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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虫鸣声在素心宫外响个不断，月色透过薄薄的窗纸，散落在浴房的一角，漫射着整个浴房，给浴房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氛围。
离攸趴在浴池边上，一头青丝沿着裸背漫浸水里。烛火下，白皙的肤色衬托着乌黑的发丝，在朦胧的水蒸气的作用下，就像一幅美如阳春三月的画。
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浴池边上，对着她说道，“公主，事情办妥了！”
“嗯。”她含糊地答了一声。
风跪在浴池边上，伸手去摸一下水温：“公主，水凉了，起来吧！”
离攸轻咛一声，颦眉，“去叫人再弄些热水来。”
“是！”风转身。
“等一下。”离攸突然叫住风，抬起头，疲惫不堪的双眼刹那间变得锋利无比，“是时候送宰相大人回府，要不然宰相夫人会担心。”
“是！”
“还有，去把宰相夫人处理掉。”
风看见她的嘴角隐约可见一丝残酷的微笑，淡淡的酒窝仿佛在说着一件好玩的事。“公主，宰相夫人并不碍事，何必除去呢？”望着她说，他的眼神透露出不愿。
眼前这一个女人，四年来，就像一株盛开的地狱之花一样，需要源源不断的鲜血灌溉才能满足她的杀欲。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毁灭自己！
“风，你变了，变得越来越仁慈！”离攸冷笑一声，一针见血道出这几年他的变化，“如果本公主像你一样，就跟冷宫里的女人一样！”
美人充斥的后宫，阴谋与野心，争宠与荣耀，让这些女人疯了！为了一朝得宠，荣耀门第，蛮横后宫，不择手段将对手弄死！
“公主，我只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越来越残酷了？跟以前判若两人？”她冷盯着她，一眼看穿他的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没错，我是变了，而且变得残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没有了！一旦我退了下来，朝中那些恨不得我死的大臣一定会和安王联手铲除我！更何况，我不甘心，不甘心放弃我这些年来的一点一滴的努力，不甘心！”
她的眼眸通红，就像滴着血一样！
一个女人一旦渴望权力，她可以比男人更毒更残酷！
“公主，你太好强了！”
“好强？”她长笑，笑声贯穿整个素心宫。看着风，她嘴角浮现出鄙夷：“这天下只许你们男人当皇帝，而女人只能乖乖地站在你们的身后？风，你错了！错了！”她微微抬起头，孤傲的下巴宣泄着她的野心：“我不但可以让你们男人跪在我脚边，我还要全天下得男人都跪倒在我的脚边！我要的是天下！我，离攸，将会是千古第一女帝！”
“公主！”风惊呼起来。
“去，按我的意思去做，杀掉宰相夫人。”她冷漠的眸子望向她，话语之间的傲气不容挑衅！
“属下恳求你放过宰相夫人！”风突然跪下，颔首低眉，重复说：“求公主放过宰相夫人！”
“用你的命来换么？”
风一愣，打从心底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离攸凝望跪在地上，略显僵化的人说：“不要太低估女人的敏感性了。试问一个跟宰相生活三十多年的女人会注意不到自己丈夫的细微变化？日子一久，必定露马脚！”
他抿着唇，不语。
“你的心不够狠，如果凌还在的话……”离攸无力闭上眼，细细回想曾经有一个如夜般少年一直默默为自己做事。可惜，已经不在了！“我的耐心有限。”她的睚眦处微微张开，连眉梢也挑上几分怒气。
“公主！”风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里溢满不忍之心。但对上她冷如冰霜的双眸，最终一点点屈服，一点点消逝在她的冷漠之中，终于败下阵来。“是。属下知道该怎样去做。”
离攸的愤怒像石投湖面上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在水面荡开。搭在浴池边上的手，细微地动了一下，指甲刮出一点声响。“下去！”
“是。”风站起来，低下头，迟疑几下后缓缓离开。
直至听着他的脚步声一点点消失在浴房里，离攸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浴房外，虫鸣声依旧响个不停，扫了窗外一眼，她敛起怒气，说：“出来，月。”
靠近墙角的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细细的裂缝，夜风吹了进来，吹动了挂着的帘幕。蓦然，被风吹动的帘幕抖动。少刻，一个人从帘幕后面走了出来，身材瘦削，脸色苍白，一副书生模样。
“属下见过公主！”名叫月的男子，跪下。
“月，去监视风。”
她不放心。风，这个男子，就跟他名字一样，时而冷得像寒冬的狂风，时而像春日里的微风一样。从他进入素心宫那一刻，离攸就知道风的特性。透过他的眸子，离攸看到了眸子背后深藏着最后一丝柔情，冰封在冷漠之下。
“公主如果不放心，为何不将任务交给属下？”
“我要他的心一点点变冷，一点点变硬。”
月的眸子不带一点感情掠过身在浴池的离攸。雪白的肌肤沾上几滴水珠，青纱下的轮廓越发柔和，迷离！
“公主为何不将风调去边境？”
边境，两国交界地，高手林立，想混一口饭吃的大有人在。有些事情朝廷不好意思出面的，出一笔连下辈子棺材钱都够了钱，自然不愁没人干。但手段不够狠辣，没有一定的武功，十个死九个很普遍。
离攸沉默了一阵子，一语道破他的残局：“他不适合那里。就算他去了，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凌。”
他，是一个失败的杀手！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公主，你又在想凌了。”
“他是我最完美的，”离攸顿了一下，“属下。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凌了。”此刻，她的脑海里出现一张有着薄唇的脸。那一张脸上，有着一对纯黑如透明的眸子，总是漠然大眸子。“如果他还在，也许我已经……”
她打住不说，但月知道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
——女帝。
“公主，风满楼新一代的杀手已经培育好了，其中不乏佼佼者。如果公主愿意，月让出令主的位子，让这一次最优秀的杀手，任令主一职。”月提醒她，为期四年的新一轮的杀手训练已经结束。
风满楼，一个闻名于四国的地下组织，离攸手中一枚控制江湖的棋子。专门培育一流的杀手，以赚钱为幌子的杀手集团，以铲除异党为最终目的杀手组织。而楼主正是足不出宫的玄国长公主离攸。
风满楼，由月掌管，曰令主，直接对楼主，也就是离攸负责。
令主之下，再由四个顶尖的杀手管理风满楼，曰四司。分别为掌管挑选杀手的幂司的羸，负责训练杀手廉司的灏，负责接任务的务司的诺，还有控管刑罚的刑司的易。
而凌曾是替离攸掌管风满楼的令主。
“能接替凌的杀手？”离攸笑了一下，略带苦涩，“凌就像我的影子，绝非一般杀手轻易代替的！到底哪个杀手甘心让你甘愿让出令主位子，难道他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可以代替凌？”
“公主，这一批杀手中，有一个名叫惜的杀手，无论是才智还是武功，绝不输给凌。属下认为他比属下更能胜任令主一职。”四年里，令主月见证了新一代杀手中的佼佼者，惜的诞生。
“是么？”离攸凝视着月，颇有意思地笑了笑，“明天带他来见我。”
“是！”
“如果嬴回来了，叫他来见我。我有新的任务交给他。”
“是，属下知道。”
月推开窗，纵身一跃，跳出窗外，消失在黑夜中。暖暖池水，迷雾般的水蒸气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肯离开。
就像她的野心一样，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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