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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自外头回到王府,为首的男人穿着玄青色实地纱褂,外套银灰色貂毛滚边盘扣背心,腰间明黄色的卧龙袋垂着绦朱缨络,足蹬青皮皂靴,表情严厉冷肃,两颗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珠子向街角一横,头一偏,那道自额头斜划的狰狞伤疤露了出来。
他停下脚步,再向街角望去一眼,那个鬼祟身影连忙闪入檐下。
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坜熙冷笑,头微偏,身后的端风得令迅速离开,从另一个方向绕到那人藏身的檐角。
守门的往里头宏声一喊:「王爷回府。」大门开启,坜熙一甩袖,昂首阔步进入王府。
本走在他身后的公孙毅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
鲍孙毅年约四十余岁,五官清俊、目光精矍,足智多谋,至今尚是孤家寡人,年轻时一番遭遇,让他看破人生,曾出家为道士修练己身,后因事遭恶官诬陷入狱,幸遇贵人相救、再入红尘,他虽还俗多年,仍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当年襄助他、将他自狱中救出的贵人,是前太子龙儇熙,出狱后,便待在儇熙身边成为一名谋士,后来归于坜熙门下,深得坜熙看重,也因他的关系,在儇熙死后,方能一一引荐曾为儇熙谋划的贤士,转投为坜熙效力。
而今坜熙虽未正式成为东宫太子,但在王府中,已有一批贤德之士与他共商国事。
近几年,坜熙在朝堂上的表现不俗,这群人功不可没。
「王爷,谨言姑娘所查之事,是否已有端倪?」公孙毅问。
坜熙扬眉,此人急公好义,见不得贪官污吏,一听得谨言说起江南粮商黎越屏被害之事,岂能忍气。
「总管。」他扬声唤。
「是,王爷。」自王爷回府便跟在身旁的总管走近。
「谨言回来了吗?」
「是,谨言姑娘已进书房,等待王爷。」他偏头,笑眼望向公孙毅。「一起到书房吧,让谨言亲口说予你听。」
「谢王爷。」公孙毅嘴角微扬,他不爱当官,富贵名利于他如浮云,会留在坜熙身边,是因为儇熙的保证。儇熙保证过,此人定会为大燕创造五十年太平,他相信儇熙,而之后,几年的共事相处,他也信了坜熙。
他们走经园子时,听见一阵吵嚷的喧闹声,坜熙不耐皱眉,头转向声源处,本不欲多事,但在看见陆茵雅那身纯白长衫后,改变了主意。
他悄悄走近烟波亭,在一棵乔木后头停下,举手阻止身后随行侍卫前进,一群人待在原处,悄然无声地随着主子看戏。
陆茵雅紧锁双眉,心底想着:不该来的,多久没进这园子了,若非贪图满园菊花盛艳,想摘个几朵金黄供瓶,怎会碰上这幕纷乱。
她急着离开,偏偏她们不放人,只好搜肠刮肚,谋一道好计,以便脱身。
「王妃,今日之事,您定得给个公道。」倩倩穿着一袭鹅黄色长衫,上头绣着大朵牡丹,看起来很是喜气,听说她偏好牡丹,王爷曾经命人为她种上满园牡丹,却为此常被涂诗诗嘲笑,说她爱的哪里是牡丹,她爱的是富贵。
自婢女口中听起这段闲话时,陆茵雅笑了笑,「王爷疼惜她,便是为她贪求富贵呢。」她的话无人理解,唯有她自己明白,因为王爷心头上的那名女子——爱财。
涩然一笑,要她主持公道?什么时候她这个正妃变得那么重要?
「好不要脸呢,瞧宛儿妹妹没事人般地逛园子、唱小曲,还打扮得花团锦簇,这是怎么回事?」涂诗诗继续挑衅,望向陆茵雅的目光中,有抹耐人寻味的意味。
花团锦簇?她这是在说谁呢,今日打扮得富丽华美、分外明媚,如同盛开鲜花般耀眼的,分明是涂诗诗,哪是旁人。
「怎地,只许侧妃逛园子、不许其他人逛?我可不记得王府里有这道规定。」倩倩拧眉,反唇讥讽。
这回涂诗诗没回话,她左手横腰,右手肘靠在左手背上,手指轻轻往下巴点过,脸上带着难以解释的暧昧笑容,瞄了陆茵雅一眼,倒要看看她这个「正妃」能抬出个什么态度。
笑什么,纵使她长得倾国倾城,也别笑得一脸潘金莲呐。
陆茵雅凝眸轻叹,望一眼听说刚落胎的侍妾宛儿,她穿一件淡色纱裙,没戴过多的首饰,只是一支金步摇、两枚簪花,纤瘦的身子恍如弱柳扶风,满脸委屈,欲哭不哭的哀愁在眼底积蓄。
她心底五味杂陈,说不明、道不白,剪不断理更乱的情绪,在胸臆间慢慢酝酿出一段新愁。
她有嫉妒,嫉妒一个没名没分没家世背景的女子,能得王爷疼惜;她有心怜,怜惜一条无辜新生命,在大人们的斗争阴计中陨殁;自然,她也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凄——世间女子同命,能得夫君疼惜便是一世幸福,反之,守着、熬着、苦着、伤着,图的不过是一日过一日。既是如此,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还以为出身名门、熟读四书妇经的大家闺秀,与咱们大不相同呢,说穿了,也没什么相异,心歹口毒,嘴儿尖、身子轻,百般作声最无情。」倩倩扬眉反讥。
倩倩出身红尘,岂是能容人相欺的女子,她嘴巴坏,可这坏,一句句让人在心底拍手称好。
「你还真相信有谁害得她小产?」涂诗诗阴冷眼光一扫,宛儿心虚的低头,默不作声。「依我看,敢情她怀的不是凡胎,而是天上星宿,见时有、急时无?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呐。」涂诗诗的讥嘲与宛儿的心虚让陆茵雅神情一凛,难道——一个小小侍妾竟敢玩起这般手段此事倘若闹大了,她这个正妃还能不被叫进宫里训上一顿?
难怪,涂诗诗偏要牵扯上她、不教她置身事外。
女人呐,三人成戏,差只差别于,你愿意当看戏人或剧角。
涂诗诗仰起下巴,向陆茵雅投去目光,等着她收拾。
她该站在哪一边?站在涂诗诗那里,便是得罪一干小妾,往后在府里定然更加孤立无援,得罪涂诗诗,她岂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她那态度口气,分明要在此论出个子丑寅卯,才肯罢手。
她偏头想了想,不花多久时刻便将整件事想得通透,心也定了下来。
她先是还涂诗诗一张笑脸,说道:「妹妹这话,可得拿出证据,倘若只是心疑猜测,未免冤枉人。宛儿妹妹初入府不久,身为姊姊的自该多方宽容体谅,倘若她有做不周到的地方,应好生教导,怎能胡乱生事,闹得府中上下不安宁?」几句教训,让一旁的侍妾露出满意神情。
对涂诗诗说完,陆茵雅转身走到宛儿身边,握起她的手,对她身后的侍妾们晓以大义。
「宛儿妹妹身子未愈,本该在屋里多休息,好生调养。便是她心情抑郁难解,想四处走走,你们也该劝着哄着,免得她身子落下病谤,否则日后,还怎替王爷开枝散叶?
「都是当姊姊的,入府时间比宛儿妹妹长,那么长时间相处,大伙儿也该晓事,家和万事兴呐,你们岂能带头喧闹,此事若往外传去,王爷颜面何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倘若连个王府都整治不好,你们想,多少人会在背地里嚼舌根?」最后,她一双妙目落在宛儿身上,浅浅笑开。
「宛儿妹妹,你今日当真做错了,身子不爽快,本该待在屋里休养,怎好四处走动,难怪诗诗妹妹误以为你身子没事,换个不理解的人,也要认定你说谎呢。
「从现在起两个月内,你就乖乖待在屋里吧,可千万别疑心姊姊惩罚你,姊姊全是为你的身子骨着想。」一篇婉言相劝,她说得玲珑圆滑,既罚了宛儿禁足,也教训了其他生事之人,让她们清楚明白,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今日的对峙于谁都无益处。
「谢谢姊姊教导,宛儿知错。」她柔柔弱弱地俯身点头。
「回去吧,快别在这里吹风,着了凉可就真的不好了。」陆茵雅拍拍她的肩,轻声道。
宛儿转身,其余侍妾也屈身告退、纷纷离去,不多久,园子里只剩下陆茵雅和涂诗诗,两人面对面站着,涂诗诗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
「戏都散场啦,妹妹怎么还不回屋里?」她还没闹玩吗?
「不知王妃是真的单纯,相信那个贱蹄子所言,抑或是——另有其他图谋?」她语气轻扬,带起深思。
她能图谋什么?陆茵雅真想大笑一番,却还是端起架子、语气淡定无波,继续扮演她的正妃。
「妹妹想指控人,总得拿出证据,怎能信口雌黄?倘若我轻易信了你,对宛儿妹妹做出惩罚,日后真相大白,证实妹妹今日所言皆是诬蔑,姊姊岂不是陷妹妹于不义?」陆茵雅一句句堵得涂诗诗无言以对,她怒不可遏地狠瞪陆茵雅几眼,最后,恨恨拂袖、转身离去。
陆茵雅揉揉隐隐作疼的额际,长叹口气,早失了采花兴致,她对身后侍女说:「走吧,咱们也回去。」坜熙目睹整个过程,眼底露出一丝惊艳,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分析情势、洞察一切?他不信她有那么聪明。
虽然他比谁都清楚,陆茵雅是受什么教养长大的,他也听过那个传言,知道陆明卫如何倾其心力,培养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但——她之前的表现与现在,大相迳庭。
他从树后走出,眼角余光瞥见公孙毅满脸的欣赏,这下子,他肯定要认定陆茵雅是最恰当的皇后人选了。
其实坜熙并不否认这一点,姑且不论她今日表现,光是她的家世背景,和父兄所能为他带来的助力,她都是最佳的皇后人选。
几个大步,他挡住她的路。
陆茵雅抬眸,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但她恢复得很快,不过是两个呼吸瞬间,她退后一步,声调平稳地躬身问安。
「王爷万福。」
「你怎么知道宛儿是遭诗诗诬告?」他看到了?今日果真诸事不顺,或许日后出院子,得看黄历、挑时辰。
「我并不知道宛儿是否被诬告。」
「既然如此,你为何偏袒宛儿,与诗诗作对。」
「我无意偏袒谁,只是——想当然耳罢了。」
「想当然耳?」坜熙目光幽湛,凝结在她的身上。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眉心蹙起竖纹,涩然开口:「府里之事,哪件能逃过王爷法眼,今日宛儿还能在园子里闲逛,未被驱逐出王府,代表了三个可能,其一:侧妃之言纯属虚妄,只不过嫉妒使然,宛儿妹妹果真身遭不幸,痛失孩儿。其二:侧妃所言属实,但苦无证据,王爷不想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其三——」她顿了顿,皱眉,不知该不该往下说。
「说,你的其三是什么?」坜熙催促。
在心里暗叹口气,她缓声说:「其三,宛儿妹妹的不幸是王爷授意——」这下子,坜熙震惊极了,他与公孙毅互视一眼,两人都不敢置信地望向她。
眼神缓缓掠过二人,陆茵雅已经知道答案,屈身。「若王爷无他事,茵雅告退。」坜熙摆手,陆茵雅点头,可从他身侧经过时,突地,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住,她猛地回眸,望见他嘴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她——说错话了吗?
像解释什么似地,坜熙道:「答案是其一,诗诗嫉妒使然,妄言虚语。」抿唇,不经意间,陆茵雅泄露出笑意。「王爷怎么说、怎么是。」她的笑让他略顿,松开她,心底竟出现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再次告退,这回,没人将她拉住。
坜熙和公孙毅进入书房,门关起,两人顿时皆沉默不语。
早在书房中等待的谨言,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只觉气氛育异,于是静待一旁,等候王爷召唤。
半晌,公孙毅道:「王妃才智惊人,日后对王爷问鼎江山,定有助益。」
「是吗?想当然耳——她是怎么猜出那个其三的?」坜熙沉吟。
「当初,我以为那个其三是个周密严谨的计策,现在想来,似乎还有待商榷。」公孙毅停了片刻后,补上话。「王爷,倘若王妃能猜出宛儿夫人滑胎之事是造假,那宫里和国丈韦安礼那边——」公孙毅这样一说,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谨言便接起前因后果。
太子儇熙死后,皇后决意扶植九皇子壅熙,王爷埋在宫中的隐卫发现,云嫔、皇后与皇后之父韦安礼频频接触,为此,王爷曾遣人至韦安礼府中埋伏,搜罗各方消息。
一年前,他们探知王府里有韦安礼布下的暗棋,王爷知道后,不作声响,甚至藉由他们传些假消息回韦府。
上个月,埋伏在韦安礼府中之人得知确切消息——韦安礼命王府中暗棋在王爷膳食中下药。
为不让韦府中的隐卫曝光,那菜,王爷让宛儿夫人吃了。
之后王府对外传出消息,说王爷侍妾因食物中毒滑胎,两个月的胎儿没了,王爷伤心的向皇上告假三日,三日后神情憔悴地出现在朝堂,皇上还为此宽慰王爷一番。
自然,王爷的憔悴看在韦安礼眼中,有诸多猜测——他猜测王爷也中毒,只是中毒不深,而侍妾阴错阳差之下、伤了皇嗣。
不管如何,韦安礼这回虽没成功拔除眼中钉,但确切笃定的是,他放在王府中的暗棋已深得王爷信任,日后再次下手,并非难事。
王爷要的,便是韦安礼这个认定。
「放心,茵雅的想当然耳是观察我和诗诗的态度而定,至于宫里,没有人可以观察这些,至于那位暗棋姑娘,公孙先生比我更清楚,她已经被人取代。」坜熙笃定道。
自从知道「暗棋」的真实身分后,坜熙便安插一名丫头到她身边服侍,一边暗中观察她、模仿她、学习她的一举一动,下毒事件结束,她的命也随之结束,现在那颗棋子,是他的人。
「如果仅仅是观察王爷和侧妃的态度,便能分析出这个结论,王爷——实话说,王妃是公孙毅生平第一个佩服的女子。」他微微一哂。「是吗?我还碰过另一个能教公孙先生佩服的女子。」谨言低下眉眼,她知道王爷说的是谁,那个——让王爷念念不忘、让王妃心存嫉妒,导致今日夫妻反目的女子,她不敢说这场三人关系中孰是孰非,她只能暗叹,造化弄人。
「谨言。」坜熙低唤,谨言回神,悄然走到他身边。「是,王爷。」
「那个哑婆说的事查得如何?」
「禀王爷,粮米商人黎越屏遇害确有其事,属下问过当地百姓,人人都赞黎越屏夫妇是大善人,月月施粮济贫,年年造桥铺路,黎家办了两个学堂,让当地百姓有书可念,听说还曾经出过几个秀才和贡生。」
「所以现下,黎家已无人丁?」
「是,当地百姓为此事震怒,可敢怒不敢言,只能从义庄中,偷偷收拾黎家人的尸骨合葬。」
「该死的贪官!天底下便是有这样的人,百姓才无法安身,这样的官,比盗匪更加可恨!」公孙毅咬牙切齿。
「王爷、公孙先生,还有一件事——」
「说。」坜熙也恼,父皇治理大燕多年,年年肃贪,没想到还是有这样的官员存在,怎不令人心寒。
「那个贪官名字叫做韦应男。」谨言低声道。
「是韦家人?」坜熙猛一回首。
「对,是宗人府韦立昌的庶子。我偷偷潜入府衙,寻到许多他乱判冤狱的证据,窃取出来。」她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打开,里头有不少案子的卷宗。她才看几眼,便看出韦应男向施害者要银子摆平官司的粗糙手法,她估量着,当官者瞒上欺下,遗失这些卷子的师爷定然不敢向上禀报,观察数日后,发现衙门师爷果如她所料,非但不报,还按印象,编写了几份卷子充数。
鲍孙毅匆匆看过几张后,说道:「黎越屏的案子不过是沧海一粟,它之所引起注意,是因为黎越屏长年照顾地方百姓。」
「没错,除此之外,属下还在隶县的宝通银庄中查出,韦应男在里头竟有多达八十万两的存银。」坜熙一拍桌,恨恨怒言:「八十万,好个韦应男,一个小小县令竟比本王更富有。他在其他地方还有存银吗?」
「不知道,但属下查出他曾在年初带二十万两银票回京,至于到京城,给了谁,就无从得知。」
「无从得知吗?怎会,有这么一道线索,还怕不能顺藤摸瓜?」坜熙脸若寒霜摔袖而起。
韦氏呵,朝廷处处厚待,竟如此目无王法,他龙坜熙岂能放任他们嚣张!
「王爷打算怎么办?」公孙毅问。
「发动宫里隐卫,先查查那笔银子有没有流入宫中。」
「王爷想拉下皇后?」公孙毅问。
可不是,一旦拉下皇后,韦氏在后宫还有谁可依恃?
「不,只是先查查。」坜熙吞下怒气,恢复若干理智。
「只是查查?意思是,尚不能对他们动手?」
「公孙先生,你我皆知,如今韦氏族人,表面上看来风光,可他们虽有上百人当官,盘根错节,势力庞大,但若要从中寻出年轻一辈有智有谋的可造之材,少之又少,而老一代中,能撑得起局面的,也只剩下韦安礼和两三个手握兵权的老将军。如今父皇正筹谋着如何将兵权收回,在此之前,我们不宜打草惊蛇。」公孙毅听懂了,这藤,得一条一条顺着摸,摸到顶、摸到瓜、摸准了每个位置,待皇令一下,众人再齐力振臂,喝地,斩草除根。
谨言觑了王爷一眼,低声说:「这回是王妃的功劳,若非她心存善念,救回哑婆婆,咱们也得不了这样一道线索。」坜熙直直迫视谨言,这是第几次她帮茵雅说话了?
她曾说:王妃已与初入王府时不同,那年的张扬嫉妒已随岁月远去。
她曾说:王妃潜心修性,极少离开她的院落,更少与其他夫人闹事。
她曾说:王妃心慈人善,所作所为均为其他王妃表率。
谨言夸她蕙质兰心,夸她聪颖仁慈,夸她沉稳冷静——谨言只是个隐卫,跟在他身边十年,比谁都清楚他的性情脾气,知道他痛恨多话的下人,但好几次,她逾越身分,讲出不合宜的言语,是茵雅真的好到值得她说嘴?或是——她开始对她产生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