了。”大刘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有机会把鸿儿带回南州闯荡,说不准有谁可以帮鸿儿一把。这只表留给鸿儿做纪念,告诉他是契爷(干爹)送的。你先代为保管,等他长大了再给他。你当班长,目前很需要它掌握时间。”

荆惟力动情地望着这个铁杆兄弟:呀,此次一别,不知何年再相见!

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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