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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芷烟跟婉娘聊了好久才想起离曜的事,遂不得已跟婉娘道别,许诺下次有空再来看她。
藤芷烟回到云鹫山的时候离曜已经回来了,毫发无伤。她身上有伤,离曜准许她休息一天,所以她就回房歇息了。
晚些时候出房门吃晚饭的时候,遇上了靖山。见她左肩受伤,靖山便是一个劲地嘲笑,说她这段日子是白练功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藤芷烟早就知道靖山跟乌七是一个德行,也就懒得和 他计较。她肚子饿得厉害,吃饭为大。
往常离曜都是同他们一起用餐,但今日吃饭却没见到他。靖山说:“下午教里来了客人,师父正在启元堂跟人谈事呢,一时半会是不会出来了。”
吃完饭,许是白日里睡多了,到了晚上她竟毫无困意,本想拉着靖山让他吹箫给她听。可靖山看着窗外暗黑一片的天,冷得直发抖:“这外头那么冷,我可不想明天病地起不了床。”
藤芷烟当下气地将他踹回了屋子:“你最好闷死在里头好了。”
靖山却说道:“要不我们丢骰子玩?”
藤芷烟看着靖山双眼冒金光的眼睛,她就已经猜出他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可她也不是吃素的,没什么赌不起的,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靖山的屋子里不暖和,一人裹了一条厚厚的被子坐在床上。
呼啸的北风似野兽狂吼,门窗发出浅浅的声音,像是在极力阻挡冷风的侵袭。房内的烛光在微微的晃动,公子然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暖壶,眉目淡然。他正在耐心地等着离曜的答案。
自他说话后,离曜就一直背对着他而立,只回了他一句:容我想想。
这一想竟想了大半个时辰,公子然也不急,一边饮着茶盏里的热茶,一边极有耐心地等着。
桌上的一个茶壶正放在叙炉上煮着,早已经不记得这是煮的第几壶茶水了。房间里本是寂静无声的,只听得见窗外狂风呼啸之声。慢慢的,房里便有了水沸之声,茶壶里有无数个水泡腾起,然后发出破裂的声响,咕噜咕噜。
公子然放下手中的暖壶,提起叙炉上的茶壶往自己空了的茶杯里斟满了一杯茶,水倒入杯中,茶叶自杯底漂起,放了一会,茶叶才落在了杯底。
公子然端起茶杯,吹开杯面上的茶沫,正要低头饮茶时,离曜转了过来。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离曜,慢悠悠地说道:“离兄可考虑好了?”
说完,他低头,轻酌了一小口茶。放下茶杯,看着离曜。
离曜还是没有回答他。公子然浅笑了一下,说道:“还是说离兄不相信我淳于然的人品?”这是公子然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名字,世人都爱称他为公子然,他为了掩盖身份,也从不提及自己的身份。公子然是游人,淳于然是隋国皇帝。他之所以提到淳于然而非公子然,其意义所在,他不信离曜不懂。毕竟他拿的是隋国皇帝的名誉来作证,那代表着整个大隋国的名誉。
见离曜还是不表态,公子然又说道:“你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我是不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你不该不知道。我许诺你助我灭裕国,我便分你一半裕国土地给你,为你封侯加爵。到时就算星沉教在江湖上臭名昭着又如何?那时你已是侯爷,区区一个星沉教亡了就亡了,不值得心疼。”
公子然将一切都算的很准。他一定知道星沉教很多事,比如在外人看来星沉教是江湖上的第一派,其实不过是个空壳。离曜早在半年前就知道星沉教终有一天会覆灭,恰在那时公子然亲自以隋国皇帝的身份要与他结为兄弟。公子然知道离曜需要为自己的今后作打算,而他也料定他是离曜最好的依靠。如今他们各取所需,只是他不知为何离曜这次竟犹豫了。
“如今宰相府千金在我们手中,可宰相以为他的爱女被楚白歌推入绝命崖死了,所以眼下裕国朝廷内大乱,宰相与其门第党羽对楚白歌怕是早已怨愤不平,宰相平日结党营私,手中已有部分兵力。而至今还誓死守护皇城的只有护国大将军陆义手下的士兵了。宰相已经同意与我合作了,只要你召集四方的星沉教教徒,同宰相的人一起进攻裕国皇城,即便不能倾占整个裕国皇城,但给它重重一击是完全有可能的。到时我再亲自领兵攻进城去,裕国的江山便成了我大隋国的天下了。这样一个胜算已定的计划,离兄还在顾及什么呢?”
顾及什么呢?离曜眼脸垂下,优柔寡断委实不是他的风格,但他脑海中竟想起了那样一个笑颜。他那样做,她真的会开心么?
公子然细细打量着离曜的表情,他跟离曜认识已半年有余,离曜什么样的个性,他虽说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略知八 九了。离曜行事作风凌厉,不曾为任何事困扰犹疑过。他开始有些好奇会让离曜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了。难道.....
“不知道国与家,宰相千金更偏重哪一个呢?”公子然状似无意间地随口一问,其实他说话时,眼睛却紧紧地盯在离曜的脸上。离曜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随即又松开,却是不答他的话。
公子然又问:“离兄,宰相千金已在你这里生活几个月了,你认为她更偏重于哪一个?”
“我除了教她习武,甚少去关心其他。她的心思我如何得知。”
公子然意味不明地点了下头:“哦,也对。毕竟儿女私情对离兄来说是身外之物,不予理会。”公子然嘴上虽这样说,可心里却不这样想。他公子然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先皇一次醉酒,随意宠幸了那晚伺候他的宫女,致使宫女有喜,后来给了她一个名分,便再也不曾来看过她,更别说记住了。而他公子然便是父皇与宫女所生,他生来就是最卑贱的皇子。说是皇子,实则无人将他视作皇子,连故皇后的贴身宫女都能欺负他。
从一个不起眼、遭人白眼的皇子一步步踩着他人的尸首走上了如今隋国的一国之君,一路上他既艰辛也小心翼翼。在宫闱中争夺了这么些年,脚下早已是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他最懂得察言观色,也懂得有仇必报,曾经鄙弃、嘲笑过的人,在他登基为皇的那一天都施以隋国酷刑致死。所以没有人能轻易地从他眼皮底下伪装,离曜也一样。他想什么、顾及什么,公子然即便不明问出,也能猜晓一二。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房内的炉盆里炭火烧得啪啪作响,藤芷烟和靖山窝在床上倒也还算暖和。藤芷烟摇骰子的时候,靖山喜欢听里面的声音,而且通过辨别声音他总能猜中。他说大那便是大,他说小那便是小。不过半个时辰,藤芷烟就将自己身上的铜钱输完了。
见靖山捧着赢来的铜钱在床上笑得打滚,她心里来气,将骰子随手扔在床上,一把掀开身上的被褥:“我不玩了!跟你玩真没意思!”
说着,她就开始穿鞋。
靖山在身后说道:“愿赌服输,自己输了就怪别人没意思,你真是输不起!”
藤芷烟回头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打开房门出去了。
夜里一片漆黑,教里没有夜晚廊上点灯的习惯。寒风呼啸,刮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藤芷烟提着灯笼沿着回廊往自己房间走,靖山的房间与她的房间中间隔着启元堂。
一路漆黑,路过启元堂的时候见里面烛光映照,她心里不禁好奇,到底怎样的贵客能和离曜在里面谈那么久?
虽说好奇,她也不打算去偷听。因为她知道启元堂四周看似无人,其实只是假象。二十个红衣教徒潜伏在四周,得了离曜的命令后,他们就会整夜潜伏,连一只苍蝇都不许靠近。
靖山说星沉教有等级之分,不算他九师姐,除开师父剩下的九个弟子,再就是红衣教徒在众教徒中位分最高,仅有二十个人。次于红衣教徒的是蓝衣教徒,数量为三十人。最没有地位的是白衣教徒,数量众多,遍布在雍沧大陆各地。
红衣教徒善用毒和八卦水阵、八卦木阵、八卦火阵、八卦金阵、八卦土阵。
八卦五阵需要一定的人数,藤芷烟自然是无法学到。可她曾经要求学用毒,离曜也不愿教她。他说:“你既然拜我为师,就得同我那九个弟子一样。”
离曜的弟子都不善用毒,他们都只是袭得离曜武功的七八成,就连他最信任的靖炜也不例外。
蓝衣教徒善骑箭术,这便是她来这里的第一天,靖山带她到圣堂门口为什么会说不等她靠近圣堂大门就会被乱箭射死的原因。
圣堂周围日日夜夜都会有蓝衣教徒把守,他们冷血无情,只要是企图靠近圣堂的,不论无意或者有意,一律杀无赦。靖山说曾经有一个白衣教徒在晚上迷了路,误闯圣堂,还没摸到圣堂的大门,他就被箭射死了。那个白衣教徒到了咽气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