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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珠楼的大——呃,姑娘们,在白眉山寨待了三天,便由祁昊派人送下山了。
祁昊没再碰过翠娘,只搂自己的爱妻,也没人敢再取笑他——在亲眼看见他打肿一个嘲笑他的家伙的眼之后。
轻松过后,欢乐的气氛逐渐淡去,寨子里开始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祁昊经常和兄弟们聚在大厅里,严肃地商讨大事,而白眉山寨所谓的大事,自然就是拦路打劫。
沐澐送茶进来给大家,正好听到他们的讨论。
「下月初七,大好臣董合寿诞……」
外公?!
沐澐倒茶的手顿了下,差点打翻杯子,她讶异说这句话的人,竟是祁昊。
他怎会说外公是大奸臣呢?沐澐大为不解。
祁昊望着底下的兄弟们,继续说道:「董合身居要职,所以各地官员都会送上厚礼祝寿,咱们这儿的狗官赵宽,当然不会错过这等逢迎拍马屁之事。根据眼线回报,狗官备了三匹高价的翠玉骏马做为贺礼,将请昌平镖局的人护送上京——」
涂大柱倏然眼睛一亮,拍手喊道:「我知道了!咱们的目标就是那三匹翠玉骏马呵。」
「没错!狗官平日欺压乡民,强加赋税,咱们夺下翠玉骏马转卖,将钱财分赠与乡民,也算替大家出一口怨气。」祁昊早想教训赵宽那狗官。
「好懊啊!夺翠玉骏马,卖钱平分!」
「夺翠玉骏马,卖钱平分!」
原本安静的厅堂里,开始喧哗鼓谍起来,众人像即将出征的烈士,气势高昂地呼喊口号。
沐澐知道这时候自己不宜多言,所以当下忍住没有开口,但心里却百般忧虑,商讨结束后,祁昊一回到房里,她立刻问起这件事。
「什么?」祁昊一回来就洗了把脸,听到她的疑问,满脸水渍地抬起头来。
「你问我为何称董合为大奸臣?」
「是。」沐澐微拧着眉道:「你应当知道,董合是我的亲外公,你实在不应这样污蔑他老人家,对他不敬——」
「我没污蔑他!」祁昊抽起她准备好的布巾,将脸擦千后,随手扔回木架上。
「董合本就是个大奸臣,这件事人人皆知。你若不信,可随我下山,到白眉镇随便找个人问问,董合是奸还是忠,立知分晓。」
「好。」沐澐不信,所以非得亲耳听听,旁人是怎么说的。
「行!我让人拿套衣服让你更换,待你更换妥当,我就带你下山。」
祁昊找了套较小的男人袍服给沐澐换上,所以此时走进城里的,是一高壮、一矮瘦的两个男人。
他们入城时已将近中午,祁昊先带沐澐到食堂里用饭,顺道让她听听老百姓的心声。
沐溶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别说贩夫走卒群聚的下等食堂了,即便是王公贵族常去的高档酒楼,她也未曾踏入过一步,所以对于这种让大伙儿聚在一起吃饭,大声闲聊的地方,她感到很新鲜。
祁昊点了些菜,他们便坐下来用餐,沐漂心不在焉地吃着,一边东张西望,顺道偷听旁边的人说了什么。
「啊!老张,来吃饭啊?」
「是啊!刘平你来送货啊?嫂夫人呢?没一起来?」
「她在家哪!她又有啦!快临盆了,不方便出门。」
「又有了?这是第五胎还是第六胎了?」
「唉!是第七胎了。」
哗!第七胎?沐澐忍不住转头去瞧那人的样貌,瞧他又瘦又小,模样憔悴,该不会连三餐都吃不饱吧?那要怎么养活七个孩子呢?
「连生七胎,很吃重吧?」姓张的男子同情地问。
「是很吃重,但是有了也没办法,总不能打掉或扔掉。再说现下谁的日子好过了?奸臣当道,狗官横行,可怜的是咱们老百姓。」
「说得是啊。」
他们说的奸臣、狗官……是谁?
沐澐拉长耳朵继续偷听。
但那两人后来聊到别的事情上头去了,不过另一头又有人高谈阔论起朝政。
「欸!你知道吗?听说董合那大奸臣下个月过七十寿诞,现在朝廷上下忙成一团,就为了给那大奸巨办个风光的寿宴。」
沐澐第一次亲耳听到别人骂她外公是奸臣,震惊的程度更甚听到祁昊那么说。
「是啊!我亲戚在大理城里卖干货,店里最好的鱼翅、鲍鱼、花菇,全给包下了,就准备在寿宴上给那些高官大臣享用。」
「啊!那不可好?这下赚翻了。
「赚翻?哼!要是拿得到一毛钱,那倒还算好,可奸臣的爪牙说,那些干货算是他们自愿进贡祝寿的,所以连半毛钱也拿不到。」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不跟抢劫的土匪没两样吗?简直太可恶了嘛!」
「唉!就算奸臣没过寿辰,老百姓日子一样不好过。」另一人说道:「我岳家在城里卖珠宝玉器,奸臣之子董竞松三天两头就带不同的女人上门光顾,看到中意的金银珠宝就拿,从来不付帐,搞到最后,我岳家只敢把不值钱的银器、劣玉摆在店头,有熟识的顾客要买,才带到里头去挑上等货,不然老早让他们给拿光啦!这店还开得下去吗?」
「真是父子狼狈为奸!这些事情,难道就没人能管吗?」听到的人莫不义愤填膺。
「管?谁敢管?人家是皇帝老爷的丈人,又是堂堂的摄政王,皇帝老爷对他敬畏得很,别说皇帝老爷过去从来不管事,现在病重了,就算想管也没法子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认命又能如何?」
「唉!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啊……」一位老者垂下头,老泪纵横。
沐澐听得心情万般沉重,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了。
祁昊知道她再无食欲,便道:「你若不吃了,我们就走吧!」
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沐澐心上却有如被千斤石块压住,难显笑容。方才所听之言,带给她太大的震撼。
她一直以为是大善人的外公,原来竟是这等茶毒百姓的恶臣!而舅舅虽与她们不亲近,但她也没料到他会如此作恶多端。
连自己的亲外公、亲舅舅都不能相信,这世间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她似乎开始明白,那日父皇为何会在病榻前说出那番话。
父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为何会做下这决定,但父皇希望你们体恤父皇的苦这是拯救大理唯一的办法,能救大理的,就是这四位附马……
原来是朝中己无人可托付,父皇才会转而冀望驸马救国。
外公仗势凌人、鱼肉百姓之事,想必父皇早己知情,恐怕因为外公是打小辅佐父王的摄政王,又是国丈,看在母后的
清面上,父皇难以开口指责,才会让外公愈加肆无忌惮。
她能够体谅父皇的为难,但受到欺压的百姓民不聊生,如何要他们体谅?再继续这样下去,大理必亡,也难怪父皇要
求她们尽快带回四位附马。
她现在才真正明白,自己此行的责任有多重大。
祁昊一直默默跟在她身旁,没有开口说话,更没嘲笑讽刺。
自己的亲威是那样的恶人,她心里一定很难受,他不忍再伤害她。
「祁昊……」沐澐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他。
「什么事?」祁昊也停下脚步,总是锐利如刀的双眸,难得地透出温和。
「什么事?」祁昊也停下脚步,总是锐利如刀的双眸,难得地透出温和。
「你肯立即随我回宫,助我父皇,治理朝廷吗?」她清绪慌乱,乱了方寸。
知道外公一家的恶行后,她满心无助,这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救星,便是他,只要他尽快随她回宫,助她父皇治理国
家,那么大理就有救了。
「不。」祁昊淡漠但坚定地拒绝。
「为什么?」沐澐绝望地问:「我外公与舅舅的所作所为,你也清楚我父皇如今坐困愁城,孤掌难鸣,你为什么不肯帮帮我父皇、帮帮我大理呢?」
「因为我认为你父皇该受这教训!董合张权弄势,你父皇早有所知,却软弱无为,放纵默许,养虎为患,你父皇会有今日,不也是自食恶果吗?如今董合握有朝中八成的势力,要与他对抗谈何容易?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我认为死要死得值得,我宁可为我寨中兄弟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顾为了一名昏君,丢掉自己的性命。」
祁昊语调并不严厉,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刮在沐澐耳上一般,让她耳根生疼。
沐澐知道他说得没错,她无法怪他不肯相助。
但是想到卧病在床,等着她带驸马回去拯救朝政的父皇,她便悲伤无比,心里充满绝望,难过得再也说不出话,只是默默垂泪。
见她无声地哭泣,祁昊怎会不心疼?
但他实在无法因为心疼她,便抛下寨里上百名兄弟随她离去。他们比一名昏君更需要他!
「别哭了,我们回去吧!」
祁昊温柔地牵着兀自咪泣的她,走向他的马。
白眉镇昌平镖局
天色方暗,一名模样俊朗的年轻人,立在马厩前细心清洗自己的爱马。
忽然,后方无声地落下一条人影,他立即敏锐地感觉到周遭的气流不对,猛然转头,看见了那个人。
「你是?」他并不惊慌,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位意外的访客不会伤害他。
「祁昊。」来者淡淡地报上自己的名号。「你是秦天佑?」
「我是。你是白眉山寨的大当家?」秦天佑讶异于祁昊飘爽的人品气度。
在瞧见秦天佑的面孔峙,祁昊也略为一楞。
他的模样,怎么有点像一个人……像谁呢?谁有那样一双清澈美丽的眸子……
「你很客气。」祁昊懒得多想,勾唇冷笑。
干啥拐弯抹角的,直说他是土匪不就行了?
秦天佑露齿一笑,道:「素闻白眉山寨的大当家侠义仁心,劫富济贫,助人无数。在下虽未曾有缘一见,但一直仰慕心。」
祁昊又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被他的夸赞冲昏头。「咱们就别说客套话,我来,是有事要问你。」
「请说。」
「明日县令赵宽要送三匹翠玉骏马到京城,是你押的镖?」
「是我没错。」秦天佑爽快地承认。
「我希望你推掉这趟镖,我不想为难你们。」祁昊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目的。
「呵。」秦天佑笑了。「是谁为难谁,现下还不晓得。我们昌平镖局重信誉,这趟镖既己接下,就不会轻易弃镖,冀祁当家见谅。」
「你是在逼我与你为敌?」祁昊略微沉下脸。
「我说过,现下谁胜谁负还不晓得。祁当家或许功夫了得,但我们昌平镖局也不是无用的三脚猫,现在便要我们不战降,祁当家的未免太过狂傲。」
祁昊懒得与他计较他狂不狂傲的问题,只道:「那三匹翠玉骏马是狗官赵宽搜刮民脂民膏,得来要巴结奸臣董饰的寿,取之于民,还之于民,我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
「确实是。」年轻人点点头,表示认同。「如果我能选择,我会推掉这趟镖,但这趟镖我爹已经接下,既然由我押镖那我就必须尽我所能完成任务。很遗憾,我们立场不同!」
他眼神坚定,祁昊知道再多说也无用,便道:「那就等着明日交手,看鹿死谁手了。」
「我会全力以赴,不让祁当家失望。」秦天佑晒然一笑。
祁昊哼笑了声,提气跃上枝头,几个翻飞之后,瞬间失去了踪影。
秦天佑不由得赞叹祁昊的一身好功夫。
「看来明天真的得全力以赴才行哪……」他喃喃自语。
「天佑哥,你在这儿日一位娇小秀丽的女子撩着裙摆,欣喜地朝他奔来。
「晦儿……」
秦天佑转过头,露出爱怜的微笑。
就是明日了。
沐澐知道,祁昊等人明日破晓时便要下山突袭,拦截昌平镖局的镖,夺走那三匹翠玉骏马。
她一直试图阻止他们。
虽然县令鱼肉乡民,万万不该;她外公贪污收贿,更加不该,但是拦路抢劫,又何尝是正当的行为?所谓的伸张正义,
不该是以暴制暴,拦路抢劫,不过是同流合污罢了。
但沐澐的劝,祁昊哪听得进去?
他认为她之所以劝阻,全是为了不让他们破坏她外公的寿诞,所以沐澐所言,他半句都听不进去,依然坚持要夺走翠玉骏马。
夜里,祁昊己经在小房间里睡下了,沐澐躺在祁昊让出的大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难道,真的要让他们一错再错,完全没有办法可阻止吗?
「唉!」她轻叹口气,终于困倦地闭上眼眸,正想要睡时,祁昊忽然踢开小房间的门,冲了出来。
「什么声音?!」祁昊厉声问着,双眼四下张望,神情戒备。
「什么?」沐澐一脸茫然。她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他是说她的叹气声吗?
「前头不对劲,你留在这里,我去瞧瞧!」
「祁——」
沐澐想喊住他,但祁昊已经翻身从窗口飞了出去。
祁昊快步往前头奔去,沿路上遇到不少被吵醒的弟兄们,大家都防备地出来查看,又往前跑了一会儿,祁昊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以及往后通报的叫嚷声。
「是官兵!快逃啊!官兵攻上来了!」
「什么?」所有人全都大惊,祁昊更是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
光是上山的道路复杂,就够他们昏头的,更别说沿途有三个岗哨,会先行向山寨里通报,他们怎么可能避开关哨,在昏暗的夜里准确地找到路径,突袭上山?
连同他义父在世的二十年间,从来不曾有任何人能顺利攻上山。
「我去看看!」祁昊不但不左逃,反而继续往前奔去。
「老大!」几名手下想拉他,但是拉不住。
祁昊赶到前院,看见己有不少手下与官兵打了起来,刀剑兵戎的交会声,锵体作响。
「老大!」几名手下见到他,急忙赶到他身旁来,大家训练有素地围成半圈,共同对抗攻来的官兵。
只是——
包围山寨的官兵手里所握的火把,排列起来宛如一条火龙,几乎照亮半片天,放眼望去起码近千人。
这样庞大的人数,是如何避开三个岗哨的?还是守哨的人己经……