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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一个女子大声说话的声音,“干什么呢?这么多人都到这里了,那前面客人谁招呼?”
一个下人的声音惶惶然道:“刚才厨房的人说是在这里撞见个女鬼,大家都怀疑是不是去年死了的小穗——”
“住嘴!”下人话还没说完就让门外的女子给厉声打断了,“胡说什么?哪有这样的事?如果让我再听到到你们这样乱嚼舌根,定不轻饶!都散了吧,围在这里像什么话?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是。”下人们都不敢再做声,径自散了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警觉里带着一丝因为她在耳边呼吸的暧昧。
她被他抓入怀里,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和呼吸吹动发丝的味道。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一枝桃花,粉白的花瓣正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眉间和她的发际。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蝶悱恻,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喊人来了!”
楚琴渊一手抓着她,另一只手按在了弦上,刚要拨却被她按住了手。
楚琴渊冷然无声地看着她。
顺着他的眼神,她就是看得出来他内隐深藏的担心,于是柔柔地笑开了。
心中一动、情之所至的结果是:她反过身飞快地轻啄了他的唇;吻他的时候一手滑向了他的腰际,扯掉了他系在腰上的玉佩。
等她从他怀里退开的时候扬着手中的玉,看着被这个吻瞬间点燃的他的眼神,神色之间颇为得意:“我和你说过,如果再遇见你我一定会从你那里得到一样东西。”说完,她推门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女子一身的华服,容貌秀雅;神色之间高贵而端庄,令人一见就知道出身非凡。蝶悱恻见了她,笑了,“我就知道是你。”
王佑荫没好气地看着她,“要不然你以为会是谁?我刚在戏台上看到‘崔莺莺’,一眼就认出是你这个悬狸!”
蝶悱恻笑着挽着王佑荫,“我就知道会给你看出来。”和她同窗几年,可不是白混的。她和王佑荫私下里是极好的朋友——这点连淮斟都不知道。
“你呀,别吓着了楚公子。我还等着他教我几天琴呢。”王佑荫也不去问她混来自己家里做什么,对于淮斟和蝶悱恻的关系,她一清二楚。
“我哪有?”蝶悱恻带过了这个话题,“你还是去快掩护我回戏台上吧,要是这会再不见到我,非麻烦了不可。”
直到两个人的声音走远了,楚琴渊勾起了唇,心中有一抹无可奈何的认命。
“蝶?”林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楚琴渊收起了笑,点了下头,一手反复摩挲着琴身,动作慢得有些刻意。
林滔看了一眼琴,灰眼中染上一抹异样的深思。继而开口迟疑问道:“你和她……”
楚琴渊回头看着他,眼神里有着一贯的清冷。下巴微微扬起——那是他“希望”点到为止的动作。他一向不喜欢旁人探入他生活的“好心”。
林滔耸了耸肩,“我只是担心你。那样的女人还是不要靠近的好。”见楚琴渊点了点头,不知是听没听进去,继而又道,“还有,上次皇帝找你去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你一回来就接受了丞相的邀请?”楚琴渊一向不喜欢这样所谓的“应酬”,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些很古怪的事情,他没有说林滔却总觉得不对劲。
楚琴渊微扬起嘴角,“你觉得应该会有什么事?”
林滔一下子因为他的话愣在那里,喃喃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什么事都不说,就算真有事你也不会让我知道。”
那么就什么也不要知道。楚琴渊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了有些疲惫的眼睛。
林滔见他这样,知道他累了也不想继续谈下去了,叮嘱了几句就带上门出去了。
门一关上,楚琴渊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滔离去的背影。
一手摸上琴身,在心里自语:皇帝的事情啊,就在这里。但是林滔,有些事情不可以让你知道,如果你知道了,那个人也一定会知道。
他还想多活几年,至少不要现在就死。
至于他为什么要来丞相府,那很明显是因为天生谨慎的淮斟一定不会漏掉这里。他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和淮斟一样,是想弄清楚丞相的立场,这样他才可以看清楚朝野之后的发展,才可以靠皇帝给他的烫手山芋赢得最后的赌局。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她。
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窗外的月亮。今天的月光比昨天的要柔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一个吻,让他接连几日都沉重的心填上了其他的美好。
蝶悱恻吗?他抚着唇微微地笑了,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怎么办呢?
因为这个吻,她必须要有和他牵扯不清的觉悟啊。因为她已经开始不知不觉地渗透到他的心里了。
当她把奏折的内容报告给淮斟,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子夜了。她却了无睡意,抱膝坐在房外的长廊上,手里握着几个时辰前还系在楚琴渊腰上的玉。这块玉打磨得相当漂亮,通体的碧绿在夜晚都可以感觉到它温和的柔光;玉的形状是很简单的“井”字——这是个很奇怪的形状,却没有让她感觉到丝毫的不妥,仿佛它天生就应该是这样简单。
她举起玉,让“井”字的“口”对着今天晚上的月亮,今天晚上是满月呢。想起许多年前,也是一个这样一个满月的夜晚,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惨淡。
自己今年多大了?低头笑了笑,仿佛从来到静睿王府就不曾费心去记过,现在想来自己今年有二十了,那么遇见淮斟就是在七年前,在她十三岁那年。
她透过楚琴渊的玉看着眼前的满月,却仿佛是在看七年前的满月。
那一年,她全家被抄,满门灭族,女眷不是殉了葬就是充为官婢发配边疆。
直到那一天前,她还是深受皇帝宠信的御医家的小姐。她的祖父人称“鬼医”,凭借着独步天下的医术,虽不能说是权倾朝野,却也是炙手可热。直到那一天前,她都一直以为自己的世界只在书本和药材上,祖父曾说过,她天资过人,必有所为。
那一天,祖父、父亲被赐死,母亲上吊死在她面前,她的世界完全崩溃在眼前。也就是在那一天,在她以带罪之身将要被流放的时候,她遇见了当时年仅十八岁的六皇子——淮斟。
那时的他骑在一匹马上看着被上了脚镣手铐的她。眼神和现在一样的深沉而轻柔,“庄御医家的孙女?叫什么名字?”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他,不问反答:“你是谁?”
淮斟一挑眉,玩味道:“有意思。”
旁边押犯人的官差见她如此无礼,一鞭子抽在她的身上骂道:“你个不长眼的丫头!这是六皇子,还不快请罪?”
她却笑了,不顾肩膀上火辣辣的疼,径自站好了福了一福,“见过六皇子。”
淮斟因为她不卑不亢的态度暗自赞叹,下了马看着她,等到把她看仔细时早已脱口而出:“好个美人胚子!没想到庄御医家的孙女,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气度和胆识!”
一旁的官差听出了点苗头,涎着脸道:“如果殿下看中了这丫头,就把她领回去吧。只是王爷小心,这丫头难驯得很呐。”
淮斟不再看她,淡道:“我要她做什么?就算要了也不是随随便便在大街上就要。”说完,他策马而去,仿佛刚才的话他从未讲过。
她深深看着他的身影,想起母亲临死前的话:“你要记住,我们家走到这步田地,六皇子淮斟是始作俑者!他为了报当年你爷爷救不活他母亲容贵妃的仇,借了你爷爷的手错杀了怀有身孕的田昭容;如果不是他,我们家何至到如此地步?我不相信以你爷爷的医术会错杀死人,更何况是皇帝的妃子!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娘不要你报仇,但是你必须要记住我们家几十口人命是怎么死的!这样才不枉费你身上留着的血。”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她看着淮斟背影,这样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儒雅尊贵的气质,竟然和她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她会听母亲的话,不要报仇好好活下去;但是这个人,她再也不想见到。
第二天,她便被刑部配给六皇子淮斟。她脑海中只有四个字
——命当如此。
“叫什么名字?”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淮斟问她。
她闭嘴不答,神情有些傲和清高。
淮斟反而笑了,“是不想说,还是不想要了?无妨,以后就叫你悱恻吧——蝶悱恻。忘记过去也好,以后你将是我身边一只迷迭悱恻的绝美蝴蝶。”
之后她就成了淮斟身边的婢女。他让她继续当个小姐,却又让她学史、读三国和《资治通鉴》,让她学作态、学唱戏、学身段、学礼仪,学着如何魅惑众生又分寸得当。
接下来,她第一个任务:杀楚门第四子——楚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