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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剩下的三个果子给你吧!”孟真难得如此大方,把最爱让给了别人。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真可惜,长这么大,连糖葫芦都没见过。
明一毫不犹豫就接了下来,第一次发现中原女孩子比扶桑小女孩可爱,梳着两个小辫子,用红头绳绑着,月牙色的绸衫,绿色的绸裤,他先总体打量了一下。仔细一瞧,他才发现这个女娃眼睛大而有神,正骨碌碌地也盯着他看,小脸长得又白又净。
他在心里想:我要在中原要带样东西回去,向田中一郎他们炫耀,带什么好呢?不如让她做我的新娘吧!
他对新娘特别熟悉,因为东川樱和千代刚到台州城的第二天就逢上一家大户成亲,那热闹的场面深深地印在刚满七岁,还无知幼稚的孩童脑海里,竟然忘不了。
但他又怕人家拒绝,一时忘形,竟然拐弯摸角地用扶桑语说了一遍。
孟真愣在那儿,原来同龄人中还有比她更聪明的呀!他说的话她就听不懂,她也学学,回去让花姨和丁姨见识见识。
一个说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两个小鬼竟然坐在一起商量起来了。明一希望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孟真,而小孟真也学着,征注他的意见。
临到分别了,还有点依依不舍。这两个人小鬼大的孝子,又互赠了各自最喜欢的东西作为回报。然后,高兴地各自回府了。
东川樱发现明一不见了,吓得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在这里,稍有不甚,可能会没命的。她急急忙忙冲出去找孩子,又害怕没有她作向导,千代又会出事,就这样令果断敏锐的她一下子没了主张,只有祈求上天的保佑了。
“娘,我回来了!”明一刚踏进门槛,就兴奋的大喊,手中还拿着孟真送他的糖葫芦。
在回客栈的路上,他吃下了三颗中的一颗,可好吃啦,甜甜的,酸酸的。他看了看剩下的两颗,决定留下来给他娘和姑姑吃。
殊不知,两个大人为他心急如焚,又不敢轻举妄动。东川樱看见他回来了,又喜又气。她第一个念头却是紧紧地搂住他。
千代也早在一旁哭红了眼,她想她还是留下一点空间给被感情冲淡理智的母子。
“娘,这个给你!”明一把糖葫芦递给了他母亲。
不看不生气,看见了它,东川樱一时气起,抓起来就扔在了地上,大声训斥:“你乱跑,就为了这个,我让你吃,让你吃!”她边说边踩那两颗果子。
孩子毕竟是孩子,明一看着地上破碎的糖葫芦,原本可爱的红色果子,被踩得七零八落,他感到无限的委屈,含着泪,捡起了残破的变形的果子。
她可以不吃,但不该破坏它,他心中忿忿地想,东川樱的过去种种又浮现在他脑海,一句话脱口而出:“我知道为什么我是没爹的孩子了,因为你从不把别人对你的好放在心上。”
这种成熟无情的话语,东川樱怎么也不会相信竟从一个她养育了七年的亲生儿子口中残忍道出。
她的脸由红转白,又变成青,气急攻心,一个巴掌甩在了明一稚嫩的小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你打我,我一直认为你是爱我的,现在不相信了,”明一后退了一步,抚了抚被打的脸颊,转身飞快离去。
东川樱被浓浓的伤感紧紧围住,但她没在意,一味的认为明一只是耍孝脾气,没去理会。
“怎么了?怎么了?”千代听见屋内的争吵,又见明一直冲出去,不知道缘由,只好回到屋里问清情况。
“他不要我了,不认我这娘了,”她答非所问,喃喃自语了一句。
“什么?”千代惊呼了一声,立刻转身向明一追去。
可一炷香功夫后,她又折了回来。
东川樱看着她的失望,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怎么明一真的走了,他能到哪儿啊?明一啊!”经不住如此大的打击,一下子竟然晕了过去。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千代知道东川樱有许多难言之隐,无奈只好把她弄到床上了。
只好等到天亮的时候再找明一了。
第二天,东川樱顾不得自身的劳累,带着千代开始到处打听明一的下落。
“哦,我昨天倒是看见他了,他好像和孟将军的女儿在一起,”昨天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看着她们着急的样子,连忙告知。
“孟将军?”她们齐声问道。
“喔,就是守城的孟子宜将军啊!”小贩解释道。
东川樱暗暗叫糟,难道冤家路窄,明一跑到孟府去了。她向千代望去,果然千代也吓了一跳,一脸难以置信。
她们现在惟一可做的只是救出明一,可怎么救呢?如果盲目的去做,很有可能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
两人私下交换了眼神,决定先到孟府去看看,谁知还未走到府前,就被一张告示吸引了过去。
告示上写着:孟府急找一位精通音律的女乐师来教府上小姐,傣禄极丰。
千代看着,顿时一扫心头的乌云,喜上眉梢,“樱,我有主意了!”她把她拉到僻静处,说出她的计划。
“不行,你是主帅,怎让你冒险呢?”东川樱不用考虑,马上就拒绝。
“我进孟府,一可以进去找明一,二可以打探军情,你放心,明一有我会没事的!”
“不行,”东川樱坚决不同意这个冒险的计划。
“东川樱,我是主帅,你听我的!你马上通知弟兄们,说我在这里很安全,让他们别轻举妄动!”“她用强硬的命令来迫使东川樱同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孟府。
东川樱看着她的背影,浑身虚软,倚在身后的墙上……
千代鼓足了勇气进了高深莫测的孟府。但她很快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府里去应征的不下百人,有年过半百的老妪,有妙龄姑娘,衣衫褴褛的,穿着华丽的,令人眼花缭乱。
她忍不住低下头看看自己,一身简单朴素的农妇打扮,又想起好像脸上的假面还未卸去。这样的装束,怎么也不会与琴艺高超的乐师联系在一起啊!
她左思右想,得找个偏僻的地方洗去脸上的东西。
四处打量,她看到了一个离这不远,好像有个极为隐密的花园,暗暗一喜。
她乘人人都忙着应征之时,疏忽注意周围,悄悄溜进了那里。
没料到外表看似简单质朴的园子,里面却别有洞天。小桥、流水,还有不知名的各式花草,不时发出扑鼻幽香。
她虽说从未到过中原,但对它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有时甚至怪异的认为,中原好像才是真正的家。
家,多么温馨幸福的字眼,可惜她七年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跑到水边,捧起水,轻轻洗了一下脸,又从怀里掏出一种不知名的药水,均匀地涂在脸上,用手抹去颊上的油彩,直至干净为止,一张白净秀气的脸又恢复了。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收入眼底。
冷寒尘至从楚儿死后,没有任何人和事能激起他的兴趣了。
当他经过那片花园时,不知怎的,他竟有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好像有一股原始的力量,在召唤着他。
就在接近湖边时,他忽然发现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警觉心使他没有快速离开,而是闪到一棵树后静静地观看。
所以千代的所有举动都落在了他眼里。
他惊诧眼前的一切,七年前楚儿第一次遇见他也易了容,而这个不知姓名的女子也易了容,这太巧合了。
他心一软,就没有深究原因,决定放过她。
再说千代整事了装束后,就大大方方地从园中走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中原以真面目示人,但她没觉得不妥,俗语说: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
她自信以她的琴艺,绝对能胜任女夫人这个角色。
她的出现使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了。
如果说孟夫人杏儿是娇贵如花,仪态万千,那么这位姑娘,该是一朵白莲,清新、幽柔、飘逸,浑身散发着一股灵气之美。
而亭嫣和羽君也各有千秋,一个刁蛮娇柔,一个聪慧沉静。
四个女人如今聚在一起,让众人开了眼界,惊讶世间还有这等美若天仙的女子。
“爹爹,我就要她!”孟真看到千代,一眼就相中了,连忙向孟子宜征求。
“可我这是为了代你征求一个琴艺高超的夫子,孝子懂什么!”他训斥了女儿一顿,言下之意就是她还不一定会弹琴。
千代轻轻一笑,径直走到琴前,轻轻一弹,拨开着琴弦,那琴声,就叮叮咯咯,清清脆脆的响了起来,还不由自主的随着琴声,幽幽的唱着。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李商隐的那首《无题》诗经她这么一唱,那么婉转动听,那么凄美悲怆,也那么轻巧细腻,所有的人的心弦给紧紧的扣住,无不心服口服,齐声赞道:“好美的歌声,好美的琴声!”
而琴声也瞬间停止,她看见远远站着的那个人,像磁铁般的把她吸引过去。她整个人被震慑住了,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痛楚。
“姑娘,你怎么了?”在一旁的杏儿看她不对劲,连忙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千代也在瞬间回过神来。
小孟真高兴又骄傲的对她爹说:“对吧!我说的对吧!”
孟子宜摸了摸女儿的头,也笑了,“好,就这位姑娘吧!大家都看到了,这个姑娘的确琴艺高超啊!”
千代看着身边的人,她觉得他们都挺和善,并不像城主向她说的那样低下。
就这样,她在孟府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